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庸皇宮深處,兩個如風(fēng)穿梭的人影一路過關(guān)斬將,鋌而走險,避過疏于防守的耳目,終到御書房暗室前。這是不可能的,事實上,夜探庸皇宮,比想象中,起碼看起來更為輕松一些。
因為,夏客是裝成庸王的模樣,儼然一副心力交瘁,虛弱無力的樣子,被馬車大搖大擺的從西側(cè)門抬進(jìn)皇宮的。
而這一陣仗,之所以完全看不出有假,是因為護(hù)衛(wèi)夏客進(jìn)皇宮的,真真切切是皇城的軍將-張育卿的驍奇軍。
剛抬腳進(jìn)到朝殿門前,康德一眾宮人以及御醫(yī)早早就迎在門口候著了,夏客心中不免有些打鼓,他雖常長期住在華京,并掌管隱匿在皇宮下的水火門,但這一宮數(shù)萬名字,他著實有些臉盲。
他看著一臉擔(dān)憂諂媚的太監(jiān),心中大概能猜到這是庸王身邊的康德,但是身后這一二三四五,以及那幾個身形差不多的侍衛(wèi)、御醫(yī)又該誰對誰呢?就在面上波瀾不驚,內(nèi)心有些彷徨之際,身后的小天使,小風(fēng)突然出聲了。
這一出聲沒有絲毫讓夏客感到安心,反而更是心中驚疑。
“康德公公,皇上累了,不需要這么多宮人伺候,讓月蘭留下就行?!?p> “李太醫(yī)、方太醫(yī),皇上口諭,無需把脈,備些壓驚鎮(zhèn)靜調(diào)理心神的藥茶來。”
“卞大人,那司馬賊子已經(jīng)退到城外三十里,不足為懼,各位兄弟連日值守,都辛苦了?;噬先噬?,特吩咐屬下傳令皇宮解除戒嚴(yán),每個宮門外留常規(guī)侍衛(wèi)值守即可。另外,皇上他想靜一靜,御書房前不需太多人看守,撤些吧。”
“對了,康德公公,皇上還說了,那大夫人可是牽制司馬賊子最大的籌碼,好心照料,千萬不能有什么閃失?!?p> 只見小風(fēng)有條不紊的吩咐眾人,看他年歲不大,身材瘦小,生的白凈,但眸如星河,目光炯炯有神,自有一種鋒芒畢露的氣勢。康德雖然一生服侍在皇上跟前,但也知道皇上內(nèi)里是個暴虐多疑的,信任之人少之又少,這眼前人看起來有股子威嚴(yán)貴氣,心中雖有些腹誹身份,但又不敢多問。
思前想后半晌,瞧庸王也無反應(yīng),只當(dāng)是默許,于是立刻恭恭敬敬的道了聲是。
身后各人,看康德如此態(tài)度,猜想這發(fā)號施令的可能是皇上身邊的某個暗衛(wèi),也不敢怠慢,照做起來。
御書房內(nèi),夏客感覺自己全身的血管因為劇烈充血快爆裂開來,他面無表情的強(qiáng)壓心緒,等著身邊宮人一番服侍,那氣壓低的將整個御書房都快冰凍住了,宮人大氣不敢喘,月蘭將庸王最喜歡的安神茶斟好,就恭恭敬敬的跪離了。
這下屋子內(nèi),連稀稀疏疏的響動都沒了,只剩下兩人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董晚明白,此刻無論說什么都搪塞不掉他的身份,一時無言,在這危機(jī)四伏的深宮中反而可以感受了一份屬于秋日的寧靜。細(xì)想過來,他們有多久沒有這樣,靜靜的站在兩端,只有陪伴,說不出質(zhì)疑。盡管,這陪伴只能須臾,只能在那如春雨落地的一瞬間。
“事情結(jié)束后,若我們.....可以平安回去?!?p> “平安回去怎么樣?你會將你經(jīng)歷的事情,如實告訴我嗎?”夏客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他聲音有些發(fā)緊,能聽到出極力壓制的情緒在翻涌。
董晚的臉上閃過一絲遲疑,他心底是不愿意的,對他來說夏客就是他生命唯一的光束,他不想自己心中唯一的那塊溫暖被骯臟的過往給玷污。
夏客看出他面上的疑慮,萬千疑問與悲情只是化成重重的一聲嘆息,他搖搖頭,有些無奈的上前,一如往前的摸了摸董晚的額頭,柔聲說道:“罷了,你知曉,我最見不得你這樣,我們先辦正事吧?!?p> 按照司馬祁華的說法,御書房的床榻下有一條暗道,直通庸王的暗室,如果猜測不錯,那暗室中放置的會有華京成百的火藥,從地底穿線而來的引線。他們無暇去深思,司馬祁華是如何得知庸王暗室之事的,因為誰也不能確信那暗室中是否真的有引線的存在。
那暗室格局不大,一個火折子的光亮就能照的一覽無遺,但是內(nèi)力幾乎是空蕩蕩的,無一物擺設(shè),唯一能見到的就是那墻上的一副畫軸。
董晚用火折子點著了嵌在墻壁上的燭臺,那畫軸的內(nèi)容頓時清晰無比。湊近看去這是副山水畫,圖上的溪水清澈澄凈,層層薄霧中的山脈微微綿延,隱隱的透著股仙氣,水墨丹青栩栩如生,濃墨重彩山清水秀,在那水秀間隱約能見一白衣女子坐于湖邊,女子長裙飛舞,白紗做袖,側(cè)面看也能分辨出這是個嫻靜清雅的美女形象,只是那眉眼中能看出淡淡的愁緒,好似在支頤沉思。
“這是?”
