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翟屏和帥景歷的關(guān)系不正常,”鄒靖撓了撓額頭上飄著的為數(shù)不多的又很尷尬的那幾根劉海,“車蓉是一個半月以前通過相親和帥景歷認識的,兩個人年紀都到了,又彼此還算說得來,雖然才認識一個多月,但已經(jīng)見過雙方父母了。
“如果不出事,大概這個月底就要商量著去領(lǐng)證,我去問過翟屏公司的人,都說他平時和帥景歷的關(guān)系非常好,整個公司上下因此都很尊重帥景歷,沒人把他當普通司機對待。
“但就在一個半月以前,翟屏對帥景歷的態(tài)度突然大變,非但沒有從前的和顏悅色,甚至開始故意刁難他,可帥景歷遞辭職信他又不肯收,當時還鬧得挺尷尬的?!?p> 圖楠聽懂了,她瞪大眼睛問:“你的意思是說,翟屏對帥景歷有不同尋常的感情,知道他去相親,甚至馬上就要結(jié)婚的消息,就吃醋了?”
鄒靖整張臉都憋紅了,說了那么多也沒能從正面說清楚,這下被圖楠一句話精準概括,松了口氣地點點頭表示肯定。
彭林覺得他大概是瘋了:“你說這種話有任何依據(jù)嗎?你是個警察,這種事是可以信口開河的?”
“所以我說暫時還沒找到證據(jù),但也不能完全說是信口開河,”鄒靖的臉像充血似的,說著說著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我查到了他們每次出差的住房登記記錄,雖然大部分都被他們以不能泄露客戶隱私拒絕了,但我能確定每次都只有翟屏一個人的入住記錄,帥景歷總不可能每次都睡在車里吧?”
如果是這樣,那這兩個人的關(guān)系就確實不太正常了,不管怎么樣,都沒有哪個公司的ceo會愿意和司機一起住的,圖楠聽到這種事總是格外興奮,充滿期待地看向彭林問:“頭兒,要不我去查查翟屏的私生活?我知道現(xiàn)在好多有錢人全都男女通吃的!”
“還要去查帥景歷的性取向,看看他到底是本來就喜歡男的,還是迫于生活屈服的?!?p> 圖楠應(yīng)了一聲,然后突然想起來什么,饒有興趣地扭頭問白琮:“要不再問問你家那個小姐姐有沒有什么新鮮出爐的忠告?”
彭林皺著眉咳嗽了一聲,圖楠立刻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錯了我錯了!我這就去查!”
她走了之后,剩下三個男人氣氛有些尷尬,彭林這幾天有些上火,嗓子眼兒還在一頓一頓地干疼,他對著眼前這兩個人也沒心情再多說什么話了,就起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鄒靖大概還在發(fā)育期,領(lǐng)導(dǎo)一走就從抽屜里翻出一堆餅干狼吞虎咽起來,只有白琮還靠著辦公桌站著,總覺得這兩個案子不會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如果兇手真是同一個人,那么歐陽琦一家和翟屏之間一定有某種還沒被發(fā)現(xiàn)的秘密關(guān)聯(lián)。
圖楠人已經(jīng)走了,八卦的心卻還留著,她發(fā)了條語音問白琮:“有些事呢只是目前的科學(xué)暫時還沒辦法解釋而已,不能單純歸于迷信,古人還覺得換器官扯呢,現(xiàn)在醫(yī)學(xué)發(fā)展起來不都能做到了嗎?我覺得可以聽聽小姐姐的想法,你覺得呢?”
白琮“嘁”了一聲,直接刪掉和她的聊天頁面,并不想理她,但她口中那個小姐姐怕是真有心電感應(yīng),居然掐著點打來了個電話,于是白琮只好去走廊上接通,那頭聲音聽上去輕快又活潑:“親愛的師兄,你猜我現(xiàn)在在哪兒?”
不用猜了,白琮走出來一眼就看到提著便當盒站在樓梯口朝他眨眼的秧小姐。
“歐巴,人家來給你送應(yīng)援午餐了!”今天秧苗走的是追星路線,她舉起便當袋笑得可甜了,“今天工作是不是很辛苦?看到你的小甜心是不是心情變美麗了?”
白琮看著她實在是頭痛,扶額嘆息:“你每天這樣跑來跑去不會耽誤研究進展?你導(dǎo)師還沒把你開除也真是脾氣好得過分了。”
秧苗無所謂地聳聳肩:“你太小看我了師兄,有些事不是時間花得足夠長就意味著認真和努力,我工作的時候很專注的,所以可以事半功倍,”她說著又無奈地攤了攤手,“就好像我在你身上花了這么多時間和精力,你不照樣還是不肯接受我嗎?”
