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跟在二房宋姨娘身后,大氣不敢出。
一進(jìn)二房的院子,翠柳立刻跪了下來,小心的用帕子,給宋姨娘擦濺上粥水的裙子。
宋姨娘收起了在外面待人時,臉上客氣的笑容。眉頭上又緊鎖個川字,一巴掌打在翠柳臉上。
可還是不能解心里的惡氣,她想都沒想,就抬起腳,狠狠踹在翠柳胸口。“都是你,讓我出丑?!?p> 翠柳忙放下帕子,整個身子都低低的伏在地上,解釋著:
“奴婢絕無此意,我是聽老爺身邊的阿金說,三姑娘絕食不起,老爺氣的去王家逼婚,我看他說的千真萬確,才敢向二夫人稟報的。”
翠柳看宋姨娘沒讓自己起來,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起來:
“夫人,我是怕這事在外面先傳開,夫人卻不知,才和夫人說的,我都是一心為夫人著想的啊?!?p> “娘親莫怪翠柳?!?p> 一個穿著粉紅色羅裙的姑娘,邁著輕巧婀娜的步子,走了過來。
她頭戴七彩發(fā)簪,耳畔蝴蝶耳墜栩栩如生像活了般,翩翩起舞。
“梓月姑娘?!贝淞吹絹碚?,仿佛見到了救星。
梓月挽住宋姨娘的胳膊。“翠柳向來都是為娘親著想的,想來也是清淺妹妹,怕遭人笑話,才挺著身子裝出沒事的樣子,給娘親看的。娘親你就別氣了,氣壞了身子,女兒該心疼了?!?p> 看宋姨娘的火氣消了大半,梓月轉(zhuǎn)身吩咐翠柳:“翠柳我想喝銀耳羹,去給我煮一碗來?!?p> 翠柳聽大小姐叫她,剛想起身,又想到旁邊的宋姨娘還沒說話,又趴下去,不敢起來。
聽了自家姑娘掏心窩的話,宋姨娘的臉上剛有些笑模樣,這時又對趴著不動的翠柳來了氣,她臉色一變大喊到:
“你愣著干什么,沒聽姑娘要喝銀耳羹嗎?”
“聽,聽到了。”
翠柳連忙站起身,都顧不上撣撣身上的土,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鶯歌,你也一起去看看吧?!?p> 梓月一抬手,她身后穿著黃色羅裙的丫頭,脆生生的應(yīng)了聲,就跟了出去。
宋姨娘看了看濺上粥水的羅裙,總覺得自己吃了悶虧,氣的嘴巴都撇到耳朵根了。
“要不是翠柳傳了假話,今天也用被清淺那丫頭用粥燙了一下。”
“娘親消消氣,女兒先伺候娘親更衣吧?!辫髟吕我棠锏氖?,步履輕盈的往屋里走。
穿過廳堂,梓月低聲的對宋姨娘說:“娘親莫不是太著急了?翠柳說的是真是假,等爹爹回來,”梓月嘴角微微上翹,聲音里透著些喜慶,“不就知道了嗎?”
宋姨娘苦瓜一樣的臉,一下子就喜笑顏開了起來,“哎呀,我怎么沒想到呢?”不管清淺絕食是不是真的,老爺去了王家可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p> “只要老爺回來,清淺這丫頭,就定能嫁入王家?!?p> “王家怎么說也是縣里的大戶,娘親能這么替清淺妹妹打算,真是一副頂好的菩薩心腸?!?p> 梓月一邊給宋姨娘整理剛換上的羅裙,一邊撒著嬌,“有時候,我都覺得,在娘親心里,自己都比不上三妹妹的位置呢。”
看梓月說的傷心,宋姨娘拉過梓月的手,安慰道:“你這孩子說的什么傻話?!?p> 宋姨娘謹(jǐn)慎地往門外看了看,確定兩個丫頭還沒回來,她拉著梓月坐在,雕著牛頭和人物的朱漆貼金床沿上,低聲的說:
“你爹要進(jìn)京了?!?p> “爹要進(jìn)京了?”
