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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樹上的風(fēng)箏

第二十章 裂痕(二)

落在樹上的風(fēng)箏 清清清洲 4513 2019-06-07 14:16:52

  好半天,她才打起了精神,回想起早上跟彭仗的聯(lián)系,她還有很多事要去做,不能就這么自我哀憐,浪費(fèi)時間。她起身,換了身衣服,拿著包出了門。她已經(jīng)好久沒在白天出門了,驀的看到這漫天白光,街上熙攘的人群讓她有了一種恍惚的感覺。她緩緩地走在路上,目光垂在不停移動的腳上,心里忽的產(chǎn)生了一絲荒涼。

  到了約定好的地點(diǎn),她坐了下來,警惕的望著周圍的人群。自從那次之后,她做什么事都戒備了很多,第一考慮是不要讓自己受到傷害,其他事都好說。等了一分鐘左右,她看到門口一前一后的走進(jìn)來了兩個人,看清楚那兩個人面容的一瞬間,她如墜地獄,花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咬著牙繼續(xù)接下來的計(jì)劃。

  彭仗在她面前坐了下來,從他的臉上看得出來他這些天也過的不好受,胡子拉碴,衣服也亂七八糟的,好像很久都沒有好好收拾自己了。他臉上一貫往常的痞子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悶的頹廢氣息。坐下來之后,他看了林晏生一眼,眼里有些厭煩,隨后把目光移到了眼前的杯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打著。

  陶綺芮惴惴不安的看著林晏生,她搬了一把椅子在兩人中間坐了下來,好像她是兩人的中間裁判。她看了彭仗一眼,目光便凝在林晏生身上不去,見林晏生臉色憔悴,全然沒有之前的悠閑氣質(zhì)了,她在心底暗暗竊喜的同時,又感到十分愧疚,這兩種復(fù)雜矛盾的情緒在她的大腦里發(fā)酵著,搞得她一陣混亂。

  他們互相望著,誰都不肯說第一句話,氣氛瞬間詭異至極。過了很久,陶綺芮才咳了一聲,開口說道:“你們到底怎么打算的?別再沉默了,時間不等人?!?p>  林晏生冷冷的看了陶綺芮一眼,目光里有著不屑和鄙視。她開口說道:“把照片和視頻都刪了。”

  “你先去警察局翻了口供再說。”彭仗盯著她,冷冷說道。

  “那你就等著坐牢吧?!绷株躺鲃菀酒饋怼?p>  “好,我坐牢,頂多兩年就出來了。那個時候應(yīng)該全世界都能看到你沒穿衣服的樣子了吧?!迸碚绦α诵?,“那場景可真是讓人期待。”

  “你!”林晏生憤怒的看著他。

  “好了好了?!碧站_芮急忙說道,“我們今天來這里不是吵架的。”她把目光轉(zhuǎn)向彭仗,說道,“你先把視頻跟照片刪了。”

  “憑什么?”彭仗叫到,“那我刪了,她不守信用了,我不是吃虧?”

  “做錯事的是你!”陶綺芮叫到,她感到自己的聲音大了,慌張的朝周圍看了一眼,見店員并沒有望向他們這里,她才松了口氣,“你有沒有良心?你要是有良心,先把照片刪了!”

  “你跟我談良心?”彭仗望著她,覺得十分好笑。

  “彭仗!你到底還想不想好好談了?”

  彭仗收回目光,他冷冷的盯著桌面,似乎在思考,“你怎么跟我保證我把照片刪了之后你就會不去告我?”

  林晏生漠然的看著他,不發(fā)一言。

  彭仗皺起眉頭,不耐煩的呼了口氣,說道:“行,我刪,但你要守信用,不然我后半輩子都會纏著你的?!闭f完,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調(diào)出相冊,正準(zhǔn)備刪照片,卻被林晏生一把奪了過去。她低頭一頓噼里啪啦的操作,然后又仔細(xì)翻閱了一遍,才把手機(jī)扔回到彭仗跟前,拿出紙巾擦了擦手,似乎碰了什么臟東西似的,問道:“你在別處沒有備份吧?”

  “我備份這個干嗎?”彭仗覺得十分可笑,“你以為你是什么天仙?我還要備份你的照片?”

  林晏生霍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嚇了兩個人一跳。她咬牙切齒的說道:“彭仗,像你這種人,死后只會下地獄!我詛咒你下半輩子不得安寧!”

