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藍的這番故弄玄虛,所挑選的時機,對于引誘顧元更快入套——那也是功不可沒的:
有了之前的那番表現(xiàn)做鋪墊,現(xiàn)在的顧元,對洛藍的失憶能帶來的影響、和她剛才的那番暗示又能有幾分的真實,——對這些,他心里已有了相對可信的計較,那對于要不要把她這個失憶的人的故弄玄虛當回事,也就不難判斷了。
此時此刻,兩人都知道,他們眼下也只能從對方身上探出這些了。若再繼續(xù)糾纏,也只會適得其反。
于是,兩人便默契地結束了這次的相互試探。
有了這初步的默契,顧元也就放心地解了洛藍的穴道,留她一人獨自在房里休息。
而經此一事后,洛藍也是想明白了:在“蘇影”的武功能真正為她所用之前,她根本就只是只隨時都能被人抓住的小黑兔。跑不掉的。而既然跑不掉,那就不跑了。
關家若真有本事,遲早也會找到她。若沒那本事,那她暫時乖乖地留在這兒,或許也是個不錯的自保手段。
洛藍覺著,自己眼下能做的、最該做的,就是好好梳理清楚她到目前為止所知道的一切??茨懿荒芷闯鲞@整件事的大概邊角來?
她總覺得,自她醒后、到如今,她所遇到的這幫人,都是與某一個可能已經醞釀了至少有幾代人、不過是到了最近才終于“時機成熟”地暴露于表面、卻會迅速導致目前這樣的“四家平衡”的狀態(tài)終被徹底打破的一種必然趨勢有關。而且,這樣的趨勢,應該會繼續(xù)加速惡化,直至達成了下一個新的勢力平衡為止。
“以他們現(xiàn)在的技術,能產生質變級的對資源的利用,顯然不可能。那他們的這次最終必然要賭上整個氏族的存亡的爭奪,爭的,本質上也還是眼下的這些可見的生存資源。
“也就是說,這次,除非他們能有足夠的默契,能達成一致地愿意一起對抗已經持續(xù)了不下兩代以上的對各自不同、又相互依存的資源的過分壟斷而累積下的弊端、給他們帶來的各自不一的損耗,——除非他們真有這份視彼此為‘同一共同體的部分’的自覺,愿意互相利用各自的優(yōu)勢來幫助彼此扛過各自的危機,否則……
“否則,選擇互相侵犯,勢要掠奪了對方的優(yōu)勢來為自己‘補血’,才會是他們唯一的‘默契’了。
“那么,一場持久的、不重新形成全新的‘勢均力敵’就決不會停止的暗斗、乃至大規(guī)模的明面戰(zhàn)爭,就必成現(xiàn)實?!?p> 洛藍甚至都已經想到了:身為“蘇影”的她,到時會處在怎樣的位置上,將會遭遇怎樣的不得已。以及,她又能從這樣的最終無人會是那真正的執(zhí)棋者的棋局中,掌握到多少的“不得已”來為她所用。
這不是洛藍的杞人憂天,她很清楚:
要她接受和平解決這次的“各部分”危機的“全局”思維,把自己視為整個共同體的一部分的來看待這次的系統(tǒng)性危機,這對她而言,并不難。甚至可以說,于她,會這樣想,本就理所當然——她本就是來自自己世界的“信息系統(tǒng)”中的一段信息,只是“系統(tǒng)”的一部分。
但是,像這樣的思考方式,要讓洛藍在這世界接觸到的這幫人接受?——洛藍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
這是洛藍與他們的最本質差別。但這樣的差別,并不是洛藍與他們各自的接受尺度的“天然”差異所致,而是因為他們各自的生存處境決定了的他們能夠選擇的、和最終必然會選擇的最優(yōu)生存策略的差別。
