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打開了，“你取保候?qū)彸晒α?，出去吧?！?p> 外面的看守對躺在床上的楚虞說。
楚虞緩緩起身，兩眼無神，什么也沒有說。
「嘩啦——————」
是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瞇起眼睛，外面的陽線有些刺眼，刺眼的讓她有些不適應。
“哎哎哎哎?。?！海噠，人出來了?。?！”梁朵十分興奮。“我可是廢了好大的功夫給她弄出來的，我這次算不算完成任務？”她的心快要跳出來了，緊張到呼吸加速。
海噠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前方楚虞的身影慢慢靠近。
“楚虞——————楚——————”梁朵小跑兩步上前，要說出的話卻哽在了喉間。
這好像不是楚虞。確切地說，是頂著一張楚虞臉的陌生人。
她的眼中沒了梁朵著迷的桀驁不馴，是一種清澈見底的單純，就像是某種新生的小動物，對一切都懵懂好奇。
“楚虞......”梁朵在她走近自己時試著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海噠哥哥————————”
楚虞突然飛跑起來一下?lián)溥M海噠的懷中緊緊抱住了他。太久沒有見到海噠了，楚虞只有抱著他才會感覺到安心。
梁朵感覺心一下子涼了。這個人......不是她認識的楚虞。
“海噠哥哥，我好想你啊?！背菥o緊抱著他說。海噠面無表情地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友友，我也是好久沒見你了?！?p> “謝謝你讓我出來......”楚虞更緊地抱住他。
海噠從鼻孔重重地出了一口氣，“是那個姐姐交的錢?！?p> “啊。”楚虞放開他轉(zhuǎn)頭對梁朵說：“謝謝梁朵姐姐，費心把我弄出來?！?p> “你......”梁朵喉間發(fā)干。“你真的是楚虞嗎？”楚虞歪了一下頭，“我是友友?！?p> 霎那間梁朵有些不知所措。
她其實特別想見到那個她認識的楚虞?！澳阏娴氖侨烁穹至堰€是不想見我所以隨便編一個謊言騙我————”真的有些難以接受。
“梁朵?！焙}伸手把楚虞護在身后，“冷靜點?！?p> “可是——————”梁朵挫敗地嘆了口氣?！斑€是走吧。”
坐在車上，海噠問楚虞：“已經(jīng)把所有的話都交代清楚了？”楚虞點頭，“對啊，我能說的都說了。海噠哥哥，你的老師也出來了嗎？”
“他暫時還出不來。因為你精神上有問題，所以你可以出來看病?！焙}耐心回答，“在加上你梁朵姐姐給你交了錢，所以就放你出來了?！?p> “好～～～”楚虞連聲音都變了，變得甜甜的，跟帶著京腔的操你媽氣質(zhì)完全不一樣。梁朵坐在后排心里十分糾結(jié)，她不斷地說服自己，喜歡一個人就要喜歡她的每一面，但是現(xiàn)在她無法說服自己了，因為這個明明就不是她認識的楚虞。
“海噠哥哥，這次是我自己出來的?！背萃嬷l(fā)梢說。
海噠“嗯”了一聲，似乎是有心事。
車子停在了一個小區(qū)樓下，海噠下車?！傲憾淠愕降资裁磿r候走？”
梁朵回神，“啊，你不要趕我走，我已經(jīng)訂好了回去的車票，到時候會走的。”她說話間還瞟了一眼楚虞。
跟著海噠上了樓，楚虞上去挽了一下海噠的手，“海噠哥哥，我們下面該怎辦……”
“我現(xiàn)在有點忙，你先自己去休息一下?！焙}的語氣非常冷漠，直接甩開了她的手進房間了。
楚虞有些不明白海噠的態(tài)度怎么變了，他好像在生氣，她也不敢去問原因。
“抽煙嗎？”
梁朵在旁邊給楚虞遞了根煙，楚虞擺手拒絕，“謝謝姐姐，我不抽的?！?p> “你明明煙癮很大啊?！绷憾涞那榫w有些激動，楚虞看著她的眼神泛著怯意。
給自己點上了一根，梁朵吐出煙，“算了。”她的情緒低落極了。
她轉(zhuǎn)身坐到了陽臺上。
甜甜嗆嗆的煙彌漫了過來。
楚虞坐到了她身邊。
“梁朵姐姐……你為什么喜歡我的另一個人格??？”楚虞問。
輕咳了一聲，梁朵夾著煙，粉色的煙和亮亮的粉色指甲在陽光下十分精致?！拔腋阏f，我見過很多人，各式各樣。但是……這個……”
