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失控
大家問她哪里不舒服,她只是說心跳的很厲害。
小老板來公司后,看到她煞白的臉色后,語氣也軟了:“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p> 羅宇霜點了點頭,突然孫夢凡走到她旁邊問:“用不用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绷_宇霜努力的笑了笑。
走出辦公室,烏云厚厚的壓在頭頂,地上是濕漉漉的雪水,害怕因低血糖暈倒,她往肚子灌了一碗餛飩,然后像上刑場似的走入地鐵,當坐到地鐵的座位上時,眼淚又如雨似的流出來,連這樣小的一件事都需要用盡她全部的力氣,最關鍵的是可能連班都上不了,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要遭受這樣的精神浩劫。
回到小屋,收拾了一些換洗衣服回到王亞迪家,她已經(jīng)成為這個城市最大的依靠。
晚上王亞迪下班回來,她抱著膝蓋把白天的情況說了,王亞迪面色凝重的說:“那這幾天你就在家休息吧?!?p> 她很感激王亞迪能在如此艱辛的時刻收容自己,雖然她一點也不了解她的痛苦,但至少能讓她有一絲安全感。
第二天,羅宇霜沒有去上班,和“小老板”說了辭職,“小老板”倒是看在她身體不舒服的份上不用她親自跑過來辦離職,她想起了好不容易有些交流的孫夢凡,微信對她說了辭職的事。
孫夢凡發(fā)來一大段話:“這工作我也早不想干了,既然辭職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不知道你身體怎么了,總覺得你近期狀態(tài)不太好,如果需要幫助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
“謝謝?!?p> 羅宇霜放下手機,透過窗戶看出去,外面似乎又飄起雪,窗外的人們都在為了生活奔波忙碌著,而她卻成為了一個廢人。
她無法進入睡眠,怕一睡再也醒不過來,怕做那種靈魂在上空飄浮或墜落的夢。
幾天后,王亞迪看著半人半鬼,什么東西都吃不下的她說道:“你要不回家吧?!?p> 這是在趕我走嗎?羅宇霜眼里充滿悲傷的看著她,本來說好去精神病醫(yī)院看看,但她特別害怕出門一拖再拖。
王亞迪或許怕她誤會,解釋道:“家人畢竟是你最親的人,或許回到家就好了?!?p> 羅宇霜想了想,不是想家人能拯救她,而是想若自己真的瘋了做了傻事,家人可以及時的收拾殘局,這幾天她怕看到刀,不敢接近窗戶,有天傍晚去附近散步甚至不敢接近大橋,她的大腦都是各種結(jié)束自己的幻想,甚至開始上網(wǎng)搜索因自殺死去的名人,她深切的體會到什么是生不如死。
“好,我這就買票?!彼暇W(wǎng)馬上預定了明天中午的機票。王亞迪松了口氣,這些日子她一直緊繃著,為家里這個半瘋的人感到擔憂,即害怕又同情她,她不知道一個人到底痛苦成什么樣子,才能每天以淚洗面,食不能咽,如果說壓力大,那她自己壓力才大呢,霜霜畢竟比自己還小兩歲。
羅宇霜咬著牙乘上地鐵,然后回自己的小屋收拾行李,坐在濕冷的被褥上給哥哥打了個電話,她很少和哥哥聯(lián)系,但這次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哥……”羅宇霜叫了一聲就大哭起來。
哥哥馬上緊張起來:“出什么事了?”
羅宇霜一邊擦著淚一邊說:“我可能得病了,最近總想著死?!?p> 哥哥沉默了會兒說:“快回家吧?!?p> “我已經(jīng)訂了機票?!?p> “好,把航班信息發(fā)給我,我去機場接你,你剛才說得病,是去醫(yī)院檢查了嗎?什么病?”
“抑郁癥吧?!?p> 哥哥聽到可能是精神方面的問題,沉默了會兒,沉聲安慰道:“先回家再說。”
掛了電話,她又帶著哭腔給媽媽打了電話,媽媽正在城里置辦年貨,聽到她哭,就在街上扯著嗓子問:“怎么啦?”
她擦了擦眼淚不想說太多,只說了自己明天回家。
這是她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展現(xiàn)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但她已經(jīng)走投無路,如果不是因為有至親至愛之人,她大概能當機立斷的以結(jié)束自己的方式結(jié)束內(nèi)心的沖突和痛苦。
晚上,王亞迪請她吃了披薩,餐廳放著舒緩的鋼琴樂,暖色的燈光把每個人的臉色暈染的溫柔祥和,而她面對著這一桌食物,陷入了恐慌,為什么連吃飯的興趣都沒有?
