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靜從這里路過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個場面。
他當時正領(lǐng)命抄寫君閭道人的論法記錄,君閭道人此番論講雖然沒有結(jié)束,但內(nèi)容也相當多,他抄寫加整理,費了不少時間,且君閭道人講這些東西,并非為著授業(yè)于弟子,所以系統(tǒng)與平日授課時不同,東西多且雜,當時講時也是隨眾仙提出的一些論點隨即提起,邏輯上算不上完整,所以整理起來有許多困難,伏靜本身修為并沒有高到成仙,所以有些東西似懂非懂,道法上的東西,忌胡亂揣測捏造,一旦錯傳不知要讓多少人誤入歧途,所以他本著負責任的態(tài)度預(yù)先將自己不明白的幾個部分整理出來,準備拿去請教伏斐君。伏斐君是君閭道門道法傳承的擔當,是君閭門下極被看重的第一代弟子,伏斐君的住處便在這邊第二道門里的靈源洞里。
他走近,見這里眾師兄弟面色凝重,都探著頭往伏容門中張望,過一會有幾個師兄弟進去,不多時將伏容抬出來,他看著這景象,心頭頓時一震。
那日夜里的畫面登時涌現(xiàn),那日他整理完法會記錄從師父那回自己的住處,路過伏磣門時看到的場景,夜黑風高,在伏磣門外,帝休與伏容對站著,從伏靜的角度剛好能看見伏容的表情,那時,只見他站在們樓前仰頭看了一看樓上的匾額,一臉凄涼落寞,眼中滿是畏懼,表情十分復(fù)雜,仿佛不想進去似的,帝休當時好像拍了拍他的肩,伏容轉(zhuǎn)過頭,在門樓底下看了帝休一眼,月光在半空中飄著,他黯然的眼底映進一片月亮的殘光,眼眸里有微光輕輕閃動,像是一只受驚的獸。
不知怎么的,此時伏靜的眼前全是伏容當時的那個表情,那副樣子在他眼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揮之不去。
禍不單行。
南荒已連續(xù)數(shù)日下大雨,大雨引發(fā)山洪,帝休與南荒山水諸神在稽水邊上忙著治水,眾荒神用盡辦法,但至今也沒什么用。大水數(shù)日,荒山中的民居基本已經(jīng)全部被沖塌,死傷人數(shù)不斷增加,眾神仙無奈,只能先將被水淹沒的地方的一些幸存的荒民救起,又命幾名仙靈照顧眾人吃喝生活,但南荒水勢不減,不出幾日連南荒行宮都要被淹,那時候這些荒民才真叫走投無路。
帝休等站在山坡上看水勢,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合適的辦法,一旁的云茂仙官也下到大荒來幫忙,見此情景不由道:“殿下,這水……再不治住,南荒只怕就完了……”
帝休捏了捏眉心,嘆了一口氣,往地上一蹲,愁得整個人都要廢了,道:“我也想啊,可是這要怎么弄。”她已經(jīng)想了許多辦法,但此次水勢實在太大,她控制不了。
云茂仙官也嘆了一口氣,坐在她的旁邊,看著下面聚在一處的洪水,猶豫一刻方道:“其實我倒是有一個法子,只是要殿下同意才行?!?p> 帝休道:“你說說看?!?p> 云茂仙官吸了吸鼻子,眼神中有幾分閃爍,道:“就是……把彗壩開了,彗壩那邊的河流連著北海,彗壩一開,此處洪水順勢而下,則此??山??!?p> 帝休全沒想到他說的辦法竟是這個么法子,吃驚地轉(zhuǎn)過頭來看他,道:“彗壩那邊可是住著靈壑梟壑兩族人?!?p> 云茂仙官摸了摸鼻尖,把手揣到袖子里,道:“那、那沒有辦法,這水勢不減,難道整個南荒都去陪葬?”
帝休沉默不語,半晌抬起頭,望了望遠處霧蒙蒙的天,滾滾的洪水從山下過,山洪的這一邊是南荒的荒民,山洪的那一邊是靈壑梟壑兩族人,帝休看著洪水中掙扎存活的荒民,忽然想明白了一個問題,這世上很多事情,只要你開始放棄了一點點,之后只會被逼無奈放棄的更多,所以必須堅守住自己的底線,否則便只能是步步退讓,最終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