“李瀧?！背萃腥f?！斑@個人格叫李瀧?！?p> “嗯……李瀧?！绷憾浣谐鲞@個名字還有些不適應?！拔业谝淮我姷竭@種性格的人，長相美得不可方物，但人又粗鄙墮落，肆意地糟踐自己的身體和精神，有種撒金子的美感。好像這世間都是她的玩物，非常美。是凌亂頹廢的美和浪漫。我很感興趣。只是……”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楚虞，“算了?！?p> 楚虞抬頭看著前面的一排房群：“可是那并不是真正的我啊，你看見的都不是真正的楚虞。她被傷害到心痛，躲起來了?！?p> 嘴里吐出甜甜的草莓煙霧，梁朵一笑?！捌鋵嵞闶俏易畈幌矚g的一種人。裝純?！?p> “隨你嘍?！背莺軣o所謂?！傲憾浣憬悖}哥哥是喜歡你了嗎？”她問出了心里的疑惑?！澳銈兌甲〉揭黄鹆耍俊?p> 梁朵的手頓了一下。“哈？？？不不不，他快煩死我了。其實我留在這里不走就還是想再見見楚虞……不是，李瀧。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有很多話沒說完?！彼行┎桓市摹３輴瀽灥卣f：“但是他真的不在這里啊。他特別痛苦，真的累了。我就想讓他休息一下吧。因為我舍不得他難受的。梁朵姐姐，你喜歡李瀧哥哥是不是只是喜歡追求這種抓不到東西的感覺??？”
“哈？誰跟你說我喜歡他了？我就是……”梁朵連忙否認，她撓撓酒紅色的長卷發(fā)，“就是……我也說不清！反正我不后悔跟她在一起做的任何一件事，有些事情發(fā)生了我也不會糾結(jié)，更不會纏著她。你讓他出來我跟他說句話行嗎？”
楚虞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她，“你有想說的話直接說吧，他能聽見?！?p> “唉。”梁朵長長嘆了口氣。“我的嘆氣都能集合起來送船只出海了。”楚虞捂嘴笑了一下。梁朵抽了口煙，“我是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李瀧這個人……”
“好像大家都會喜歡上李瀧哥哥啊。他真的很有魅力啊?！背菪Φ醚劬潖潯Ｋ男ρ凼趾每?。
不解地問：“還有誰喜歡他啊？”
“這個人格不是不存在的，是以前一個叫李瀧的哥哥，去世之后分裂出來的?！背莼卮稹！氨緛砦叶疾恢溃髞砻髁撕芫梦覀儾胖辣舜?，然后慢慢學著和平相處的?！?p> 梁朵好奇了起來，“他是個什么樣的男孩？”
“他眼睛這么大，然后有點藍藍，鼻梁超級高，比海噠哥哥還高，人中這么長，嘴唇很薄很薄……他的眼睛就跟天空一樣。很好看。而且一直都酷酷的，就像電視里那種明星一樣酷?！背荼葎澲f：“他也喜歡抽煙，在角落里抽煙，因為會被獄警哥哥們發(fā)現(xiàn)所以他就在抽完煙以后就會用肥皂蹭蹭衣服……他還教過我打架，但我總是學不好，可他從來沒說過我笨……”
這番描述讓梁朵徹底明白了?？赡軗Q這么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她也會對這個人感興趣。甚至會產(chǎn)生一些更為瘋狂的行為，因為她了解自己的個性。
情感的產(chǎn)生從來不是單純對于外貌的吸引戀慕，而是發(fā)自靈魂的共鳴。一見鐘情鐘除了中意臉蛋，還有在心底深處發(fā)出的磁場交合對接。
“楚虞?！?p> 海噠忽然打開房間門喊楚虞，“進來，我有話跟你說?！?p> 楚虞和梁朵對視了一眼，乖乖進了房間。
“把門關上?！焙}語氣冰冷。
關上了門，楚虞小聲問，“海噠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海噠把嘴里的口香糖黏到紙上。
“你走吧?！?p> 一時沒分辨出他是什么語氣。
“?。亢}哥哥，你讓我去哪里……”
“別這么叫我。你和我之間沒有什么關系了。”海噠看向窗外，語氣冰冷。“以后咱們就沒有任何關系了，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我不再管你了。也不會再追你。反正你一遇到問題就跑，我這回不追了?！?p> 輕輕走過去拉住海噠的衣角，楚虞手腳冰涼?！昂}哥哥，為什么突然這樣……是我做錯了嗎？”
“放手?！贝蜷_她的手，海噠轉(zhuǎn)過身。