“你回家準備怎么辦?”王亞迪擔憂的問。
“先回去再說吧?!彼X得說這句話都很費勁,“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連活著都需要費勁所有的力氣。”
“你不要想太多,其實有的事情你要往簡單的想?!蓖鮼喌媳M心盡力的安慰著她,羅宇霜看了她一眼,雖然她的安慰如此多此一舉,但如今身邊有個人能陪著自己,她已經(jīng)千恩萬謝了。
披薩剩了一大半,一向節(jié)儉的王亞迪打包回家了,躺在床上,聽了會兒李月風的歌,羅宇霜的眼淚再一次流出來,不是因為感動他會寫關于自己的歌,而是發(fā)現(xiàn)他的歌,包括他本人,不再是自己的希望,她覺得一切都錯了,世界錯了,生活錯了,世人們無任何意義的在奔忙,所謂努力是為了什么?功成名就又有什么意義?既然結(jié)局都是死路一條,活這一回不就是徒勞嗎?既然知道沒意義,她無法將自己融入進這樣的世界里,況且還要委曲求全的討生活。
當躺在床上,她又懷疑起為什么要黑夜睡覺,甚至在思考自己為什么是人?腦袋無數(shù)的雜念像細針一樣扎著她的心,她知道所有的思考沒任何意義,只是控制不住,越讓自己不想,仿佛調(diào)入一個更巨大的漩渦,她覺得馬上就要神經(jīng)錯落了,因此內(nèi)心充滿恐懼,因恐懼身體開始出現(xiàn)一些反應,驚顫,心悸,一趟趟的往廁所跑。
第二天天亮,王亞迪囑咐了幾句去上班了,她收拾好行李,擔心因低血糖暈倒,把昨天打包回來的披薩混著熱水全塞進了肚子,然后向機場走去,她從未想過有天回家是這個狀態(tài),就在媽媽離開上海前,她還對自己發(fā)誓,今年一定要給家里置辦點大件,比如空調(diào),全自動洗衣機,可就幾天的功夫就陷入這樣的沼澤之地,世界完全變了色彩。
這幾年她是比以往要更敏感一樣,也無端的充滿悲傷和壓抑,但總會千方百計的和自己講和,像如今這樣的混亂已經(jīng)失去了她的控制,反而越控制,讓她在沼澤陷的越深,她不再為某一件事和某一個人悲傷,她被一種連自己都不知曉的巨大痛苦裹挾。
去機場的這段路,也似布滿荊棘的懸崖,而她就是那個攀爬的人,好幾次因為莫名的恐懼變得視線模糊,她覺得自己隨時都要拉住旁邊一個人聲淚俱下的求救:“我覺得我快要死了?!?p> 可就算去醫(yī)院,醫(yī)生能救得了自己嗎?她知道問題不是出在生理上,雖然她的生理已經(jīng)出現(xiàn)手臂顫抖。
來到機場,辦理完登機,在候機大廳的書店她看到一幅打印版本的梵高《星空》畫作,突然一下子哭了,她第一次理解了這幅畫,她的情緒忽然像從身體跑出來和畫混為一體,這樣的星空不就是她現(xiàn)在看到的世界嗎?她很激動,也像得到了撫慰,這個世界一定有不少和她一樣的同類,很多人肯定也曾掉入泥潭,最終頑強的爬出來,她可不能倒下啊。
飛機穿過層云到達云霄,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里,她任然充滿擔憂,每次飛機遇到氣流開始顛簸,她總有種想大聲尖叫的沖動,心臟會跳的很厲害,經(jīng)過兩個小時折磨,終于落地了,老家的天也是灰蒙蒙的,這樣灰的天算是這個城市的特產(chǎn)。剛領了托運行李出來,就看到哥哥清瘦的身影,她忍不住的大哭起來。
哥哥接過她手中的行李,一邊打車去高鐵站,一邊說:“回來就好了。”
到了高鐵站,在候車大廳,她把自己的狀態(tài)和哥哥說了,哥哥突然帶著安慰的笑容說:“人生如果真沒意思,秦始皇怎么還會想長生不老?!?p> 羅宇霜擦掉眼淚不再說什么,哥哥一路上給她講了很多大道理,她只是沉默的聽著,回到家,家人并沒把她的情緒當回事,以為只是單純的心情不好。
媽媽說:“回來就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我給你做?!?p> 爸爸則譏笑她,“你這么愛吃,死了就沒得吃了。”
她把自己關在臥室開始大哭起來,直到媽媽叫她吃飯她才出去,看著桌上的飯菜,她木然得告訴在坐的父母和哥哥,說:“我可能腦袋出問題了?!?p> “胡說八道?!眿寢屫嗔怂谎郏职謩t說:“要說腦袋出問題,這個家我先出問題?!?p> 媽媽又罵爸爸胡說八道,哥哥一向話不多,只是默聲吃著飯。
晚上躺在床上,媽媽在另一間屋沉沉的呼吸聲徐徐傳來,而她的眼睛卻亮如燈,就這樣一直亮到天亮。
早飯時,她只吃了幾口菜,家人才意識到一些問題,問她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了,爸爸甚至說:“是不是在外邊欠下債了?”
她搖搖頭,但眼淚滾了出來。
媽媽更是著急,不斷的逼問她。
“我就是覺得活著沒有邏輯了,大家都要吃飯,而我卻不知道吃飯為了什么?!?p> 她擦了擦眼淚,懇求道:“你們要不送我去精神病醫(yī)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