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休趴在云頭上,想起她從前剛被帶去銜命島的時候,因為親歷族中大變,幾萬人一朝喪盡,整個蒼華山只剩下自己一個活口,心情十分壓抑,又加上被當時明知道參與此事的星圭女君帶到銜命島上,周圍的一切不但陌生,更讓她覺得排斥、厭惡,更令她忍受不了的是星圭夫婦對她居然還很好,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令她就連自暴自棄都沒可能。她一腔孤憤無處發(fā)泄,時候越久,整個人就越發(fā)沉默壓抑,更多猜忌,看誰都沒有完全的信任,性格開始變得孤僻古怪,就如野地里逮回來的一只小狼,動不動呲著森森的白牙,周圍的人本來有幾個照顧她的人,后來漸漸無法和她親近,這之后沒多久星圭女君舊疾復發(fā),一群人忙來忙去的照料,皇齊也無暇再顧及其他,眾人分身乏術,沒工夫搭理她,她便自己這么過了百來十年,直到后來皇識不請自來,也到了銜命島。
據(jù)后來島上的荒民講,那個時候正是一個微帶陰天的下午,眾荒民一個二個三個皆扛著榔頭從地里緩緩的回來,就見著島外半空中迎風站著一個黑衣黑袍的少年,那衣服材質很奇特,似綢緞卻閃著一層瀲滟的光,細膩的光澤亮的耀眼,宛如雁絨般細膩柔軟的質地,令眾荒民驚嘆不已。他逆光站著,眾人在下頭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身周彌漫的都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氣魄,傍晚狂風獵獵,遠處有一片烏泱泱的黑云,眾荒民不知就里,還站在原地觀望,那層黑云里卻忽然電閃雷鳴,閃電咔啦啦劈下,眾人皆嚇了一跳,慌忙躲避,有膽大的不躲,抬頭看見那云,只見里面寒光閃閃,像是藏了無數(shù)刀兵。
雷聲震耳欲聾,斜刺里劈出一個閃電將眾人劈得一晃神,只這么一下,那少年手中便多了一把刀,云中眾魔兵催動陣法,天便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少年在大雨之中,手一揮,手中的刀發(fā)出一聲長鳴,劍氣已化作一只火紅的鸞鳥,直朝云頭之中攻去,這一仗打了不短的時間,據(jù)那天觀戰(zhàn)的人說,天上魔兵的血流得跟下雨似的,但那天打到最后,也沒哪一方打贏,后來還是驚動了銜命島島主皇齊,派了一些兵將將這事了了。
后來傳言才說,當時孤身一人與那么多魔兵打斗的少年原來是皇齊的親侄子,魔族的君主皇升的幼子。那時正逢魔族內亂,魔君皇升用人不當,一不小心落了手下人的圈套,自己身陷囹圄,自己的妻兒也因事發(fā)突然毫無準備,落到了那些魔兵手里,若非魔后用計將魔兵引開,又有皇識拼了命的跑,便是當時逃跑的時候略慢一些,只怕如今他魔君一家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皇齊當時因為星圭的事情心力交瘁,如今再加多一個傷患,愁里添忙,實在應付不過來,忽想起帝休如今大好了,在那邊也沒什么事,便將皇識送到帝休住的東島,請帝休對皇識多加照料,還跟帝休說魔族的子孫給人砍兩刀不是什么大事,讓帝休隨意看著。帝休因無事可做,也沒什么親近的人,就權當是養(yǎng)了個寵物。有時興致來了還弄些草藥方劑什么的給他吃,等他傷終于好了,精氣神倒比從前還高了一倍。
這皇識在銜命島一呆就是千把年,起初的時候帝休對化成人形的皇識還有些排斥,后面漸漸熟了,皇識便時常帶她出去走走,與皇識相處的日子,是那段時間里,帝休難得的安寧時光。銜命島各地的風土人情幾乎領略了個遍,沾的人氣多了,漸漸地,帝休便也不那么排斥別人,后來便是魔族來信,皇識當時接過信看過之后,只說讓帝休等他一些時日,等事情辦完了,再回來找她。
后來那些與他有關的魔族的血雨腥風,在旁人口中便只是個下飯的閑話了。
如今一想,此時距那時候,竟已過了幾百年了。
之后皇識倒常有信來,信上說自己去了哪里哪里,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