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知己
四月初羅宇霜入職了新公司,而王亞娣抱著一堆東西從公司離職了,兩個人見面一個人道恭喜,一個人安慰。
“接下來什么打算?”羅宇霜知道在這個城市閑一個月除了一分錢的收入都沒有,還要搭上不少老本。
王亞迪倒沒有顯露出焦慮的情緒,說道:“我可能要去海南。”
“怎么突然去海南?”羅宇霜很驚訝,但依舊若無其事的涮著火鍋,她不敢想象這個城市若沒有王亞迪在,自己該找誰約飯逛街,自從經(jīng)歷去年冬天的精神危機(jī)后,王亞迪已經(jīng)是她生命中重要的存在。
王亞迪邊吃邊說:“我剛畢業(yè)在海南一個公司實習(xí)了三個月,那個老板最近邀請我去給他當(dāng)秘書?!?p> “秘書?”羅宇霜滿臉狐疑,對這個職位不是有偏見,而是打引號。
王亞迪又說:“工資可以開到兩萬?!?p> “不會是騙子吧?”羅宇霜擔(dān)憂的問。
“不是,要陌生人我也不可能那么大老遠(yuǎn)的去,而且海南我也熟悉。”
羅宇霜看著冒著熱氣的鍋,想了想傷感的說:“你既然想好了就去吧,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只不過你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p> “哎呀,咱們微信保持聯(lián)系啊?!?p> 羅宇霜笑著點點頭。
“你最近還好吧?”
她知道她指得是精神上,回答道:“基本沒事了?!?p> 通過運(yùn)動和不斷按照心理學(xué)書籍上得指導(dǎo),她已經(jīng)從沼澤中爬出來了,可要說痊愈好像也不太可能。
“你什么時候走?“
王亞迪看了看日歷說,“月中,我房子正好到期了。”
飯后,她們?nèi)ネ鉃┳吡俗?,一直坐到天黑才回去,王亞迪說:“在這個城市我就你一個朋友,也值了?!?p> 羅宇霜心里飄起了磅礴大雨,一直認(rèn)為鐵石心腸得王亞迪竟然對自己說了這樣得話,可想到她馬上要走,又忍不住得傷感起來。
穿過夜幕,羅宇霜回到家后先換了運(yùn)動裝去樓下跑了五公里,沒跑幾步大哭了起來,為自己這么用力得拯救自己而感動,也因無所釋放得寂寞而哭,盡管哭,她也沒讓自己得腳步停下,直到手機(jī)提示已經(jīng)跑完五公里她才停下,汗水替淚水浸澤著身體。
看手機(jī)是孫夢凡發(fā)得微信,前幾天讓她幫忙把去年落在公司得東西幫她收拾好帶給她,現(xiàn)在她問她什么時候來拿。
看了看表已經(jīng)晚上九點,想到明天休息,她回復(fù)道:“如果現(xiàn)在方便就過去。”發(fā)完后她就穿著運(yùn)動裝往地鐵站走去。
到了孫夢凡發(fā)的定位地址,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在路邊等她了,路燈把她的身影拉成了一條黑線。
“不好意思這么晚了。”
孫夢凡說:“沒關(guān)系,明天也不上班,我也辭職了?!?p> 羅宇霜接過東西,看到旁邊有燒烤攤就說請她吃燒烤,老板娘真把她當(dāng)成一個男生,問她要不要辣的時候,說了“小伙子”三個字。
孫夢凡說:“最近看你的微信步數(shù)都是幾萬?!?p> “最近在跑步。”羅宇霜想不到她竟然會關(guān)注她的步數(shù)??赡苁悄軓乃砩细惺艿揭环N理解的氣場,她把自己抑郁癥的情況說了。
“去年你辭職前得那幾天,是感覺你不太對,有次看到你一個人在路上自言自語還掉眼淚?!?p> “啊……?你看到了?!绷_宇霜很糗,“那段時間是很混亂,每天一萬個想死的念頭和一萬個不能死的理由打戰(zhàn),真的從來沒那么幸苦過?!?p> 孫夢凡若有所思的說:“我也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我特別想幫你,但又不能確定你是不是我所理解的那種痛苦,對不起,要我當(dāng)時能勇敢一點,或許能幫到你?!?p> “別這么說,你已經(jīng)向我走了很多步,從不說話的你主動和我搭訕了,那天我驚恐發(fā)作,是你說要送我回家,我都記在心里,在那個公司只有你讓我懷念和舍不得?!彼齻儍蓚€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共振,只是彼此防范意識強(qiáng),大家只是互相瞭望。
“你為什么不穿女孩衣服?”羅宇霜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覺得很不禮貌,但直覺告訴她孫夢凡是想回答的,她的心里或許也積郁著平時不能說出口的沉重心事。