“是我的生母?!倍淼穆曇魳O淡,就像在說件極其平常,微不足道的小事。
夏客愣了半晌,深深吸了口涼氣,才回過神來,難以置信的確認(rèn)道:“你是說?其實你是,你才是?”
“嗯,虎毒不食子,你覺得老侯爺會舍得將自己的親子送出嗎?只不過是為了騙住庸王,而取騙了天下人的幌子罷了。這么多年,他任憑我在他眼皮底下,從寂寂無聞到被他假惺惺的代替成他的女兒,他心中就從未出生過一星半點對那孩子的愧疚之情?!?p> 夏客這下完全被搞蒙了,他眼珠轉(zhuǎn)的飛快,大腦確明顯的拉了不少速度,頂著庸王的人皮面具下,也能看出他那因為情緒起伏劇烈而漲紅的面頰,“庸王不知道,一直以為你是老侯爺?shù)膬鹤?,小侯爺也不知道,甚至還以為,他是頂了你的身份,活到至今。老侯爺真是.......真是,原來從頭到尾,他都清楚庸王是個什么樣的人。甚至,他竟然為了讓庸王相信,連自己的親生孩兒都能利用。太可怕了.......”
“可怕?我反而可以理解,明知道庸王是什么的樣的人,怎么能真的將自己的親兒推入火坑中。想想到是諷刺,那庸德路,謀劃了一輩子,自以為抓住了司馬向嵐的痛腳,妄想毀了他,到頭來籌謀這么多年,不過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老侯爺真是好縝密的心思,如果庸王認(rèn)下了小侯爺,那有朝小侯爺?shù)腔?,這皇位最終還是司馬家的。就算小侯爺與庸王兵戎相交,你這個他一聲自信滿滿的籌碼,到最后卻可以成為壓垮他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目瓦B連搖頭,一面因為這兩人窮極一生的斗爭而唏噓惡寒,一面他看向董晚的眼神中滿是心疼之色。最后,這心疼突然化作了一股悲哀和痛楚,心底的那灘濕潤才眸底閃現(xiàn)出來?!八校愕哪康??你跟我來這皇宮,只是在利用我......”
“不,我只是想得到我應(yīng)得的。還有,我不是利用你,確實是因為擔(dān)心你才.......”董晚大口喘著粗氣,抬頭正對上夏客那本應(yīng)是深情款款的眸子,而變得些許的失望,他心神一震,將聲音壓得極低,就好像在在尋找自我寬慰的借口。
“擔(dān)心我?怪不得,你這么清楚??磥?,這暗室之中藏匿的不止有引線那么簡單吧,你利用我,誆騙小侯爺,你到底要干什么?”話說到這,夏客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連連后退,有些倉皇的搖頭,眼底從失望悲哀,變成了驚恐,他自祤對這個顧到大的小師弟十分了解,如今那熟悉的眼底已然都是陌生的,遙遠(yuǎn)的。
“你要,你要火藥,你真正的目的是火藥?”
