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就見皇上狩獵歸來。他的馬匹后頭帶了整整一籠野物,似乎是滿載而歸,而僅次于他的,竟然是女流之輩的愉嬪,引得侍從大臣紛紛側(cè)目。
而三郡王呢,聽說一去不返,失足落崖了。
我在營房吃著山楂糕,聽到這個消息,與皇上一起鞠了一把虛假的眼淚,便又喝起茶來。果不其然,有三郡王曾經(jīng)的舊部站了出來,滿臉怒氣的看向皇上抱拳道。
“皇上,臣有一言,三郡王素來從軍,怎么會一場狩獵就跌下山崖呢?”
皇上低頭看向他:“三郡王剛剛喪妻,心有悲痛,心緒不寧也是正常的?!?p> “在正常也不會如此?!彼刂氐目牧藗€頭:“微臣懷疑是有人暗害,還請皇上明察。”
還沒等皇上說話,愉嬪便站了出來:“三郡王之死是本宮親眼所見,難道你的意思是,本宮所言為假?”
“這……”那大臣猶豫道。
一旁的皇后也補充:“三郡王跌落山崖時,只有愉嬪在側(cè)。難道你的意思是,宮中婦人也能將三郡王暗害了不成?”
“三郡王武功蓋世,這……自然不大可能?!蹦谴蟪即鸬馈?p> 而我和織心在后頭很沉重的點了點頭:“她其實很有可能的?!?p> 這位大臣退了下去,又一個老臣站了出來:“皇上,奴才想請問,三郡王若是跌入懸崖至死,那怎么他唯一的貝子也居然在同一時刻,也跌落懸崖了?”
皇上很是悲痛的點點頭:“世事無常,朕也沒有辦法?!?p> 老臣問道:“貝子逝世時,可有旁人在?說不定是有人居心不軌?!?p> “應(yīng)該沒人在吧?”皇上問了問皇后。
皇后搖頭:“舊營房馬場歷來是沒有人的,大家又一道去了狩獵,應(yīng)當(dāng)是更不會有人了。”
那老臣眉頭緊皺,雖然已經(jīng)雞皮鶴發(fā),但目光還是灼灼有神,他跪下磕了一頭:“請皇上恕罪,老臣的內(nèi)侄在木蘭圍場當(dāng)差,確實看見了有人前往舊營房馬場?!?p> 我聽見這話心下一驚,抬頭悄悄看向容妃。
她一身漂亮的旗裝,從容不迫的問道:“那侍郎大人可看見了是誰?”
那老侍郎聲音發(fā)抖,雙手也微顫道:“是……是一位娘娘?!?p>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
而一位年輕的侍衛(wèi)則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向前,抬頭看了眼老侍郎又抬頭看了一眼容妃,左右不是的原地轉(zhuǎn)了一圈。
那老侍郎則用眼神瞪了他一眼,侍衛(wèi)終于怯怯的說道:“奴才……奴才看見瑾嬪,攜著兩個宮女去往舊營房馬場了。”
容妃笑道:“你確定是瑾嬪?”
“千真萬確?!蹦鞘绦l(wèi)低頭,再不敢抬了。
容妃笑道:“那倒是奇了。貝子再怎么說也是打過仗的青年才俊,而瑾嬪卻是一個懷胎五月的宮中嬪妃。你竟然覺得,一個懷孕的女子能殺害一個貝子?”
說道結(jié)尾那句,容妃的聲音略略提高了一些,帶有強大的威懾力。
我現(xiàn)下才真真切切的覺得,容妃的確是一個思慮周全長遠的人。
那侍衛(wèi)被這么一問,連忙跪下來磕頭:“奴才不敢,奴才只是遠遠見瑾嬪路過,并不敢如此揣測。”
那老侍郎見狀如此,還想要辯駁什么,我站起來直接頂了他的話:“本宮身懷有孕,獨自在營房休養(yǎng);而太醫(yī)則說,要我好生鍛煉身體,以保腹中胎兒,怎么,我連隨意走走散步,都能端上殺人的罪名了么?”
