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別墅（12）
小唐算是親身經(jīng)歷過馮喆事件的那一撥人，心里也藏了不少疑問，比如馮喆待過的徒弟當(dāng)然不止白琮一個，從他們彭隊開始往上數(shù)，當(dāng)官的有一個算一個，基本都是他帶出來的，可徒弟們一個個高升了，師父卻落得如此下場，照理說大家對白琮的排擠也算是有道理。
可小唐知道，這些都是馮喆出事之后的事，他還沒被卷進那個案子之前，這些高官徒弟們，也是有一個算一個，可全都跟他劃清界限，保持距離的。
馮喆很早就離婚了，前妻帶著孩子痛快地改嫁之后，他連三餐都沒辦法按時按點吃，那會兒多虧了白琮照顧他，這些事串起來看，好像也不能光從結(jié)果上去判斷一個人是好是壞。
更何況白琮當(dāng)年的舉報雖然人倫上吃了虧，法律上卻是站得住腳的，這些年大家孤立他其實并沒有道理，甚至有道德綁架的嫌疑，這些人自己也不見得做得好到哪里去了。
小唐上車之后先熟悉了一下車況，調(diào)整座位的時候從縫隙里翻出來一張馮喆的照片，白琮應(yīng)該沒想到還落了一張照片在這里，否則早就會收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照片中的人，再想想現(xiàn)在的處境，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
“這是誰？”秧苗探頭過來瞄了一眼，“我?guī)熜周嚿显趺催€有男人的照片？這是他爸爸？”
“算是吧，畢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小唐發(fā)動車子，隨手把照片遞給秧苗，“幫他收起來吧，對了，你可千萬別當(dāng)他面提起這事兒，要不然他腦子一抽犯起混來可不管你是不是漂亮小姑娘。”
秧苗好奇地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好幾眼，手指情不自禁地撫摸上去，嘴里喃喃道：“你不說我還真以為他是師兄的爸爸呢，長得還挺帥的，不過我怎么從來沒聽他說過還有個師父？”
“照理說這話也不該我告訴你，”車開出去，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車窗上，讓人的心跳都跟著悶聲一頓一頓的，小唐的情緒隨著雨刮器的速度有些躁動起來，“這些年白琮沒少為這事兒忍氣吞聲，其實說起來也沒什么，他只是做了一個警察該做的事，大義滅親舉報了他師父?！?p> 秧苗還低著頭在看照片中的人，耳邊的頭發(fā)垂下來，剛好擋住了她的側(cè)臉，因而把她的所有表情完美地遮在后頭，過了一會兒她才繼續(xù)問：“他師父做什么了？”
“殺人?！毙√七@次不等她一句一句問，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馮師父是大家的師父，這些年但凡有點本事的刑警都是他帶出來的，最早那一撥現(xiàn)在都有當(dāng)副局長的了。
“他經(jīng)驗豐富，為人又和善，但凡能教的從來不藏著，只不過脾氣軸了點，到出事之前也只是個基層刑警，而且因為多年仕途不得志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古怪，老婆也帶著孩子跑了，人在這種時候特別容易行差踏錯——
“他為了爭頭功破案，親手殺了原本不用死的被害人?！?p> 也許是這個話題太過沉重，秧苗這樣活潑的性格都安靜了好一會兒，最后她終于把照片放到副駕前面的置物箱里，這才動手把腮邊的頭發(fā)別到耳后去，好奇地問：“他殺人的這事兒被我?guī)熜职l(fā)現(xiàn)然后舉報了？”
“對，”小唐現(xiàn)在回過頭去想，覺得有些事就像下雨天時的擋風(fēng)玻璃一樣，得有個雨刮器時時刻刻跟著刷，否則一個不留神就看不清眼前的路，如果純粹按照感覺走，這種自以為是遲早能把自己給斷送了，“你是不是覺得這是應(yīng)該的，隊里不該孤立他？”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警察也是人，也有感情的嘛，你們都覺得一個徒弟舉報師父害他斷送了前途去坐牢是一件很不近人情的事，這我能理解，”秧苗難得在遇到她師兄的事上還能保持冷靜，“其實不光你們，我覺得師兄自己心里大概也過不去這道坎，所以剛才才這么激動?！?p> 她側(cè)著頭看向小唐：“我猜得沒錯吧？剛才圖楠是不是想說我?guī)熜质謾C密碼是他師父女兒的生日？”
“這些事我不清楚，你們女孩子才會對生日啊、密碼這些感興趣，”小唐把車開到了主路上才說，“你設(shè)個導(dǎo)航吧，我先送你回去?！?p> “謝謝小唐哥！”
因為是雨夜，秧苗家又在離市中心比較遠的別墅區(qū)，路上花了點時間，她家也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車到的時候譚昕蕊已經(jīng)撐著傘迎在外頭了，遠遠就認出來白琮的車，可等車開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次送秧苗回來的竟然換了一個人。
