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熱的天,又剛過飯點,多數(shù)人在院子里乘涼說話,還都沒睡。靠近這河的幾戶人家聽到動靜,想也不想就沖了出來,確定那河里確實有個人浮浮沉沉,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壓根沒注意旁邊站著的褚西。
等把人救上來,一看是沈愛民,幾個人氣得掉頭就走。
忙活了半天,怎么就救了這么個渣滓玩意兒!
不怪深遠鎮(zhèn)的人不待見沈愛民,實在是他和他那幾個狐朋狗友干的就不是個人事兒!
現(xiàn)在不比以往,民生方面寬松了許多,這幾個人每逢趕集的日子,就蹲到深遠鎮(zhèn)人流量最多的路口。
看見有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婦兒過去,就直勾勾地看著吹口哨,眼神極度下流。
這要是擱以往,那就得以流氓罪論處??涩F(xiàn)在做什么都講究個證據(jù)和事實犯罪,他們這樣拿眼睛占便宜調(diào)戲,頂多被派出所的人教育幾句,也就放出來了。
其實要只是這樣,深遠鎮(zhèn)的人還沒有那么不待見他們,關(guān)鍵是這幾個人連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都不懂,對鎮(zhèn)上的姑娘評頭論足,每每外出還被他們眼神調(diào)戲猥瑣過。
有閨女的人家誰能受得了這個?
可鬧去派出所,他們也就被關(guān)幾天,又給放出來了。出來后,知道只要不上手,不脫褲子,派出所的人也不太能奈何他們,于是就越發(fā)猖狂,平日里看見個漂亮的也不言語調(diào)戲了,直接改成眼神死盯著上上下下打量了……
家里有兄弟比較血性的,實在氣不過,就背地里套麻袋揍幾頓,可都是一個鎮(zhèn)子上的,誰還不知道誰?
于是這些揍了他們的人改天家里就被潑點糞,或者鎖眼被堵上,小打小鬧,派出所又只能口頭教育,這樣的事兒多了,大家也只能忍了。
不忍能怎么辦?天天跟這群渣滓置氣,家里日子還過不過了?
誰成想,今兒臨睡前還救了個平日里千恨萬恨的玩意兒!
可夠惡心人的!
到底有人不忿,想著天黑了,也不定能看見他,于是就拿著個東西擋著自己,掉頭又回來了。
等到了近前,褚西才看分明,那人身上套著的是個麻袋。
中年男人也是這個時候才看見邊上站著的褚西,一時間頓住。
這不是沈家那個認回來的大兒子娶的媳婦兒嗎?
剛才竟然沒看見!
“把頭摁水里,只要人不死,你就沒什么責任?!瘪椅鞑戎驉勖竦念i背,把扳手背在身后,認真建議,“我可以給你作證,你在救人?!?p> 中年男人:“……”
“他胳膊是我打折的,眼睛腫成這樣,他也看不見人?!瘪椅鞴膭畹乜粗路鹪诠膭钜粋€初學走路的幼兒,耐心非常,“若是他指控你故意摁他喝水,我作證你只是手滑抓不住他的頭發(fā),才不能把人立即救上來。或者我就說沒見過你。”
中年男人:……好像是這個道理。
想到自己閨女好好一門親事被沈愛民破壞掉,中年男人心不能平,咬咬牙,拎著人就到了河提下面,摁住頭就往水里送。
他是下了狠手的,再加上還有褚西給望風,更是手下不留情。
沈愛民起先還只“咕嚕嚕”地喝著水,到后面就只剩嗆水和用僅剩的那只手本能拍打水面掙扎了。
如此十來次之后,中年男人便準備放過他,誰知道才站起身,就聽到沈愛民這小畜生放著狠話。
他一個惱火,抬腳就要踹,冷不丁一想這水是活水,萬一套著麻袋踹下去尋不回人,說不得要被判刑,又收回了腳,想著是不是讓這小畜生多喝幾口水。
只是還沒行動,沈愛民就被旁邊候著的褚西給再次踹下了水。
他:……
默默站了一會兒,男人有些茫然,他有點想不通眼前是個啥情況……
“愛民!愛民吶!回家吃飯了!”就在沈愛民頭暈腦脹,肚子水飽的時候,沈母看孩子還不回家吃飯,就滿鎮(zhèn)子找來了。
見她沒往河邊走,褚西懶懶應(yīng)聲:“這兒呢?!?p> 沈母聞聲疾步上來,看了一圈沒見著兒子,終于開口問褚西,“你,愛民在哪兒呢?你不是說見著了嗎?”
褚西指指下面只冒個頭的沈愛民,“河里,快死了?!?p> 沈母大駭,看怪物一般看著褚西,失聲尖叫,“你咋不去救他?你還是不是個人了!”
這可是她小叔子,要是有事兒,她褚西能落得了什么好?!
褚西笑了,“這玩意兒值當去救?不進化糞池,就是人渣。進了化糞池,還能為國家的農(nóng)業(yè)做點貢獻?!?p> 她風涼話說得利索,可沈母受不了了,她不會游泳,只能在河邊尖聲大喊救命,說著讓沈愛民堅持住的話,壓根沒有下去的打算。
那沈愛民離河邊也就一米遠,沈母若是趴在河邊,探出半個身子和胳膊,就能把人拉上來,可惜這么個把自身利益看得深重的女人,如何肯冒險?
褚西笑了一會兒,聽到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往這邊來,有些失望。
瞧瞧,真是可笑,這么個人渣都有人救,偏她學著遵紀守法,最后卻落得個死的下場!
沒意思!
扯扯嘴角,褚西跟沖過來的人背道而馳,徑直走向鎮(zhèn)上口碑最好的飯館,要了辣椒小炒肉、松花皮蛋、紅燒魚,外加酥丸湯,認認真真吃起來。
“西西?”
老板娘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試探地喊了她一句。
褚西頓頓,習慣使然,還是抬起了頭。
“西西你,你還考大學的吧?”老板娘在她面前坐下,認真道,“是這樣的,你要是還考大學,真考上了,我和你叔來出錢?!?p> 褚西笑了笑,靜待后續(xù)。
這誰啊,不認識。
“反正我和你叔還欠你奶奶錢,你甭?lián)膶W費?!崩习迥锫孕α诵Γ罢娴?,你奶可希望你上大學了。早之前還跟我說,你要是考上大學了,她就跟你出去,就在你們大學邊上租個房子陪著你。”
褚西放下手里的筷子,靜靜看著她。
大學要從明年開始收費,一年學費兩百,雖然每個月還有補助,但要人一下拿出兩百塊,極不容易。
城市普通工人一個月也才六七十塊,四年下來八百塊,對他們來說,要攢差不多一年。
老板娘這個小店即便生意再好,可也只是開在個小買賣剛剛起步的鎮(zhèn)子,四下都是地里刨食的人,消費水平又能有多高?
再說,鎮(zhèn)上的店面,幾乎都是鎮(zhèn)上人自家的,他們哪里去欠老太太這么一大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