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郭解趁人不備便走出了望仙樓。
他雇了一輛馬車,兜兜轉轉幾番打聽。終于到了城外的牛家村,找到了翠竹家。
房前小河彎彎,房后幾畝良田。
天微微亮,有薄霧輕繞伊人的小院。透過矮墻看到院子里種著幾棵桃樹,樹上還有未落的果子,像孩子一般可愛……
他曾經孤身浪跡天涯,卻不曾注意田園竟如此美麗。
郭解恍惚如夢,這里跟昨晚夢中的一樣。
他沒有去敲門,也許翠竹還未醒,她是不是也夢到了我……
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夢里尋她千百度的翠竹。
她身著一襲白衣,長發(fā)如墨明眸似錦,嘴角掛著一抹淺笑,儼然一位凌波仙子。
二人一時恍然,這一刻仿佛等了千年。
過了許久翠竹才道:“你是……恩人郭大俠,你怎么會在這里?”
郭解又癡迷一陣子才道:“哦,在下正好路過,不想這里是翠竹姑娘的家?!?p> “呵呵,我昨晚上還夢到恩人了,醒來竟是真的,恩人快請進來說話?!?p> “那在下就叨擾翠竹姑娘了?!?p> 郭解大喜,這翠竹姑娘竟然也夢到了自己,真是天作之合,他毫不客氣的走向夢中那扇門。
院子不大卻很干凈整潔,幾棵桃樹隨風輕輕搖曳。墻角幾叢紅花含羞待放,像翠竹一樣漂亮。
小院中央放著一張矮桌,兩邊各有一只圓凳。
郭解卻黯然神傷,她不會是屋里有人吧。
翠竹羞笑道:“屋里太亂,恩人先將就坐在這里?!?p> “翠竹姑娘客氣,這里就很好?!?p> 郭解大大咧咧坐下,他平時都是高椅長桌,這矮凳顯然有些不舒服。
終于來到夢里的溫柔鄉(xiāng),郭解又開始癡心妄想,這屋子里,但愿沒有其他人,翠竹是我的……
恍惚間翠竹端來了茶水:“郭大俠請喝茶。”
“謝翠竹姑娘?!?p> 郭解的確是渴了,剛才問路問的。
他舉杯喝了一大口,差點沒燙死,卻強忍著不動聲色。
翠竹像看出了什么,側頭忍住笑,又關切的問道:“郭大俠,你……沒事吧?”
郭解又強忍著嘴里的不爽道:“沒事沒事,在下習慣了吃熱的。翠竹姑娘也不要稱在下為大俠了,若不嫌棄的話,就叫一聲郭大哥吧?!?p> “嗯……郭大哥一定還沒吃過飯吧,我這就去給你做?!?p> “不用不用,在下出門前已經吃了。”
郭解騙人的,他一起床就急著來找夢中人,哪有心思吃飯。
這個曾經殺人不過頭點地的蓋世豪俠,開始患得患失甚至膽小如鼠了。
“郭大哥不要客氣,做一頓飯不費什么事的?!?p> “不必了,在下真的吃過了……哈哈……呵呵……”
這么多年了,終于有人問我粥可溫,就差一起立黃昏了,郭解望著眼前的夢中人忍不住傻笑。
把翠竹看的既蒙且羞,低頭赧顏道:“郭大哥為何……一直笑啊?”
“翠竹姑娘長得真好看?!惫饫洳欢〉拿摽诙?。
忽然又覺得唐突了,也撓頭一臉訕訕。
“這……郭大哥……說笑了……我……”翠竹吞吞吐吐羞羞掩掩,像極了墻角那束未放的紅花。
有風吹過,小院安靜了。忽得飛來兩只漂亮的晨鳥,在桃樹上歡快啼鳴,又不停的你追我逐,像是在打情罵俏。
二人好一會兒尷尬,郭解才硬著頭皮小心問道:“翠竹姑娘,你家中……就你一個人嗎?”
翠竹恍惚片刻才黯然道:“父母早亡,夫君也在前年病故,家里只有我一個人?!?p> “是嗎,真是太……”
郭解終于大廳清楚她是孤身一人,有些興奮過度。就不顧別人生死了,也不在乎她是個寡婦,還好忍住了后面“好了”二字。
忙改口道:“真是太不幸了,你一個姑娘家度日一定很苦。”
“是啊,一個人忙里忙外的,有時候還被人欺負。就像昨天,若不是有郭大哥幫忙,那些辛苦錢早就被人搶走了。”
“翠竹姑娘放心,以后有我在,看誰敢再欺負你,在下會保護你的。”郭解終于找了個能套近乎的借口。
翠竹忙道:“多謝郭大哥,可你是個行走江湖的大俠,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煩你呢,我已經習慣了?!?p> “翠竹姑娘此話不妥,怎么能習慣了被欺負呢,越隱忍就越被欺負。你快說,還有誰欺負過你,在下替你出氣?!?p> 郭解霍然起身又擺出大俠的架勢,可惜出門沒帶劍。
他一直都是劍不離手,甚至連睡覺都摟著。女人膽子都小,這次他是怕拿劍嚇到翠竹姑娘,也知道憐香惜玉了。
翠竹又忙道:“郭大哥不要生氣,我也就是發(fā)發(fā)牢騷,沒有人欺負我的,只有昨天那一次,你快坐下。”
“哦,這就好?!?p> 郭解總算放了心,又坐了下來,他最主要是害怕有登徒子欺負弱女子。
翠竹忽得驚道:“郭大哥,你肩上怎么了?連衣服都破了。”
郭解側頭斜暼一眼左肩,又想起了昨天殺死雷被的事。
不禁失笑道:“還不是因為昨天教訓那個搶你錢袋子的雷被,那小子也算有兩下子。但是若想傷我青云劍客,他還少吃幾年鹽呢?!?p> “都是因為我,傷的重么?”
“不妨事,只是傷了一層皮。這算什么,想當年我……”
郭解忽得欲言又止,他是怕說出當年殺人多見血的事嚇到翠竹。
他也不再自稱在下,如此顯得更親切一些。
“想當年怎么了?”翠竹很單純的問道。
“沒什么,跟人打架很費衣服,哈哈?!?p> “哦……郭大哥你等著?!?p> 翠竹忽得跑進屋里,又風風火火跑了出來,手里多了一針一線。
“郭大哥,我給你縫縫衣服?!?p> 郭解都快感動哭了,夢里的事竟然一一成真,就差一起立黃昏一起迎清晨了。
卻赧顏道:“這怎么好意思,我看……就不必了吧,這么多年我一個人都習慣了,大不了再換一件。”
“怎么能習慣呢,我也是一個人,知道很不容易,以后我會……”
翠竹沒有說下去,臉上忽得涌上一片紅云,低頭怯怯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