3
今天的應(yīng)援午餐是白琮最愛吃的火鍋,秧苗知道他工作緊張,沒時間去火鍋店里吃,特意提前去店里把麻辣牛肉和毛肚什么的都涮好了放在保溫桶里帶過來,連麻辣鍋底湯料都帶上了,除了不能真的當場涮之外,其他幾乎可以和在店里吃一樣。
白琮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追求他的女孩子,但是沒有一個能像秧苗這樣,在無數(shù)次拒絕和無視之后還能毫無怨言地繼續(xù)做這么多事而不求回報,他有時候甚至?xí)胱约壕烤购蔚潞文堋?p>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四個月之前,白琮只是去參加了極普通的一次校慶而已,就被剛畢業(yè)的小學(xué)妹纏上了,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其實具體回想起來,那天白琮穿著非常普通,甚至因為剛出完任務(wù)沒來得及回家換衣服還略有點狼狽,加上之前那件事的影響,沒有幾個人搭理他,不知道小學(xué)妹怎么就口味這么重。
當然后來白琮才知道,秧苗根本就不是他們學(xué)校的畢業(yè)生,那天也只是跟著她的導(dǎo)師去見他們學(xué)校一位客座教授談事情的而已,而且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她那時看他的眼神就一副“我和你之間有故事”的樣子,白琮自己都忍不住想,難道我什么時候喝醉了欠下了風(fēng)流債?
秧苗是搞科研的,根據(jù)她同事的爆料,在認識白琮之前,她除了實驗室的白大褂之外,私服基本集中在黑、白、灰三個顏色上,可自從認識了他,就恨不得把整個春天都掛在身上,酒窩里都藏著第一壇啟封的桃花釀,帶著醉人的芬芳。
最開始白琮覺得這大概只是小姑娘一時興起,所謂的一見鐘情多半都是見色起意,他雖然不至于帥到人神共憤,偶爾收拾一下還是能騙過幾個單純妹子的。
日子久了他就發(fā)現(xiàn)不是這么回事了,秧苗見過他所有最狼狽、最邋遢的一面,但她面對他時的笑容從來沒有過任何改變,有時候白琮會想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得她如此青睞,有時候又想,大概是得不到的才永遠都在騷動吧。
見他這么久都不動筷子,秧苗以為他是嫌棄這種吃火鍋的方式,就主動解釋了一句:“這和現(xiàn)場去吃當然是沒法兒比啦,但比那種自熱鍋還是要好很多啊,你嘗嘗看嘛?!?p> 白琮回過神來,三兩下把吃的全都解決了,這才擦著嘴看向她:“我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總覺得你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母愛?”
其實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能保持長久不變的愛意,光靠天性吸引是遠遠不夠的,白琮口中的所謂母愛,大約是對“憐愛”的一種曲解。
“那媽媽可以抱抱嗎?”秧苗朝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或者你其實想喝內(nèi)內(nèi)?”
她故意學(xué)小孩子的發(fā)音,再搭配這種表情,很令人想入非非,男人想要反擊這樣的調(diào)戲簡直太容易了,但白琮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敢隨意接這種玩笑話,因為秧苗從來不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她總能第一時間想到更好的回擊,導(dǎo)致最后每次被弄得面紅耳赤的都是白琮自己。
他簡直怕了她了:“你就不能像個姑娘家,矜持點嗎?”
“人生苦短啊師兄,很多話現(xiàn)在不說,等到將來可能就沒機會說了,”秧苗嘆著氣,故意做出一副失落的樣子來,“你不知道,我這還是壓抑過了的,要不然怕你臉皮太薄,該不好意思了?!?p> 這還算壓抑過了?白琮:“……恕我眼拙。”
飯吃完了,玩笑也開過了,秧苗一邊收拾餐具一邊用隨口一提的語氣問:“你們頭兒還沒把兩個案子并案調(diào)查吧?其實越早并案越好,很多細節(jié)上的東西一對比就能發(fā)現(xiàn)相似點,兇手對你們警方這種‘沒證據(jù)之前一切都不能妄斷’的心理太了解了,敵暗你明,這樣查案太被動了,總是被對方牽著鼻子跑,方向很容易跑偏,在你們跑偏的時間里,足夠他再殺幾個人了。”
也不知道是剛才的牛肉太麻辣了還是怎么回事,聽完她這句話,白琮覺得以舌頭為中心帶來的燒灼感蔓延到了全身,最終匯聚在頭頂,仿佛想從頭頂破身而出了。
秧苗收拾好了東西,雙手放在腿上,臉上的笑意也收了起來,她認真地看向白琮:“卡爾維諾曾經(jīng)說過,想要把地面的人看清楚,就要和地面保持距離。你們現(xiàn)在被對方牽著鼻子在走,就是因為先入為主去判斷了一些事情,其實那些都是表象,都只能迷惑住你們自己?!?p> “我記得你是搞科研的,什么時候改走哲學(xué)路線了?”白琮吃飽了,站起來把她的帽檐往下一壓,“活干完沒?沒干完趕緊回實驗室去,干完了就回家休息,別總搞這些有的沒的,我們這的食堂伙食也不錯,而且辦案子的時候總吃這些辛辣的容易拉肚子?!?p> 秧苗的帽子被他壓得很低,擋住了她的全部情緒,她“嗯”了一聲,從余光中看到他的腳步越來越遠了才輕聲呢喃了一句:“可有時候拉肚子能救你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