  彭仗反應(yīng)過來,突然笑了,說道:“你詛咒吧,這種詛咒我聽過多少次了,耳朵都磨出繭子了?!闭f著,他做樣子似的掏了掏耳朵。

  陶綺芮也跟著林晏生站了起來,她看了彭仗一眼,目光里滿是鄙視跟嫌惡,冷冷說道:“我也詛咒你?!?p>  “你有資格詛咒我嗎?”彭仗看著她,“別忘了這位大小姐的藥是誰下的?!?p>  林晏生扭頭看了陶綺芮一眼,那目光跟陶綺芮看向彭仗的目光沒有什么不同。她拿起包,抽身朝外面走去。彭仗忙起身跟在她后面,說道:“你現(xiàn)在趕緊去警察局。”

  林晏生一句話不說,只是疾步朝前走著。彭仗跟陶綺芮跟在她后面,好像兩個纏人的樹精。一個心里盤算著要怎么才能監(jiān)督著林晏生趕緊把自己給放了,一個心里糾結(jié)著怎么才能讓林晏生原諒自己,這樣自己就后顧無憂了。兩個人各自打著如意算盤,緊緊地跟在林晏生屁股后面,半步不落。

  可是林晏生走的方向不是朝警察局的方向,她反而朝自己家里走去。這個地方離家里并不是很近,她原本可以打車的,但是只要一停下來,彭仗就跟個惡心的蒼蠅似的纏在她旁邊,催促著她趕緊去把他的事辦了。林晏生不想看到他,她只要看到他的臉就想嘔吐,就加快了腳步,幾乎小跑起來。彭仗瞧著她好像要反悔,心里越發(fā)著急了,他瘸著腿跟在她后面,一邊叫一邊一蹦一跳的追著,仿佛一個可笑的小丑。

  到了自家樓下的時候,林晏生才松了口氣,她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跑起來,快點(diǎn)進(jìn)家門,把這兩個討厭的人關(guān)在外面。當(dāng)她剛走到一樓入口,旁邊樹叢中突然跳出來一個中年人,抓住她的胳膊,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她的面前,嚇了林晏生一大跳。她驚魂未定的看著他,不明所以,露出一臉的震驚跟茫然。

  彭仗跟陶綺芮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愣住了,彭仗是三個人中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他扔掉拐杖,叫了一聲,朝那中年人奔去,“爸!你來干嘛!你快起來!”

  那男子滿頭灰白的頭發(fā),一臉凄哀的望著林晏生。這頭頭發(fā)在幾天前還是黑的,這些天來為了兒子的事,他愁白了頭,也氣白了頭。兒子一向在男女之事上比較放蕩,他其實(shí)都知道,只是見彭仗鬧的不過分,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加上公司事忙,顧不上細(xì)細(xì)教育兒子,竟沒想到彭仗鬧出了這種大錯。他痛心疾首,滿心的后悔,早知道兒子學(xué)壞學(xué)到了這種地步,就算讓公司虧錢,他也要抽出時間來好好教育教育彭仗。但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再去后悔也沒用,雖然彭父恨子不成鋼,滿心抱著要讓彭仗吃吃虧的念頭,這樣彭仗才會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后改正自己。但他就這么一個兒子,如果真的讓彭仗進(jìn)了監(jiān)獄,留了案底,他的臉面往哪兒擱,兒子的前途又怎么辦?想到這里,彭父覺得眼前一片灰暗。他不想花錢請人幫兒子脫離罪責(zé),又不想讓兒子進(jìn)監(jiān)獄,兩相矛盾之下,他猶豫糾結(jié)了好久,到最后,只好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他愿意放下身段跟尊嚴(yán)去求林晏生,林晏生要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贖罪,只要能保證兒子不進(jìn)監(jiān)獄,就算林晏生把他踩在腳底下摩擦他也愿意。

  林晏生看到彭仗跳了過來,口中又叫著“爸”,她回過神來,突然就明白了??粗砀缚蓱z巴巴的哀求著她,她的心好像被凍住了似的,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

  “姑娘,我求你了,你放過他吧。我知道彭仗做錯了,我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他了,以后一定會嚴(yán)加管教,不會再讓他犯這方面的錯誤。但你也要體諒體諒我這個半老頭子,彭仗媽去的早,就留下了這么一個兒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坐牢啊。我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這些天心臟也犯病了,如果彭仗坐了牢,我一時犯了病,連個在床前照顧我的人都沒有??!”彭父哀哀說道,他看上去真的凄慘極了,比街邊的流浪漢還要可憐,“姑娘,你要什么我都給你,把公司給你也可以,只要你放過彭仗,我這個老頭子給你當(dāng)牛做馬我也愿意!只要你放過他!”

  “爸!”彭仗哭道,他一邊拉扯著父親的胳膊,卻因?yàn)橥热痴静蛔?,胳膊上也使不上力氣。他扭頭恨恨的望著林晏生,咬牙切齒,卻說不出一句話。

  “你這個畜生!你也給我跪下!”彭父拉住彭仗的胳膊,扯著他也要跪下來,“你本來就做錯了事!還不快求她原諒你!以后再發(fā)生這種事,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再也出不了門!”

