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飄零,美色惑人心,香坊之內(nèi)鶯歌燕舞,酒肉池林,多少男兒醉倒在這鶯鶯燕燕溫柔女兒鄉(xiāng)之中。這要人命的江湖,手足也可反目,卻唯有美酒不會變了味,熙攘的客流與女子的羅帕錦香瀧澤不覺,那樓中木門之后又是怎樣一副萎靡之景?
這七香坊在江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其中勾勒,除達(dá)官貴人外旁人又怎能理解分毫?
唯一可知的是,因花魁爭風(fēng)吃醋的富家公子哥在香坊外逞兇斗狠,以為勝者才配擁有美人,這位花魁也是心高的主,當(dāng)鼻青臉腫的公子哥帶著勝利者的姿態(tài)來到面前時只有一個字“滾?!?p> 前些年有個不怕死的公子哥,當(dāng)著諸位賓客的面拍了花魁一下屁股,連夜逃出了金陵,聽說被追了八百多里……
樓上雅閣,輕端酒杯的姜毗聽著隔壁雅座的侃侃而談,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是一旁的尚婉君聽到模仿有聲有色,似當(dāng)日在場親眼所見的形容時心下好笑。
隔壁雅座的客人似乎意猶未盡又似充滿了嫉妒恨恨的聲音傳來:“要是我能拍一下杜若的屁股,別說八百里,八千里我也愿意。”
又一男聲起帶著的是毫不掩飾的嘲笑:“就你這個熊樣還想拍花魁屁股,真到那時怕是溜的比誰都快,這種女子,你我這種人能夠觀望已是極好,做什么春秋大夢。”
霎時,四周的賓客在無喧嘩,無數(shù)的目光追隨著那緩緩由階梯而下的一道倩影。
靜的玉足踏至階梯的細(xì)微響聲都清晰可聞,踏的是階梯,更步步踏入了賓客的心間,琉璃裙落于身,不加修飾仍舊不可方物的臉龐令賓客的呼吸也停了一拍,輕搭琴鉉,雙手微動,悠揚的琴聲起。無數(shù)貪婪的目光打量著撥動琴鉉的可人,姜毗也在這眾人之中。
繞是游戲溫柔鄉(xiāng)的姜毗在初次相見杜若也驚為天人,若非如此,又怎會控制不住自己,眾目睽睽下拍了花魁一下屁股?
貌美的女子姜毗見過不少,身旁的尚婉君也是個美人,但在姜毗眼中,卻唯有這杜若擔(dān)得起美人兩字。
這與生殺為伍的江湖之中,每個人的眸都帶著算計與城府,杜若的眸卻清澈見底,吸引姜毗的就是這么一雙眸,這雙眸似這天地間最后一點良善,它似乎不應(yīng)該存在于這渾濁的天下,但它確實存在。
明眼人都清楚,這樣的眸在這江湖無法生存,但卻都?xì)g喜這雙眸。但也僅僅是歡喜,因為他們也清楚,這弱肉強食的天下,這樣的眸只能是被捕食者。
“娘子,娘子?!?p> 忽然,一道癲狂的聲音響起,琴聲戛然而止,一土臉叫花竟直直沖進了勾欄,向著杜若撲了過去。眾人詫異,詫異這叫花是怎么溜進香坊,但看著直撲杜若而去的叫花有人嫉妒,有人惱怒。
勾欄中的杜若也被這突然而來的叫花嚇了一跳,那心中還在盤算著今夜能有多少真金白銀入賬的老鴇,看到嘴角分明還有口水流下的叫花頓時心涼了半截。
雖說這種事不算稀奇,但看到來人是蓬頭垢面的叫花后,老鴇心道:“這樣的家伙是怎么溜進來的?!?p> 叫花的眸中閃著精光,似乎看到了垂涎已久的美食,但他并沒有得到這美食,因為他的身軀已被死在石榴裙下的不少賓客架起,每個人的眸中都快要噴出了火。
老鴇驚恐的制止著:“公子,公子可不能讓這里染上血啊?!?p> 架著叫花胳膊的男子咬牙道:“放心,規(guī)矩我們都懂?!?p> 說罷,四人架著掙扎不止的叫花走出了香坊,那叫花會怎么樣,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就算不丟了性命,缺手?jǐn)嗄_也是在情理之中,但卻不會有人制止。
螻蟻的命與之何干?