小唐不像白琮，對秧苗沒有復(fù)雜的感情，也沒有絲毫非分之想，把人送到了也沒講究什么虛禮，人沒下車，也沒和譚昕蕊寒暄，隔著車窗點了點頭就算做打了招呼，但譚昕蕊身為長輩，還是看著他倒好車往回開之后才擁著秧苗進去，小唐無意中掃了一眼后視鏡，覺得她的背影有點兒眼熟。
白琮的電話簡直是掐著點打過來的，小唐的手機沒連他車上的藍牙，把車停在路邊才接通，簡單說了兩句就掛了，這才重新發(fā)動車子開回家。
Chapter 3
1
秧苗在的時候，有些事不能拿出來說，畢竟家屬情緒還是要適當(dāng)考慮的，等她走了圖楠就沒什么好遮掩的了，趁著彭林還沒開始作總結(jié)，就先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我還是那句話，吳一婓和他那個秘書肯定有問題，你們不覺得太巧了嗎？我懷疑撞人的司機也是他們一伙的，最初的目標(biāo)應(yīng)該是白琮。”
說完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理解：“不過白琮在咱們隊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又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神探，而且就算吳一婓做賊心虛擔(dān)心被查出來想殺人滅口也沒必要冒這么大險當(dāng)著警方的面動手吧？”
但即便有這么多不合理的因素在，那輛車真正想撞的其實是白琮這一點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彭林看向白琮：“最近查到了什么？”
這是白琮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沒有安排任務(wù)給我，目前為止我這里的所有消息都是你們分享的以及我自己的猜測，不至于讓他們殺人滅口?！?p> “有時候真是不得不服，秧苗上輩子是個神仙吧，你是不是天天給她納貢這輩子才能有這福報？要不是她給你送的吃的辣到你消化不良拉肚子，現(xiàn)在我們可都在你墳頭上香了。”圖楠一點人民警察該有的自覺都沒有，時時刻刻惦記著封建迷信。
彭林白她一眼：“說正事?！?p> “說的就是正事，”圖楠把資料夾遞給他，“白琮之前幫我去拿結(jié)果，大概被吳一婓的人盯上了，他們不想這份資料公開出去，所以才想先下手為強，即便撞不死白琮，至少也能恐嚇住他，讓他不要隨便亂說?！?p> 資料上顯示吳小可的生母既不是歐陽琦也不是歐陽清，甚至吳一婓都不是他親生父親。
“我們在吳一婓現(xiàn)在住的地方和他辦公室里的休息室里找出來一些東西，說出來你們都不信，全都是情趣用品?！?p> 圖楠徒有一個柔弱女性的外表，說起話來比白琮和鄒靖都口無遮攔：“他的秘書已經(jīng)招了，其實吳一婓性功能有障礙，所以歐陽琦姐妹倆都只是他對外的遮掩而已，他這樣怎么還能生兒子？吳小可都不知道是哪里抱回來的，這故事里簡直沒一個正常人——這么說起來吳一婓意外死在自己設(shè)的局里，真是報應(yīng)不爽啊?！?p> “吳一婓的死不可能是意外，”白琮卻并不太認同圖楠的說法，“即便他最開始是想撞死我，但事后一定早就安排好了如何替自己開脫，而且撞人的司機總要看清了人再動手，你們不覺得今天他就是沖著吳一婓去的嗎？”
“那就是黑吃黑了，”彭林把資料夾合上，“吧嗒”一聲扔在桌面上，雙腿抬起來交疊著踏在上頭，靠進椅背里長長吁出一口氣，“假設(shè)吳一婓一開始想要掩藏吳小可的身世和自己的生理缺陷想要買兇殺人，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跟他合作的另一方突然改變了主意，想要的是他的命?！?p> 白琮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不停在轉(zhuǎn)著一支筆，圖楠看著他轉(zhuǎn)筆都開始發(fā)暈了：“喂，你啞巴了？還是被嚇傻了？”
沒等他反駁，同樣一直裝啞巴的鄒靖突然開口道：“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p> “小兄弟，你盡管說，”圖楠大力地拍向他的背，差點把他肺都給拍出來，“姐姐看看你的小膽子能有多大？”
“歐陽琦選擇在那個別墅區(qū)買房一定不是偶然，如果說翟屏買房的時候那個樓盤還不是陰樓，那歐陽琦買的時候明知道那里可能不對勁，她不可能會拖家?guī)Э诘淖∵M去，尤其還有小孩子，就算吳小可不是她親生的，好歹也帶了這么多年，而且有他在，吳一婓還會每個月定期給他們打生活費，歐陽琦對他應(yīng)該非常保護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