他眉宇間透露一股怒氣。是忍耐了很久了怒氣?！拔以缇拖脒@么跟你說了。正好今天跟你說清楚了。以后別煩我了?！?p> 楚虞以為自己聽錯了?！澳愕囊馑?，我都是在煩你嗎？”啊，為什么肚子抽搐著疼。
海噠冷哼一聲。“你以為呢？當時我接到當然是任務，不得不忍著你。就算我當年喜歡你，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累了，你的本性真讓人厭惡。無論怎么樣你都不在狀況內(nèi)，稍微一分神你不是找事就是讓事情失控。我真的累了，你走吧，以后別再讓我見到你?！?p> 搖搖頭，楚虞慌張地說：“我也不是故意的，很多次我都害怕會傷害你啊，要不是這樣我———”
“會傷害我？省省吧！你只喜歡李瀧，無論我怎么努力想靠近你，你都只喜歡李瀧這個陰溝里的老鼠！”
“你不要這樣說他?。。 背菔Э卮蠛?。“海噠哥哥，他不是這樣的，你為什么一定要詆毀他……”
“因為這樣我舒服！”海噠吼道，“你以為我每次聽到你提這個人不惡心嗎？！我就是太喜歡你才會忍著惡心聽你講他，你知道嗎，每次跟你上床就跟中間隔著他一樣，我也是人，憑什么接著惡心我自己？！你一會兒一個人格，我必須尊重他們每一個的喜惡，對，你神經(jīng)病你高貴，我得讓著你！我呸！我他媽也快瘋了！干脆大家一起瘋了，去死算了?。?！”
眼淚洶涌而出，這個人格就是個小孩子，太脆弱了。
“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如果我這么讓你失望的話你為什么不早點說……”
海噠抓了抓頭發(fā)，“有什么用？！你告訴我有什么用？！楚虞我問你，跟我在一起這么久了你喜歡我嗎？比李瀧還喜歡嗎？”
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楚虞的聲音沙啞，一聽就知道傷透了心?！澳氵€不明白嗎？我非要讓你看看我的心你才滿意嗎？”
“你每次都這樣，全世界你最可憐行了吧。呵呵呵呵呵……算了，真的累了。我不想跟你爭吵了，你走吧?！焙}掌心朝內(nèi)，擺了擺手。
現(xiàn)在楚虞就像一只失去主人寵愛的小寵物，他在轟她走。
“那我……麻煩你這么久……對不起……”她抽抽噎噎地說。
她還是有自尊且要臉的，海噠說了不再喜歡她，她就絕對不會再纏著海噠問為什么。“海噠哥哥，我……沒有覺得你做的不對……你應該會有自己的喜好……討厭我了也沒關系，只是不要這么想李瀧……還是謝謝你了……我走了……”雖然她不明白海噠為什么突然這樣，但她知道海噠有自己的情感自由，她沒有權(quán)利讓他一直對自己這么好。
哭著轉(zhuǎn)身去開門，海噠突然開口：“今天不早了，你可以今晚再住一晚，明天再想想去哪兒……”
“不用了?！?p> 打開門，梁朵果然在門口偷聽?！鞍?，額，額，你出來了……哎，你這是要出去嗎……”她上去拉著楚虞。
楚虞帶著哭腔“嗯”了一聲。
梁朵有些惱怒地沖海噠說：“你為什么啊，為什么要這樣對這個小孩子……我就算不喜歡這個人格也做不到說話這么絕啊……”
“關你什么事?！焙}懟道。
梁朵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你這個撲街仔?。∽?，你跟我走，我其他沒有，錢是有的。走……”
拎上包拉著楚虞開門出去了。
門關上「砰」地一聲巨響。
之后房間安靜了下來。
海噠愣在原地整整三分鐘，連眼睛都沒眨幾下。
「啪」
他像虛脫了一樣趴在地上狠狠地抽氣，眼淚跟著他身體起伏的溢出眼眶，他的每一寸神經(jīng)都被狠狠地切割著，疼到了骨子里。
這些話都是他說的，他把楚虞罵走了。
“啊……啊……”
咬著手背，這一刻心死莫過于要了命。
可能以后就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吧。就這樣吧，反正大家恨著對方也比相忘于歲月茫茫要好。這不是他喜歡的方式，他甚至不敢去看楚虞的眼睛。他怕一看到他整個心就軟了，那楚虞一定不會這么堅決的走。
刻骨銘心的確不就是什么好事啊。海噠躺在地板上，好像他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