梓月瞪大了眼睛,聲音一下子變得急迫了起來?!笆堑蝗耍€是我們?nèi)?。?p> 宋姨娘手指放在嘴唇上,
“小聲點,你爹只告訴了我一人。”
梓月把臉湊到宋姨娘面前,宋姨娘在她耳畔低聲的說:
“這是上面的風(fēng)聲,還沒正式下旨。戍邊的武將超過二十年的,都要回去,有人說這是削減北地候的勢力呢。
你爹這種小官本和北地候沒任何關(guān)系,獨是敢上好時候了?!?p> 說話間,宋姨娘不由得高興起來,京城啊,她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片神往。
好像只要去了,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等我們進(jìn)了京城,娘讓你爹給你尋上一門好親事,那娘剩下的半輩子,都要燒高香了?!?p> 說到這兒,宋姨娘想到什么似的,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里的帕子。
“可再怎么說,清淺是嫡,你是庶,不管你多優(yōu)秀,也擋不住娘沒給你一個好出身,這是娘的一塊心頭病啊。”
宋姨娘手中的帕子,被來來回回的握成一團(tuán),再展開。帕子上多了很多褶子,像極了被揉搓過的抹布。
“所以娘一定要把清淺留在北地,絕對不能讓她進(jìn)京,搶了你的風(fēng)頭?!?p> 宋姨娘眼神變得陰暗起來。她站起身,把帕子往地上一扔,抬起腳踩在帕子上,不停的前后碾著。
“大小姐銀耳羹好了?!?p> 院子里傳來了翠柳的聲音。
“有勞娘親的苦心了?!?p> 梓月站起身一臉純澈和坦然地笑了笑,“我先去妹妹哪兒看看,等爹爹回來,要是責(zé)罰清淺妹妹,我就陪妹妹去見爹爹?!?p> “哦!”
宋姨娘了然的點了點頭,梓月這是提醒自己,要去守住老爺,才能定下那死丫頭和王家的親事啊。
有這么個和娘一條心的姑娘,宋姨娘真是太滿意了。
梓月這姑娘人人都說好,只要沒了清淺那丫頭,就更好了。想到這兒,宋姨娘的臉上已經(jīng)一片春光和煦了。
“鶯歌,去我屋里,把上次舅舅家送來的燙傷藥拿來,我們?nèi)タ纯辞鍦\妹妹?!?p> 梓月邁著婀娜的步子,囑咐自己的丫頭,然后她又回過頭,為難的看著翠柳說:
“翠柳,今兒這銀耳羹我是喝不上了,我得去看看三姑娘,她這幾天又是不吃,又是燙傷,哪還能受得了啊,白費你的心意了?!?p> 翠柳使勁的沖著梓月點了點頭,“沒事,大小姐,我給您熱著,等您回來喝。”
大小姐多體恤我們丫頭啊,三姑娘要是能有梓月姑娘一半善解人意,就好了。
不不不,三姑娘哪能和我家姑娘比呢,三姑娘就是給我家姑娘提鞋都不配。
梓月又向宋姨娘點了點頭,眼神欲言又止了一會兒,然后顯得為難的說:
“娘親,爹爹那邊……”
“你爹那邊我去說,不會讓他責(zé)怪清淺的,誰讓我有你這么個善心的女兒呢?”
宋姨娘順?biāo)浦郏团畠阂怀缓偷?,讓邊上的丫頭、婆子們,更是對主子多了幾份敬意和忠心。
翠柳看著梓月邁著婀娜的步子,走了出去,心想:誰讓梓月姑娘,這么善解人意呢,都怪那個刁鉆刻薄的三姑娘,簡直就是府里的禍害。
“姑娘,你沒傷著???”
阿珊一臉狐疑的圍著清淺,上上下下、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個遍。
她明明看到那碗熱粥,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碗一下就摔碎了,粥濺得四處都是,連宋姨娘腳上都是。
怎么姑娘身上,連個飯粒都沒有呢?
清淺伸著纖細(xì)的胳膊,任阿珊檢查,“真的沒傷著。”
要不是摔碎那碗,裝受傷,宋姨娘不知道還要在這兒耗上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