莫衷一是（十一）
李隆一出來，就被剛才那幾個工作人員團團圍住。
出租車司機一臉意猶未盡的離開了，4s店涌出來一群看熱鬧的顧客和工作人員，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的人笑著向我跑過來，口里叫著：“冉姐?！?p> 我循聲望了一眼，居然是小易。
“你在這里工作?。俊蔽倚?。
“是啊，我剛在網(wǎng)上看了視頻，雖然看著像，沒想到還真是你吶。”小易回道。
我望一眼旁邊和工作人員交涉的李隆，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小易忙舉起自己的手機，劃開視頻播放鍵，“你看，好多人上傳剛才你們兩輛車在長興路上的視頻，太搞笑了，正笑著呢，沒想到是奔著我們店來的?！?p> 我訕笑一下，心里一動，忙問：“我戴著帽子呢，只是看著像我是吧，沒有到直接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地步吧？”
小易搖頭，“看不出來，畢竟都是附近路過的車里拍攝的，畫面沒有那么清晰，要不是特別熟的人，絕對認不出來是誰。”
感謝天感謝地，以為要過一個浪漫的圣誕節(jié)，沒想到差點讓李隆把我送上頭條，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要因為社會事件火一把。
“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客氣了幾句，指指李隆的方向，“那是我的同事，車太久沒開了，誰想到鬧出這么危險的事來，你要是能幫上忙，盡量別太黑他，正常修理就行，撞壞什么，能給打點折扣就打點折扣吧，他是屌絲，沒什么錢?！?p> “冉姐別客氣，能幫忙的我肯定幫，不過添麻煩倒還真沒有，”他往回望了一眼店門口立著的一個妖冶中年女人，小聲道：“我們店長估計高興壞了，這曝光率可是求都求不來的?！?p> 也是，這年頭只有有熱度才能有話題和關(guān)注度，有關(guān)注就有流量，流量變了現(xiàn)，一切才有價值。今天這出戲也是夠勁爆的，又是在圣誕節(jié)晚上。
突然覺的心好累，拍拍小易的肩膀，“改天一起吃飯吧，我還有約會，先走了。”
小易點點頭，“放心吧，冉姐?！?p> 我實在沒心情去安慰李隆，現(xiàn)在回去餐廳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位置沒有了，不知道如何和林羽解釋。
我給李隆發(fā)了條微信，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又回到了恒星大廈。
商場里依然暖光璀璨，香氛醉人，我找到那家女裝店，剛才那個女店員看出是我，熱情的迎了上來，“您回來了，您的衣服我給您裝好了?！彼⑿χf上一個袋子。
我道了謝，“更衣間還得用一下?！?p> 店員親切道：“可以啊，您隨便使用?！?p> 我在試衣間的鏡子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額頭上的包應該只是水腫，此時消退了一些，微微泛著青紅。
心情莫名的沮喪，掏出手機發(fā)微信：“林羽，對不起，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晚飯不能一起吃了?！?p> 等了等，沒有信息。
想想今天白天，林羽送花時自己莫名其妙的反應，我突然不知道一切該怪誰，連想發(fā)脾氣都找不到目標對象。
我走出試衣間，在收銀臺朝著服務員一笑，“你好。”
服務員忙微微頷首，“要我再給您拿個手提袋嗎？您剛剛沒來得及看鞋子，需不需要再給您介紹一下？”
我眼睛的弧度彎的更盡力些，將那條紅色長裙向她的方向一推，“不好意思，這條裙子幫我退了吧，喏，吊牌完好，票據(jù)齊全。”
服務員大概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半張了許久都沒有合上。
白眼是免不了的，被人背后罵幾聲也少不了一塊肉，若真少了，我可能還要謝謝她。
我漫無目的的游蕩在馬路上，夜風吹在臉上，細細的，夾雜著微潤，似乎是在飄雨。
綿密的雨絲里，林羽打來電話，我呆愣的舉起手機看了一會兒，不知怎么，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解釋自己白天的失常？還是解釋晚餐為什么爽約？真相往往經(jīng)不起推敲，意外又發(fā)生的太突然，或者此時下雨的寓意正是如此，我和林羽的相識原本就是一場鏡花水月。
壞情緒積壓在心里，漸漸快要將我沒頂，濕涼環(huán)繞了感知，我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加快腳步向家的方向疾行。
“星河！”聲音從背后傳來，在我即將走進一樓大堂的門口時。
我腳下頓了一下，轉(zhuǎn)過頭。
林羽從路邊停泊的車里跑過來，一手拉著我的胳膊，一手攤開撐在我的頭頂擋雨，一起跑到雨棚下。
我吶吶無言，只有垂下頭去，林羽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我，直到我不知為什么情緒上涌，覺得自己這樣實在很沒道理可言，頭卻固執(zhí)的不肯抬起來，瑟縮著像雨中無助的鵪鶉，含混的說了一句：“對不起?！?p> “你沒有受傷吧？”林羽問道。
我分不太清他話語里的情緒，只能胡亂的點點頭，“沒什么事?！?p> “我看了視頻，”他突然說，“同事給我看的。”
“哦?！惫粵]有逃過去，我悶悶的應一聲。
林羽突然笑了一聲，我不解的抬頭覷了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太過生氣，以至于扭曲了情緒，才發(fā)現(xiàn)他眼里有些不一樣的光亮，“星河，”他叫的極緩慢，像是把每個字都含在嘴里細細的品味了一番，才珍而重之的喚出聲來，“謝謝你。”
我不屑他這種欲抑先揚，板著臉回道：“謝我什么，謝我打亂了你的晚餐計劃？謝我弄丟了你送我的花？謝我給了你一個如此暗淡的圣誕節(jié)？”
他眼里的笑意淡下去，兩手握住我的肩膀，強迫我抬起頭來與他直視，臉上漸漸認真起來，“我是個無趣的人，一直都是。”他頓了一下，喉間動了動，嘴角抿成一條堅毅的線，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除了工作，我一直以為再也找不到人生里其它更有意義的事情了?！?p> 我眨動了一下眼睛，頭發(fā)上的雨水順著鬢發(fā)流淌下去，女人的第六感讓我忍不住心慌起來，我本能的想要回避他接下來的話，可試著掙脫了一下，并沒有掙開他的雙手。
他的頭向我更低下來一些，“你總是有那么多意外，好的意外，壞的意外?！彼Z氣含了笑意，“今天我看到那些視頻的時候，先是擔心，后來卻忍不住笑了出來。沒什么原因的大笑，就在公司，甚至到了停不下來的地步?！?p> 我扭捏一下，多少還是知道些羞臊的，低聲道：“我也看到視頻了，我的樣子......還有這件事，確實太荒唐、太可笑了?！?p>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話，林羽的表情柔和起來，“星河，你整個人，就像我生命中的一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