董晚心如死灰,他早就料到,事情暴露換來的是什么?他要需要這皇城下埋的火藥將城墻上那些罪魁禍?zhǔn)姿偷降鬲z。屆時,城墻跟前數(shù)萬兵將死傷慘重,他在將這天下之大不韙的罪,全嫁禍到司馬祁華身上。
他在用這火藥聯(lián)合張育卿將,把大夫人在作為人質(zhì),以治反賊的由頭,將司馬家軍隊一網(wǎng)打盡。
所以,夏客只有在這,在自己跟前才是最安全的。只要能保得住你的性命,即使被你厭棄,我亦甘之若飴。
“你......你,無論他們?nèi)绾未?,小侯爺從未害過你一分啊......”話音未落,夏客只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他眼前出現(xiàn)重重諜影,虛虛實實的越發(fā)看不清董晚的面龐,腦海中董晚幼小的,依戀的,情深的,相守的,同甘共苦的那些過往,終于如同泡影一般在眼前逐一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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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祁華萬萬沒想到,這一別就是永久。
人人都道司馬家小公子,清風(fēng)卓越,寡淡無情,確不知道內(nèi)里的他越是經(jīng)歷的多,越是重情重義。
這分情義的看重,不止是對桃夭夭,不止是對大夫人,更亦有與他肝膽相照的莫影、夏客等人。他從來沒想過,那個面上總是沒心沒肺,其實豁達(dá)開朗,明明是個瀟灑隨意的性子,確幾世都伴在自己身邊。這份相守的情誼并不熾烈,相反平和淡雅,但依然可以溫暖彼岸心田。
可是有朝一日,這一切都被打破了,他親眼的看見莫影渾身倒在血污之中,四肢分離,連可供下葬的尸首都隨黃土掩埋。
“不......不.......”不同于失去桃夭夭的撕心裂肺,這種痛楚,同樣直戳心底,永難介懷,他呆呆的站在不遠(yuǎn)處,眼看著本該是自己承受的一切,生生的被莫影替代。
這一個月,先是夏客杳無音訊,在到華京城周遭城墻爆破,將整個城池圍困在內(nèi)。
那日,炮火綿延,那巨響震徹大地,那硝煙濃霧九天。所有人,都沒有料到,最終會是這個結(jié)局,包括一直守在城邊驛站的庸王以及淪為階下囚的司馬向嵐。
“阿嵐,你與朕斗了一輩子了,朕也千算萬算,怎么也料不到如今最后要與你葬身在火海之中了,哈哈.......也好,幸虧朕一直沒舍得殺了你,起碼黃泉路上還有你作伴?!庇雇鯉е嘈?,可惜他聲音太小,在這嘈雜的哭喊聲,聲音越發(fā)顯得輕飄飄,好似喃喃。
司馬向嵐大笑了起來,他突然一把拉住庸王的胳臂,那眼神帶著三分絕望,三分猖狂,還有一分那不易察覺的......不忍?“你庸德路可以死,但只能死在我的劍下?!?p> 庸王對上那雙眸子,心中一征,他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他與司馬向嵐青蔥年少的時光,他最喜歡看見對方那雙眼眸,無論何時望去都如同湖水般純澈,又帶著些霧氣,好像一眼就能讓人心生平靜。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與司馬向嵐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最終到無法修復(fù)無法挽回的局面呢。是從他將自己的兒子送給司馬向嵐撫養(yǎng),還是從他將祁太傅之女指婚給他,或者更早,從他們隨皇上南巡時迷路青木山,被夢夢救下,他心生覬覦之心開始。
他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過往的爭鋒相對,追其始因,竟都是些淡而又淡,已經(jīng)朦朧到不得而知的記憶了。
“你什么意思?”庸王的聲音平淡無一絲起伏,他真的有些累了,濃重的迷眼已經(jīng)嗆得他快睜不開眼,也越發(fā)的昏昏欲睡。
司馬向嵐本來想告訴他,他自以為很聰明的一步,一直予以折磨的,推入地獄的那個可憐稚子,其實是他與那個女人的親生兒子。但是話到嘴邊,他卻胸口悶的不像話,喉嚨干澀發(fā)緊的連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他閉上眼,不知是什么的微涼,從面頰滑下直落嘴角。
也許,真的這樣是最好的結(jié)局。司馬向嵐在心中感慨,這么多年的隱忍讓他早就止停了沖動的性子,可是如今他不知怎么的,從心底竟生出一絲悔意,那悔意在心底生根發(fā)芽,乃至無限放大,放大到化成一股子沖動如熊熊燃燒的巖漿一般,灼的他心神劇烈,而眼前人仿佛是溺死前最后的一塊浮板。他有些遲疑的生出了手,想上前拉拉這個久違的莫逆之交,那個心中放不下又恨之入骨的知己。
可惜他的手堪堪的停在半空,那份子就情緒戛然而止。
“皇上和侯爺,真是好有興致啊?!边@聲音如忘川泉下來到催命符。
庸王恍惚了片刻,以為自己已經(jīng)到了黃泉路邊,遇到的哪位引渡鬼官。直到眼前的人臉漸漸放大,犀利的眼神讓他迅速回過神來,“你.......你?你怎么在這?”說完,他有些神色緊張的望了眼身邊的司馬向嵐,那神情竟然生出幾分做錯事來的懊色。
“父皇,兒臣救駕來遲,請父皇恕罪?!?p> 那一刻,庸王和司馬向嵐的臉色都嘩變,一剎時地變了灰色了。好似晴天霹靂當(dāng)頭一擊,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麻木。如同雷轟電掣一般,司馬向嵐也呆住了,他像個泥塑木雕的人,驚訝惶恐的連去看那一人的勇氣瞬間都蕩然無存了。
“董晚?你什么意思?大膽,你喚朕什么?”
