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五日。天將暮,雪亂舞,半梅花半飄柳絮。
謝晨坐在門檻上,興奮的看著外面的飄雪。
“娘,你看這雪,肯定能積很深吧?”
沒人應他,過了一會兒。
“娘,你看著雪,過兩日肯定能堆雪人的吧?”
“娘,你快來看這雪?。 ?p> ……
“行了,我知道你想說啥,你們早幾日就已經(jīng)不上課了,你不提前去跟曹先生說一下?”
“那……我到時候兒能跟曹先生喝一杯了嗎?去年你不讓,今年總該讓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聲干脆的:“沒門兒!”
“哦,那我去請曹先生了?!?p> 謝晨仿佛很失落的樣子,然后連蹦帶跳的往曹曦家去了。
天正下著大雪,風一刮起來,就如同柳絮一樣漫天的飛舞著。地上的雪已經(jīng)很深了,肯定可以堆一個超大的雪球,謝晨低著頭,嘴里哼著聽不懂的調(diào)調(diào),一蹦一跳的往前走著,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
“小晨啊?是小晨嗎?”
“魏奶奶?下這么大的雪你出來干什么呀?”
這個魏奶奶孑然一身,家人都喪生于十年的那場大火,還好有個老實木訥的漢子將魏奶奶接去了住。
那漢子叫劉四光,算是魏奶奶的半個兒子,他小時候父母早亡,那時候魏奶奶一家都尚在,幾乎是魏奶奶給他吃的穿的才讓他長大。現(xiàn)在魏奶奶親人都不在了,這個劉四光便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孝敬。
“我聽著你打這兒過就趕緊出來了。小晨啊,來,奶奶給你點好東西?!?p> ”好東西?什么好東西呀?”
魏奶奶蹣跚的要往謝晨面前走去,謝晨趕緊迎了上去將她扶著。魏奶奶伸手從兜里掏出了些東西,塞到了謝晨的手里。
“糖……糖果。快吃,快吃?!蔽耗棠滔駛€孩子一樣的看著謝晨,好像生怕謝晨拒絕一樣。
謝晨看著手里的幾顆白色小石子,一把全倒進了嘴里,還故意砸吧砸吧著嘴。他把小石子藏在兩腮,答道:
“嗯,真甜,魏奶奶,謝謝您?!?p> “唉,謝我這個老太婆子干嘛喲?真是個好孩子??!你說我這個老太婆怎么就活下來了呢?你爹那么好的人……唉,老天爺不公平啊,留著我這個老婆子……我可憐的孩子啊?!?p> 說著說著,就流出淚來了。
“魏奶奶我扶您進屋去吧。劉伯您在家嗎?魏奶奶又自己一個人出來啦。”
好不容易才安撫住魏奶奶,從他們家出來,他突然感到有一點點的小傷感,慢慢的向曹曦家走去。
到了曹先生家門口,謝晨敲了敲門。
“小曦你在家嗎?”
“謝晨哥哥,你怎么來了?快進來?!?p> “我來找曹先生的?!?p> “找爹爹?他正在書房寫字呢?!?p> 謝晨走到書房門口,整理了一下衣服,輕輕敲了敲門。
“曹先生,我是謝晨,我可以進來嗎?”
書房門打開,曹靜之從書房內(nèi)出來,笑著問謝晨:“找我?學堂的柴先生又給你出難題啦?”
“沒有,他上回問我的‘相彼投兔,尚或先之。行有死人,尚或墐之’該怎么解,我還沒想到呢!”
“或許,是讓人要心懷善念呢?”曹靜之平淡的說道,并沒有讓他必須接受這個觀點。
“憑什么!我好不容易捕到的兔子,哪能就那樣放了?況且,路邊不會有死人的世道,豈不是更好些,為什么要從一堆壞的里面硬挑一個出來說它好?”謝晨一臉的不服氣。
曹靜之臉上的笑更濃了:“嗯,說的也有道理,這是他問你的,還是你自己想去。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么事?”
“哦!對了,差點把大事忘了,明日不是小曦的生日嘛,到時候曹先生和小曦都去我家,我一定要跟曹先生好好喝兩杯!”
“好,一定喝兩杯!”曹靜之笑著走進了書房。
后面謝晨猶猶豫豫的跟了進去,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娘不讓我喝酒誒,可是我已經(jīng)答應曹先生了,柴先生才教過我要‘君子言出則必行’,這可怎么辦呢?”
曹靜之在前面聽得清清楚楚,笑著轉(zhuǎn)頭對他說:“明天你就十一歲了,虛歲都是十二歲的小少年了,少年郎,喝點酒怎么啦?”
謝晨一聽高興的跳了起來,跑到曹靜之面前。
“這可是先生說的!我等會就回去跟我娘說,先生都讓我喝酒,她肯定沒話說?!?p> 曹靜之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坐下來又在寫著什么。謝晨出去的時候一眼掃過,只大概看到了四個字,什么“適者生存……”然后,他就叫著曹曦和劉蠻去了流水潭玩。
流水潭的水冬天是從來不結(jié)冰的,冬天會有霧氣縈繞在潭水水面,仿佛是浮在天上的云。
這讓謝晨有些失望,因為這樣他就不能在結(jié)冰的湖面上滑了。曹先生跟他們講過的故事里,有一門武功就叫“輕功水上漂”,這不結(jié)冰的湖面,讓他連唯一成為武林高手的機會都沒有了。
潭水邊的石碑旁,蓋著一座涼亭,正對著那條唯一上下山的路。
“小曦,明天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的!”
“???什么驚喜呀?”
“老大,你上次不是都說了嗎?要給曹曦姐堆一個超級大的雪人?”
啪的一聲,謝晨的巴掌拍在了劉蠻的頭上。
“你不說話能憋死是不是?”
劉蠻捂著頭。
”我這么笨都猜得到,曹曦姐那么聰明,還用我說嗎?”
啪——又是一巴掌。
“難道我不知道嗎?”
曹曦笑瞇著眼睛看著他們兩個在那兒斗嘴。
明天她就十一歲了,聽村子里很多大人的說法,已經(jīng)快到了該說親的年齡了,只不過他的爹爹是村子里最受尊敬的先生,沒人在她面前說過。
曹靜之對此也毫不在意,連在她面前提也沒提過,但她自己卻不可能什么都沒想過,雖然完全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但看著眼前少年,有些情愫已經(jīng)在心里慢慢滋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