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我生死門,渡我還魂門,了卻陽間事,魂入陰間道。
泰山之頂,總有簫聲入耳,此簫聲余音繞梁,日日不絕,進(jìn)入陰間道的魂魄聽到這簫聲,只覺痛不欲生,仿佛正在經(jīng)歷脫胎換骨之難。
“大人,那女子還是不肯走。”
簫聲停下了。
陰間道的諸魂魄皆有了縫隙喘鳴。
“那便遂了她的意吧?!?p> 他地聲音悅耳動(dòng)聽,和他的簫聲一般美妙。
世有無情人,卻道有情鬼。
桃溪之下,一綠衣女子坐在石上,她呆呆的望著這座虛無縹緲的泰山,不知在等些什么。
她在這里已經(jīng)等了八百年,她等的那人仍舊未歸,她這八百年來只重復(fù)著一句話:“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八百年后,泰山中一人出山,向她走來,站在她的面前,出言道:“裳裳姑娘,你若再等下去,怕是要?dú)Я诉@天地間的規(guī)矩,你還是上了這黃泉路吧。”
她抬眸看向那人,微微一笑,點(diǎn)點(diǎn)頭。
她要等的人,等到了。
八百年前公元二十四年
陵國
素聞陵國國主有一寵妃,美艷不可方物,見過的人,皆稱她為人間尤物,這位寵妃名喚云裳裳,她曾是一介舞姬,因美貌一躍成為陵國國主最寵愛的妃子。
國主與云裳裳的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有人稱這云裳裳是妖孽所變,自打云裳裳當(dāng)上貴妃以后,坊間民不聊生,也有人稱云裳裳是上天派來覆滅陵國的,流言四起,諸侯人心惶惶。
云裳裳倒不以為然,她仗著國主的寵愛為所欲為,排除異己,逐漸靠攏朝前的權(quán)利中心,世人皆知她是一名舞姬,亦是世人眼里的妖妃,禍國殃民,使得國主一月未登朝堂。
諸侯及眾臣子聯(lián)名上奏,要國主交出妖妃,于妖妃施以炮烙之刑,否則將國主從王位上拉下來,他們圍宮三日,終是逼國主做出了決定。
國主為了自己的王位,交出了云裳裳,云裳裳在眾百姓面前承受炮烙之刑,百姓無一不拍手叫好,在他們認(rèn)為這就是為民除害。
云裳裳一死,陵國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然平靜背后卻是無盡的殘暴與無道,本就是國主無能,昏君當(dāng)?shù)?,何苦要把一切怪罪到一個(gè)女人身上呢?
云裳裳亡故的第五年,陵國覆滅,國主是為一群起義之軍所殺,他們受夠了陵王的殘忍統(tǒng)治,可,云裳裳的故事依舊流傳了下來,在故事里,云裳裳并未洗白,她還是禍國殃民的妖妃。
這皆是綠衣女子前世之事,除了大人,誰也不知綠衣女子死的那般慘,沒有尋人報(bào)仇,反而在桃溪之下等了人八百年。
泰山之頂
“大人,那姑娘上路了。”
他名喚永玨,是面前的白衣男子的鬼仆,只見男子袍服雪白,一塵不染。連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駁的樹影。
男子的身份尊貴無比,連冥府的十殿閻羅也不敢在這位的面前吭一聲。
凡間叫這位泰山府君,是盤古的第五代子孫,亦喚東岳大帝,尊于六道輪回之上。
永玨只見過府君大人的容貌一面,大人的容貌豈是能用凡間俗語可以比擬的,饒是天仙也比不得大人,如是這般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大人的身姿,都會(huì)讓人想到一句詩—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在永玨成為鬼仆的第一年,大人的手中時(shí)常執(zhí)著一支白玉骨簫,據(jù)聞白玉骨簫以前是不會(huì)響的,連大人都吹不出簫聲,后來是怎樣解封的,無人得知,大人絕口不提,他們自然不敢問。
“還有事嗎?”
“大人,永玨不明白,為何那姑娘見到衛(wèi)晞,便愿走了?”
“等你想起你身邊的鬼狐為何跟著你的那日,就懂了?!?p> 說罷,大人便消失在云霧中。
永玨轉(zhuǎn)頭,伸手摸了摸從他來泰山第一日就跟著自己的鬼狐,他對這只鬼狐,有一種別樣的熟悉感,鬼狐亦是只愿黏著自己,而他已什么都不記得了。
世間的事總是有聯(lián)系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衛(wèi)晞?wù)驹谀魏螛蛏?,望著云裳裳喝下孟婆湯,云裳裳喝孟婆湯前對他的一抹笑容,令衛(wèi)晞的腦海里閃過一些零零散散的記憶,但并不完整,他們肯定是識得的。
云裳裳喝過孟婆湯,走過奈何橋,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前世的一切都煙消云散了。
“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衛(wèi)晞望著云裳裳漸行漸遠(yuǎn),他轉(zhuǎn)身看到了大人,大人負(fù)手立在曼珠沙華前,白玉骨簫緊緊握在手中。
“大人?!?p> “你可想清楚了?”
“衛(wèi)晞愿入這八百里曼珠沙華中?!?p> 曼珠沙華,又稱彼岸花,花香有魔力,能使鬼憶起前世,衛(wèi)晞已是無一魂三魄的鬼仆,他進(jìn)去要承受的,比鬼魂痛苦萬倍。
衛(wèi)晞愿入八百里曼珠沙華中,只因他想知道為何云裳裳會(huì)甘愿等自己八百年。
泰山府君又吹奏起了白玉骨簫,他的簫聲變得傷感起來,似是想起了誰…
一曲終了,衛(wèi)晞從曼珠沙華里出來了,他遍體鱗傷,神色悲涼,一言不發(fā),看起來他已想起全部前塵往事。
泰山府君召集十殿閻羅,將主事權(quán)交由閻摩,自己則帶著永玨和衛(wèi)晞入人道,萬年來日復(fù)一日的重復(fù)著地府之事,他乏了,要四處走走。
永玨抱著鬼狐登上了奈何橋,他摸了摸鬼狐身上的毛,道:“我要入人世了,可能很久都不會(huì)回來,你走吧,若是有緣,我們會(huì)再見的?!?p> 鬼狐跳下了永玨的懷抱,幻化成一曼妙女子,那女子朝永玨使勁揮了揮手,面上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開口道:“那你千萬別忘記我的模樣,你一定要記住我變成人形的樣子!”
永玨抬手和她擊了三掌。
永玨沒注意到鬼狐臉上天真的笑容夾雜了許多心酸,上次擊掌,是他和她決裂。
送走了小狐貍,永玨回身去了泰山,府君大人在那里等候已久,他囑咐永玨與衛(wèi)晞,在人間叫自己公子,自己在人間的名字喚憬淮。
憬彼淮夷,來獻(xiàn)其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