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藍正準備進飧食之時,顧元剛好回來。
自從洛藍被顧元擄來后,他幾乎每日至少會有一次的會特地前來與洛藍共食。只是,兩人基本是全程無話的。
洛藍只將這樣的“互動”理解為是他倆的初期磨合方式吧。
對于——不同人有不同的慣有磨合方式——這點,洛藍從一開始就是理所當然的理解、接受的。所以,不論是之前遇見的關(guān)默、小竹,還是現(xiàn)在的顧元,他們的不同,在洛藍的眼里,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也再平常不過。
并且,他們的這點不同,在他們作為“人”的那最本源的因生存、存續(xù)而生、而始終存在著的“人性”共性的面前,也是渺小得不值一提。
這兩者并不矛盾,不過是各自適用的“對象”不同的差別而已。
并且,對于現(xiàn)實中,這兩種本質(zhì)上是不同層面的側(cè)重點的同時存在,且還相互關(guān)聯(lián)、相關(guān)、甚至存在著因果關(guān)聯(lián)的現(xiàn)象,洛藍也是從一開始就清楚得很。
所以,要她從一開始的,就同時既看到了這幾人作為“人”的共性,又看到他們各自的那點不同,——做到這點,對洛藍而言,并不難;
倒不如說,像這樣的雙重視角的同時嵌套、時時相互影響、還能始終保持平衡的狀態(tài),對洛藍而言,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本能。
幾日下來,洛藍也基本掌握了配合顧元的節(jié)奏的相處方式。不管顧元自己有否覺察,但他們倆相處的越來越自然——卻是不爭的事實。
“你有心事。”這次,洛藍難得的主動開了口。
盡管她依舊像往常一般的只是普通地吃著飯,但她突然說出的語氣肯定的這一判斷,卻讓顧元直接停止了進食的動作。
顧元愣了一下,之后就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洛藍見了,也不再夾食,只待口中的食物慢慢咀嚼到徹底吞咽后,才用手帕輕輕擦拭了嘴角,做好了認真聽顧元要說的話的準備。
洛藍釋放了明確的能讓顧元輕易明了的信號,顧元很輕松的就在無意識間消除了對洛藍的可能用意的其他猜測,——他只需決定自己到底要不要與她交流自己此時的心事即可。
顧元不是不知道,洛藍似乎已經(jīng)越來越精于捕捉他的很多習慣所釋放的微妙信號。但,洛藍對他的這份明顯異于常人速度的了解速度,她做得不僅不會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威脅,反而還讓他隱隱的有了一種好似遇到“知己”般的興喜。
這讓顧元不僅不反感洛藍對他的越發(fā)敏銳的覺察力,反而還越來越喜歡上了洛藍與他的這種默契。他早已一廂情愿的將洛藍對他的這份——不過幾日的相處就已勝過了身邊人十幾年都未能達到的對他的了解程度——的了解,視作是一種天生的“同類”間的默契。
顧元覺得,惟有洛藍本就和他是同一種人,才能如此輕易的就能了解他至此。——除了是天注定的“知己”,就再無其他可能能讓一個之前素不相識之人這么輕易的,就走到了他的心底去;輕易的,就能看穿了他的一切——就仿佛,他那層層的包裹,于洛藍,根本就是形同虛設(shè)一般。
站在顧元的角度去看,他能觸及到的他的認識的邊界,已經(jīng)決定了他能給出的最能讓他覺得合理可信的理由,就只有——“知己”——這一個可能了。
再加之,顧元已經(jīng)決定要選擇蘇影、舍棄蘇毅了。那在他對蘇影的這份特別對待之外的,又再疊加了一層他對蘇影的明確的政治意圖之后,那自然會加速催化了他對蘇影的親近感,是以極不可思議的速度加深著蘇影于他的特別價值。
然而,對于自己心態(tài)上的這一變化,顧元自己卻是全然不覺的?!灰?,這份親近感的主體部分,暫時還是在顧元的潛意識中生長著。
不過,顧元自己沒有覺察到的這一變化,洛藍卻全都看在了眼里。
在她看來,那不過是顧元自己一廂情愿的自我滿足。而且,他還很享受自己單方面的對他倆關(guān)系的這樣的想象。
看來,洛藍刻意配合顧元的習慣,讓顧元想要的所有反饋都能來得及時、適度、輕松,短短幾日,就輕易馴化了顧元對她的反應(yīng)模式?!逅{為顧元量身定做的這套馴化手段,倒是沒怎么再進一步微調(diào)的,就已然很適合他了。
看著洛藍一副像對待平常事一般的等著他說話的模樣,顧元莫名的覺得很安心。他能感覺得到,洛藍向他釋放著一種能量:似乎,不管他說出什么,到了她那兒,都只會變成一件平常小事。
這讓顧元覺得安全,覺得在蘇影這兒,他能放心卸下那些偽裝?!凑?,不管他怎么偽裝,蘇影都能輕易就直接洞穿了他的內(nèi)核。他的偽裝,對她根本沒用。
這樣極端的特別,自然會引發(fā)相對的另一個極端:既然蘇影這么輕易的就能看穿了他的一切,那顧元自是不能放她離開自己的。不論是出于利益考量,還是出于防范未然,蘇影都必須永遠留在他的身邊,只能屬于他。
即便刻意忽視了自己已然產(chǎn)生的在情感上的對蘇影的某種“上癮”,顧元也能輕易得出“不能放她離開”的結(jié)論。決定得很是理所當然、心安理得。
于是,自己單方面的將洛藍視作自己的所有物的顧元,對洛藍的那種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便表現(xiàn)得越發(fā)明顯了。
洛藍覺得,這既是她有意馴化他的成果,也是顧元自己自愿的自我強化的結(jié)果。那么日后,也別想怪她“絕情冷血”了。
畢竟,就算她有意馴化,但若顧元自己不愿配合,那此法也不會進展得如此順利。
再者,洛藍一直就是如此模樣,不過是顧元自己一廂情愿的投射了太多想象在她的身上,——那么,“最終的現(xiàn)實”與“他以為的”之間的那注定會越來越大的落差,就是顧元自己遲早需要承受的。與她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