孫夢凡一邊吃著燒烤一邊說:“害怕吧,其實知道自己長得漂亮并不是會給所有人都帶來自信,小時候很多人都說我漂亮,后來中學(xué)總看到一些社會新聞,就怕東怕西,所以就開始像男生那樣打扮。”
“你爸媽呢?”她步步緊逼的問。
“我一個人長大,我媽心臟病死了,我爸娶了后媽,本來跟著我奶奶生活,我奶奶在我小學(xué)五年級的時候去世了,后來我就一個人住,那時候不是覺得有鬼就覺得窗簾后藏著人,上初中有些男生會跟蹤我……”
羅宇霜插嘴,“所以你就剪了頭發(fā)?!?p> 孫夢凡點點頭,“高中后我突然掉入一種莫名的情緒,對周圍的一切充滿擔(dān)憂,總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為了擺脫這種感覺,我變得莫名其妙,比如要求好朋友送我回家,后來連朋友都開始懷疑……”她的臉上開始出現(xiàn)了痛苦之色。
“我甚至不能出門,總覺一出門就會被人殺害,后來一會兒被診斷精神分裂,一會兒又說我是被害妄想癥,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不想自己是什么病,心想我既然會被害死還不如自己自殺好了,我喝了奶奶之前剩下的安眠藥,好在被搶救回來了。”
羅宇霜眼睛掛著兩顆大大的淚珠,睫毛一閃落了下來。
孫夢凡含著淚光笑了笑,“都過去,人家都說青春如何如何的好,而我的青春就是一場噩夢,還好噩夢醒了,我爸和后媽對我挺好的,如果沒有他們我不可能還在這坐著?!?p> 羅宇霜擦了擦淚,“你應(yīng)該過的很幸苦吧?!?p> 孫夢凡淡然一笑,“很輕松,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也習(xí)慣一個人獨來獨往,不過我還是期望可以遇到同類,畢竟一個人很孤獨,這種孤獨不是說去到什么熱鬧的環(huán)境就可以緩解,而是被理解才可以感到幸福?!?p> 羅宇霜點點頭,“謝謝你這么信任我?!?p> 孫夢凡沒看她的眼睛,而是認(rèn)真吃起燒烤。
吃著,忽然孫夢凡抽了張紙巾像母親給孩子擦嘴似的在她嘴角抹了下,笑著說:“都快糊臉上了?!?p> 她猛然一驚,卻也沒閃躲。
飯后,孫夢凡送她到地鐵站,正好能趕上末班地鐵,在她進(jìn)站之際,孫夢凡忽然說:“你不會不理我了吧?”
“不會的,咱們都在上海,想什么時候見都可以?!绷_宇霜笑了笑,一轉(zhuǎn)身卻滿臉疑慮。
孫夢凡突然對著她的背影喊:“要是你能留下來陪我就好了。”
羅宇霜腳在地上定住,沉吟了會兒回頭發(fā)現(xiàn)孫夢凡竟然哭了,一個男孩子打扮的女孩正哭的梨花帶雨,這是屬于女孩子眼淚,
羅宇霜刷卡出站,挽著她的手臂,“行,陪你。”
她們倆在橋邊坐下,低頭是水,仰頭是星,孫夢凡說:“我沒事就喜歡這樣坐在橋邊?!?p> “想什么呢?”羅宇霜問。
“什么都想,可能是什么都想,最后想在想什么的時候,一個也想不起來?!?p> “真繞。不過我能理解。”
“有你在真好,現(xiàn)在我哪不想去,不想去過去不想去未來,只想留在這,人生太寂寞了,有錢也寂寞,沒錢也寂寞,不管干什么都寂寞,只有和心意相通的人在一起,才會感覺到活著的感覺,或者是存在的感覺?!?p> “你真會說,我心里雖然也這么想,可嘴卻表達(dá)不出來,我只會畫?!?p> “你會畫畫呀,改天我要看看你的畫?!?p> 羅宇霜點點頭,發(fā)現(xiàn)孫夢凡其實是個話癆。
孫夢凡說:“我喜歡寫日記,已經(jīng)寫了十幾本了吧,要集合起來說不定能出本書,只不過我每年都燒,寫一本燒一本?!?p> “為什么不留到以后看?”
孫夢凡搖搖頭,“我不想留下什么把柄在這個世界,心里話只能永遠(yuǎn)藏在心里,不能留在人間,人這么脆弱,一場病或者意外就能死,萬一別人發(fā)現(xiàn)那些日記,比被人當(dāng)街扒光更羞恥。”
羅宇霜看了她一眼,霓虹在她頭發(fā)上泛著金色的光,眼波像深夜的湖水一樣神秘又柔軟,她柔聲說:“我能理解那種感覺,人是復(fù)雜的,我們竟然生為人,就要允許自己有邪惡的念頭?!彼龥]再說下去而是拍了拍她的肩,相信她能懂。
“這點我早就知道,所以才會狠下心來為了一些目的說一些違心的話,別忘了,我可是銷冠?!闭f到這她自嘲的笑了。
凌晨時分,孫夢凡帶她回家,洗完澡穿上她的睡衣在床的另一半睡下,羅宇霜并沒那種去別人家的客氣和拘束,一切都很隨意。
孫夢凡真的穿著束胸內(nèi)衣,不過她的皮膚比大多數(shù)女孩還要細(xì)膩白皙,若穿女裝絕對是個絕色美女。
“你不怕嗎?”孫夢凡突然問,羅宇霜笑了,“怕什么?”
“怕我對你圖謀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