“父皇,兒臣幼年就被父皇您送到青木山修道,孩童時才尋下山,得以您精心教導(dǎo),還讓兒臣當(dāng)了不知處門主,以來磨煉兒臣的能力,父皇一片苦心,兒臣總能不知。那司馬一家狼子野心,兒臣早就看出來他們的謀反之意,但沒想到,那司馬祁華竟然為了一己私欲,枉顧萬民于生死之外。兒臣已經(jīng)下令,將大夫人和司馬向嵐綁到城墻上,引那賊人前來。為父皇與我大庸上萬良兵勇士報仇雪恨。”
庸王怒火攻心,他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哈哈.....哈哈,司馬向嵐,朕真是小看你了,可惜啊,可惜.......報應(yīng),這都是朕與你的報應(yīng)啊......哈哈......”
“你早知道?老夫真是沒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綰綰竟然城府如此真深,心腸如此狠毒,你恨我將我千刀萬剮,我亦無怨,但是你母......大夫人一直將你視為己出,你真當(dāng)她心盲如此,連你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嘛?”
“侯爺,您說這話,董晚就無法理解了。是誰讓大夫人表面光鮮,內(nèi)力確終日以淚洗面。是誰思想齷齪,對不該的人生出了非分之念。又是誰,將所有怨氣都發(fā)泄在了那可憐婦人身上,對她連連暴行?如今,怎么?突然裝的一副情深義重的樣子。你.......真是讓我惡心?!?p> 司馬向嵐重重的癱坐在低,雙目無神的呆滯在原地,是啊,他怎么會如此?他怎么會變得這樣讓人不恥?
“來人,司馬向嵐亂火中行刺陛下,本該當(dāng)場處死,不過如今他司馬祁華外敵當(dāng)前,這個人還有用處。將他手腳給我砍去,免得才出什么亂子?!?p> 庸王本事哀默的雙眼,瞬間變得驚恐無比,他一把橫在司馬向嵐身前,吼道:|“不!誰敢.......”
話音未落,只聽那地獄之音再次響起:“另外,陛下身負(fù)重傷,出血不止,昏厥不醒?!?p> 只見,幾個勁衣武士,面無表情的將帶有血槽的軍刺一刀刀的刺向庸王胸腹,獻(xiàn)血汩汩流出,將整個偏殿都染的觸目驚心。
而這一切,還未等庸王和司馬向嵐反應(yīng)過來,只見那兩個勁衣武士已經(jīng)干凈利落的將司馬向嵐雙腳砍下,這一痛鉆心剜骨,疼的司馬向嵐連哀嚎的力氣都沒了,只有嘴角不斷噴涌著鮮血,鼻腔胸腔發(fā)出無力的呻吟。
“你?你簡直喪心病狂........”庸王面如紙色,失血過多已經(jīng)讓他沒有力氣在撐起半分,連想轉(zhuǎn)過頭看一看司馬向嵐最后一眼的力氣都喪失了,他只能不斷的重復(fù),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緩解他內(nèi)心的絕望。
“皇上,兒臣還沒多謝你,讓兒臣做了生死門的門主。”
乾坤門-監(jiān)視探聽四國所有的皇親國戚、朝中命臣,將把柄和秘密作為可利用的武器。
聽完這話,庸王再也沒有力氣言語了,那些湍流的鮮血,一滴,一滴,朝著司馬向嵐的方向緩緩流去,似乎在替他的主人做最后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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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司馬祁華猛然站起,夏客失蹤沒了音訊,城門爆炸,庸王和司馬向嵐生死未明,天下人都所指是他司馬祁華喪心病狂,燃爆火藥。
這一切的一切,來的太過突然,接踵而至的消息,讓他還沒來得及深思細(xì)想其中的種種關(guān)聯(lián)。
“你說庸王駕崩了?還是被侯爺手刃的?”莫影一步上前,急切震驚的問道。
“是啊,將軍,統(tǒng)領(lǐng),城里都傳瘋了,都說.......都說,侯爺是被逼將軍您逼瘋了?!?p> “現(xiàn)在呢?你快點,把話說清楚,老侯爺人呢?”