愉嬪也笑著補充:“方才懷疑本宮殺人,現(xiàn)下又懷疑身懷六甲的瑾嬪殺人,你們何必不說宮里七歲的小公主也殺了人呢?”
話已至此,再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那老侍郎的眼神咄咄逼人的瞪了我一眼,卻也只能咽下這口氣,不再言語其他。
經(jīng)此一事,宮中再回太平暢快。三郡王前因后果也無人再提,郡王和貝子尸骨無存,便以衣冠冢下葬,葬前還是追封了一個肅郡王的稱呼,全了他一點體面。
秋狝雖然熱鬧,但這股熱鬧終歸與我無關(guān),我每日在營房吃吃喝喝圓了一圈,孕吐也愈發(fā)嚴重起來。
皇上見秋日漸漸氣爽,也擔(dān)心著我身子不適,便擇了良辰吉日擺駕回宮,也方便早日迎我母親入宮照拂。
我與舒嬪二人乘著貴妃儀制的馬車,一路晃晃悠悠的回了宮,發(fā)現(xiàn)她居然比我還圓潤了不少。
回到宮里,儲秀宮已經(jīng)收拾的干干凈凈,院子里擺放著一叢叢菊花,四個巨大的銅制鶴臺立在院落當(dāng)中。
院子里頭是新移栽的兩株添色木芙蓉,兩株桂花,木芙蓉此時未開,桂花則飄香四溢。
見我大著肚子進門,繡畫匆匆忙忙跪在我的面前,又是道喜又是謝恩。早在回宮前我就吩咐人,儲秀宮的掌事姑姑需的還是繡畫才好,私心下其實是為了她嫁人再博得一份體面。
儲秀宮內(nèi)又新來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太監(jiān),面看著年輕,但顯得穩(wěn)重。
“娘娘,這是皇上親賜的儲秀宮總管太監(jiān)楊泰,以前是在老太妃處當(dāng)差,很是懂事的。”繡畫忙不迭為我介紹。那楊泰則立刻打了一個千兒,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低頭:“給瑾嬪娘娘請安,祝瑾嬪娘娘早日誕下麟兒,福泰安康,福瑞永駐?!?p> 我點頭讓他起來,讓織心賜了他見面的禮銀,便令人扶我進去。
雖然早就住慣了寧兒姐姐的咸福宮正殿,但看見自己的正殿,感覺卻十分的不一般。
各色漆盤琉璃盞都被我仔細的瞧了一遍,自己的東西,必定親自點數(shù)過目才好。但這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宮內(nèi)的紗帳是最輕最透的那種,臥床上的褥子也比咸福宮的要軟,而端坐了一會兒,才發(fā)覺這殿內(nèi)比其他地方都要暖和一些。
繡畫見我發(fā)覺了這些,忙笑著開口:“娘娘不知道,這儲秀宮還未收拾的時候,皇上、皇后、太后的人都前前后后把這里踏了個遍,說是瑾嬪有孕不可怠慢,所有料子用得都是最軟最好的,屋內(nèi)也比其他地方要暖和許多。”
楊泰也在一忙補充:“說的是呢?;噬线€吩咐,這儲秀宮里的紅羅炭不限量不限時間,從娘娘回來就可開始用,用到出了月子再說。”
織心聽完,對我眨了眨眼睛:“娘娘,皇上果然是最疼您了?!?p> 我臉羞得通紅,拍了一把織心:“皇上是雨露均沾之人,怎么會有偏寵?皇上這是照顧子嗣而已呢?!?p> 說完,我便被這幾人簇擁到了軟榻上,用軟被小心翼翼的圍好,山楂糕、差點一份份的端上來。
我往案塌上一靠,便覺得渾身舒適,望著外頭隨風(fēng)飄落的桂花和滿屋子的菊花,覺得這秋日倒是十分令人心滿意足。
“過兩日娘娘的母親就進宮了。后殿如今已收拾好了給老夫人用,娘娘無需擔(dān)心。”楊泰說道,陪我看著窗外的滿目秋色。
而我聽了此事心下雖然高興,卻總覺得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覺得這天空,這云朵,這儲秀宮的景色……
過了半晌,我才終于想起來一件事。
那儲秀宮天空的云朵,怎么那么像一只長頸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