  彭仗掙扎著不讓自己倒下來,他咬著牙,勉力撐持著,但最終還是抵不過彭父的力氣,跌倒在了地上。彭父見兒子跪下了,又扭頭哀哀望著林晏生,“姑娘,我老頭子今天把話放在這里了,以后你想讓我們父子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心里覺得舒服!”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才略顯艱難的說道,“只要你放過彭仗,釋了前嫌?!?p>  林晏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好像在看一出跟自己無關(guān)的鬧劇。這時候周圍圍著的人已經(jīng)很多了,都對他們指手畫腳著,猜測著鬧劇的緣由。林晏生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忽然高高抬起一只手,朝著恨恨望著她的彭仗臉上揮去。彭仗見對方來勢洶洶,急忙要閃避,胳膊卻被彭父使勁抓住,一動也動不了。那如雨的巴掌扇在他臉上,把他那素日的傲氣扇的支離破碎,清脆的聲音在空氣中一下一下朝周圍傳播著,周圍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震驚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陶綺芮看著情勢不對,急忙上前要拉住林晏生。這時候林晏生已經(jīng)扇了彭仗十巴掌了,她用上了全部的力氣,每一巴掌都扇的彭仗身體晃了一晃,他的左臉已經(jīng)高高的腫了起來,顯出深深的指印。

  “晏生!晏生!”陶綺芮緊緊地抱住她的胳膊,叫到,“別打了,別打了?!?p>  “讓她打!”彭父喊道,“姑娘,你打他,打到你心里舒服了為止!”

  林晏生的胳膊被陶綺芮抱住,她的眼睛都掙紅了,好像一個要吃人的魔鬼。聽見彭父的這句話,她忽然不掙扎了,把目光轉(zhuǎn)向彭父。彭仗以為她要打父親,急忙掙扎著站了起來,擋在了父親面前,含糊不清的說道:“你打我就行了,你別侮辱我爸!”

  林晏生瞪著他,過了好久,她突然冷冷一笑,目光在這對父子之間轉(zhuǎn)了個來回,轉(zhuǎn)身要走。

  “姑娘!”彭父急忙站起來,拉住林晏生的手,乞求道,“你放過他吧。不然我就一直跪在這求你!”

  他的力氣很大,林晏生掙脫不開。她緊抿著唇,眼角余光驀的看到站在周圍人群里的鄰居。那鄰居緊皺著眉頭,不解的望著眼前這一切,她忽然清醒了,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父母的身影。如果周圍的人添油加醋的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他們心里會有多難受?不行,她不能再由著他們這么鬧下去,但事情就這么結(jié)束嗎?她慌亂的想著,因恨意建筑起來的高墻瞬時就崩塌了。

  彭父見林晏生的臉色變了,敏銳的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他感到有希望了,咬了咬牙,又想跪下去,打算把事情鬧的再大點(diǎn)。在他快要跪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間,林晏生扯住了他,她渾身顫抖著,捏緊了拳頭,咬牙說道:“別再跪了?!?p>  彭父被她這一扯,踉蹌了兩步才站穩(wěn),緊張地望著她,期待著她下一步的反應(yīng)。

  林晏生轉(zhuǎn)身朝人群外走去,她緊繃著臉,指甲快要把手掌心戳出血來。她一步不停地朝前走著,也不管周圍人的反應(yīng),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走到了目的地。警官看到這四個人各自面目猙獰的走了進(jìn)來,頓時愣住了,不知道他們有什么事。

  但林晏生很快就被人認(rèn)出來了,還是上次的那個實(shí)習(xí)女警官。她驚訝的看著林晏生,又看了看林晏生身后的三個人,又認(rèn)出了彭仗。他好狼狽,比上次來錄口供時還要狼狽。

  “你——”女警官看著林晏生,皺眉問道。

  “我騙了你們?!绷株躺f道,她這時候已經(jīng)有點(diǎn)麻木了,只是機(jī)械的說著不禁思考的話。

  “什么?”女警官有些驚訝。

  林晏生看著眼前的空氣,目光有些空洞,“我上次的報(bào)警是騙你們的,我并沒有被人侵犯?!?p>  女警官疑惑地看著她,又看了身后的那三個人一眼。見其中一個中年人迎了上來,對她笑道:“姑娘,這是我兒子的女朋友,兩個人鬧矛盾,鬧到了這里,給你們添麻煩了。沒什么強(qiáng)奸不強(qiáng)奸的,是我兒子惹她生氣了,才這樣的?!?p>  “女朋友?”女警官顯然不相信,“上次不是你男朋友陪你來嗎?”她問林晏生,“怎么你又成他的女朋友了?”她指了指彭仗。

  林晏生緊抿著唇,不說話。

  彭父見她不說話,急忙笑道:“警官,你懂得,年輕人嘛?!?p>  林晏生聽著他們一下又一下往自己身上潑著臟水,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她的拳頭握的越來越緊了,整個人細(xì)不可見的顫抖著,她忽然想把一切的真相都說出來,她不想屈服這一對無恥的父子了。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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