“老侯爺當(dāng)場被俘,被,聽說被砍了手腳,做成了人彘,吊在了華京城前的桅桿上......”
司馬祁華重重的呆坐在了椅上,他慌了,一向意氣風(fēng)發(fā)的他,此刻爆炸著火子似的金星,他從未如此慌措過,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偏離了自己掌控的軌道,到底是哪里出錯?
“那,那,庸王駕崩了,那華京城如今是和人做主?”莫影的聲音將司馬祁華從愁緒中拉了回來。
“屬下不知,不過聽聞,聽傳言,說是皇上的一個私生子。這私生子沒人知曉來歷,只知道,他竟然可以讓張育卿為之所用,還可以號令皇御軍,簡直神通廣大?!?p> “私生子?”莫影眼中滿是錯愕的回頭看了看司馬祁華。
“報!敵軍送來函文?!睅?nèi)四下無聲,被這聲急切打破。
“呈上來!”司馬祁華嚴(yán)肅的結(jié)果信件,一目十行,隨后是茶碗重重的摔落在地。
莫影從來沒見過自己主子如此失態(tài),連忙上前撿起函文閱了一番,他憤怒之際又滿懷擔(dān)憂的出聲道:“主子,您千萬不能去!”
“不去,難道要本將置大夫人生死于不顧嗎?”
“我去!主子……”莫影一臉焦灼,將佩劍甩在身后,哐啷聲在營帳中發(fā)出輕微的回聲。
司馬祁華微微的合上眼眸,嘆了口氣,無可奈的的喚道:“莫影……你不要?!?p> “主子?!蹦按驍嗔怂抉R祁華的話,猛然雙膝跪地?!澳白杂缀托珠L相依為命,坑蒙拐騙無所不用,若不是主子您,可能我和兄長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犄角旮旯了。莫影嘴笨,說不好話,若是主子執(zhí)意要去,起碼讓我先乘您的車馬探探路。”
營帳內(nèi)鴉雀無聲,白客等人面面相覷,隨后紛紛跪地:“將軍,莫統(tǒng)領(lǐng)所言不無道理,請將軍首肯?!?p> 司馬祁華渾身乏力的靠在了椅背上,他眼眸微顫的看著跪滿地的軍將,纖長的睫毛倦怠又疲憊的垂于眸際,不經(jīng)意間已在眼底打下一層霧蒙蒙的陰影。這一日,倦鳥啼飛,穿透著戰(zhàn)火中的荒草烏云,似乎在告訴他,今日這一點頭,面臨的將會是何種的離別。
而營帳外,蕭瑟秋風(fēng)夾雜著塵土,陣陣拂過晴風(fēng)那涼如水晶的面頰,刺的生疼,她喉頭有些哽咽,只能發(fā)出微不可聞的囈語,她躲在陰影之處,看那脊背挺直到有些決絕的背影。
直到,這身影逐漸放大,那決絕的背影被錯愕、不舍、苦澀的神情代替,四目相對。那一刻,彼此心意相通,確無語凝噎。
晴風(fēng)的肩頭有些顫抖,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有清楚的看到那眼眸的濕潤,那臉頰還掛著的淚珠。莫影心頭一震,他本能的想上前將晴風(fēng)的淚眼擦拭,但抬頭正看到司馬祁華神色不對,唯恐他反悔,只好強(qiáng)行的將這酸澀咽下,嘴角牽出笑意,打趣道:“這干嗎?。坑植皇巧x死別,去去就回來了。說完,他心中不忍的連忙轉(zhuǎn)身。
“我…….我等你?!边^了好一會,晴風(fēng)抬起眼眸,望著眼前人的背影,一字一句用著只有兩人才聽到的聲音,柔情的訴說。
可惜,時間輾轉(zhuǎn),流年不歸,往后的日子中,晴風(fēng)無論多少次站在那大漠荒山,還是平原盡頭,她在也等不到那一人的身影。那埋藏在心底,多少次試煉,多少次想要訴說的衷腸。最終,似水無痕,黃土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