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黃昏,明粲的日光不知何時被悄然蒙上了一層朦朧細紗。
青瑣丹墀上漫展開橘紅一片,瑰麗非常。
徐徐和風,緩緩流淌。
丁喜卻沒心思感受這份獨屬于初夏黃昏的舒適怡然。
他已經(jīng)盡可能地低垂著頭,身子也拼命地往后縮了,卻還是覺得自己存在感不小,真恨不得能有個地洞能讓他鉆進去藏著。
從前倍感嬌憨軟糯的小翁主聲音,現(xiàn)下聽來真如勾命魔音般穿心刺耳。
他魂驚膽顫地死絞著濕乎滑膩的雙手,對密密麻麻泅滿了掌心的細汗恍然未覺。
有一個聲音在他心底瘋狂吶喊:
不是在說我!
不是在說我!
一定不是在說我!
他如驚弓之鳥,被嚇地連眼角余光都不敢外梭巡一下。
因而當小翁主的聲音終于停下來后,他的呼吸聲控制不住地急促起來。
周遭的一切細微動靜在惶恐中被無限放大,充滿一切可能性的未知等待,更是使他的忐忑不安如野草般地瘋長。
他聽見館陶長公主沉聲吩咐道:“讓那臧獲①滾過來。”
他還是不敢抬頭張望一眼,但依稀覺得那紛雜的腳步聲真是朝他卷來的。
他瞬時心跳如雷,耳邊嗡嗡作響,好容易緩過來些的舌頭重又在嘴里僵地一動不能動了。
極度地恐懼之下,他渾身都在剎那間被冷汗浸透了。
他頭昏腦漲地想道:難道,難道是他之前的絮絮叨叨惹煩了小翁主?
說來可笑,都到了這步田地,他竟還是不敢抬頭看一眼。
仿佛只要這樣,他便還可以再自欺欺人地哄騙自己:跟我沒關系,沒關系……
可不過須臾,一團黑影便罩在了他眼前,“起來,長公主召喚?!?p> 他癱在地上,哪有起來的力氣?
于是,他被健壯有力的扈從掐著脖子拖將了起來。
他渾身脫力,掙扎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像癩皮狗一樣被扔到了長公主腳下。
長公主還沒來得及說話,小翁主便先一迭聲地急急嚷道:“母親,不是,不是……”
長公主一頭霧水,忙柔聲問她道:“嬌嬌,什么不是?你慢些說?!?p> 小翁主似乎吞咽了下口水,而后在丁喜的屏聲靜氣中一字一頓地道:“是嬌嬌不要,嬌嬌不要。”
宛如平地乍起一聲驚雷,丁喜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長公主也疑惑了一下,方才帶著幾分不確定問道:“那嬌嬌是想讓母親不要罰他是嗎?”
小翁主立時嗯了一聲:“不要打他,不要打他?!?p> 稚嫩童聲中帶著的由衷急切,讓丁喜越發(fā)不可置信地瞪大著雙眼。
就在不久前,他還在心底斬釘截鐵地想,他們這樣的人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貴人們的一點憐惜。
可——
長公主無奈地嘆了口氣,頗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還以為這臧獲不知天高地厚地冒犯了我們嬌嬌呢?!?p> 她輕聲細語地向小翁主解釋道:“哪有人要打他?他不好好在這嗎?”
小翁主似乎搖頭了,她奶聲奶氣地反駁長公主:“別人打?!?p> 稍頓了頓,又拽著長公主強調(diào)道:“母親不許,不許打?!?
一束星
①、臧獲:漢時對奴婢的賤稱。 ?。ǜ兄x暗夜Ghoul,也就是我可愛的夜夜夜的588書幣打賞!鞠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