說到底,是那最基本的“生存”,決定了這幫人眼下最能兼顧了他們的基本生存和他們目前能夠想象到的最可持續(xù)的發(fā)展——是朝著他們想要去往的方向的發(fā)展——的最優(yōu)選擇。
而這樣的前提決定了的最優(yōu)選擇,就從一開始就決定了:他們能夠擁有的所有選項中,就不可能會有是洛藍從一開始就理所當然的認同了的那套“系統(tǒng)”思維。
對現(xiàn)階段的這幫人而言,他們能選擇的最優(yōu)選,必然是要分清界限的“他們”和“我們”。有了越明確的“他們”,才會有相對而言的越明確的“我們”。才能讓這樣的“我們”更團結、更能將“想象共同體”的力量發(fā)揮至最大。
再想到:這幫人各自所掌控的資源的弊端,到如今,應該已經累積到了必須利用其他幾方各自不一的優(yōu)勢來進行必要的補充、緩沖,甚至是救命的輸血的地步了。否則,他們的反應就不會這么快了——兩日之內,就發(fā)生了這么多變故。而且,還都是各方核心層的次級人物親自出馬……
自洛藍醒后,尤其是這兩日來的遭遇,已經逼得她不得不加緊弄清“蘇影”的一切。她必須趕在那幫始終在打“蘇影”主意的家伙之前,更快掌握到事情的全部。——至少,也得是盡她所能的無限接近那是她需要掌握的“真實”——而不只是“現(xiàn)實”。
不管那幫家伙是怎么想的,洛藍只覺得自己首先必須清楚一點:眼下的處境,于她而言,是她、要和正被別人掌控著的這身體的可能壽命賽跑。
若是跑贏了,那這身體的壽命(自然狀態(tài)下的存活期),才能真正掌握在她的手中。
但若是跑輸了,那她就真會比現(xiàn)在還要被動了。會徹底淪為別人手中任其宰割的羔羊。到時,能活多久、怎么活,就都由別人說了算了。
“看來,那幾人中,只有五公主蘇蓉是真的沖‘蘇影’來的。但也同樣是不懷好意。
“就是不知,那蘇蓉是否是知曉了‘蘇影’的真實身份,才會對她如此的?還是說,她只是出于純粹的妒忌;一種,不知實情,只是看到了蘇皇對‘蘇影’的表面寵愛,就心起的妒忌?
“還有那關家,他們似乎還不清楚‘蘇影’的真實身份。他們好像還真以為:蘇皇和三王爺之所以那樣待‘蘇影’、還讓蘇蓉親自來尋,定是因她身上有什么極有價值的東西,才讓他們至今都不肯將她舍棄。
“呃——好吧,若是指‘蘇影’的真實身世,那倒確實有些價值。但關家顯然還沒查到這一層呢。那他們自然不會想到‘蘇影’的這層價值。
“然而,也偏就是這樣毫不知情的關家,才會企圖利用根本就是他們自己一廂情愿想象出來的‘蘇影’的價值,借以要挾蘇皇,企圖借此來反制蘇皇眼下對他們關家的威脅。這點心思,那個小竹顯露得太明顯了。
“雖然,這點心思在我看來,確實是太天真、太無知無畏了;不過,站在他們的立場去想,他們會這樣以為,會這樣一廂情愿地意圖從我這兒尋到各種證據,來證實了他們這樣的猜測……這樣的動機,倒也合乎情理?!?p> 至少在這一刻,洛藍倒是難得的覺著:這小竹的年歲尚小,也不是全無好處呢。至少的,那些輕易不能在關默臉上一眼看出的心思,卻能在小竹那兒一眼就看穿了。
不過,洛藍也沒有嘲笑關家因不知實情而顯得過于天真的意思,反而還覺著,這樣的關家,或許可以利用一下:
“所謂的‘意外’,不多是像這樣無畏天真之人帶來的么?沒準哪,這次,他們也能給我?guī)┦裁匆馔鈦砟?。也好幫著我,稍微攪一攪這一池的渾水。最好是能攪動得再厲害點,再久一點,——才好給我制造出更多的能為我所用的‘不得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