在老鴇的游說下,心有余悸的杜若起身向著摟閣離去,賓客雖然不滿,但今日能夠看到杜若已然極好,要知道,曾有人砸了萬金請之演奏一曲,杜若也毫不猶豫的拒絕,今日未散銀財,卻能聽道雅奏,有何不止。
“娘子,娘子?!?p> 卻不想,又是那抹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土臉叫花竟然又沖了進來。所有人愕然,這叫花是怎么掙脫那四個家伙的,難不成那四個家伙于心不忍?
突然在次沖來的叫花令姜毗一愣隨即笑出了聲:“這家伙還真是不怕死?!?p> 幾年前那被追了八百多里的公子哥也僅僅是拍了一下杜若屁股,此時的叫花竟然敢光明正大的撲向杜若,這家伙恐怕不把命交代在這里就沒辦法交差。
有人站起來身,卻又緩緩坐下。
因為一抹黑衣?lián)踉诹私谢媲?,來人氣宇軒昂,看著叫花的蓬頭垢面眼中也沒有嘲弄,出奇的叫花也停下了身形,兩人面面相覷。
樓間的雅座,姜毗靜看緩緩走來的女子漏出了道:“你們遲了?!?p> 滿是英氣的臉任誰看都不應(yīng)是女兒身,但來人確實是女兒身,葉素緩緩道:“也不遲?!?p> 話說著,目光卻看向了一樓之中,姜文清幽幽笑道:“誰是你娘子?”
八臂猿姜文清,汝南王姜凌恒長子,且不說顯赫家世,單論武藝,在這江湖也是數(shù)得上名號的人物,他此刻靜站與前,旁人動手阻攔還有何意義?
若是他們知道當(dāng)年被追著跑了八百多里的公子哥是東海小霸王,臉上又該是怎樣一副驚濤駭浪?
叫花露著傻笑道“她?!?p> 姜文清反問道:“為什么?”
叫花道:“因為杜康告訴我,我的娘子是個大美人?!?p> 叫花的瘋言瘋語令不少人偷笑,你說這叫花傻吧,他還知道要娶老婆,你說他聰明吧竟然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何處。
姜文清也嗤笑出聲道:“杜康可是酒神,你怎么見他的?!?p> 叫花傻笑著:“書中自有顏如玉,那酒中不就有杜康神咯?”
叫花的言語早已經(jīng)令姜毗樂不開支,雖與姜文清是堂兄弟,但看他吃癟比什么都開心。
姜文清淡淡道:“但杜康可是神仙,咱們凡人娶妻可是要遵守禮節(jié)的?!?p> 叫花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問道:“什么樣的禮節(jié)?”
姜文清想了一下道:“禮金是必不可少的?!?p> 叫花若有所思探頭看向了杜若楊勝道:“娘子,你需要多少禮金?”
杜若求救般看向了老鴇,確實,自幼長于七香坊,若非老鴇的照料豈能安然無恙的長大,對杜若而言,老鴇無疑形同父母。
老鴇也頗為不耐煩,但出面調(diào)解的是汝南王之子,怎么說也得賣三分薄面,安撫下身側(cè)蓄勢待發(fā)的壯漢,翻了個白眼道:“也行,你先準(zhǔn)備好十萬黃金然后我就將她嫁給你?!?p> 十萬兩黃金無疑是刁難,整個天下,能夠一口氣拿出十萬兩黃金的少之又少,一個叫花怎么能拿出十萬兩黃金?
旁人偷笑,但叫花卻目漏喜色:“一言為定,我這就去賺錢去?!?p> 說罷,叫花轉(zhuǎn)了個身子興高采烈的離開了七香坊,老鴇冷哼一聲,立馬滿臉堆笑的向著姜文清圍了過去,畢竟,這種大人物可少見的很:“姜爺,什么風(fēng)把你吹進來了,你看看你幫了我們這么大的一個忙,我讓若兒敬杯酒道個謝如何?”
戲子終究是戲子,上不得臺面,但若能攀上高枝變鳳凰也雞犬升天,若非如此,老鴇又怎會大費苦心培養(yǎng)出杜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老鴇浮沉數(shù)栽,人情世故又豈會分毫不知?杜若雖長于香坊,但卻也不入紅塵,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比高貴家的小姐差分毫,若是自己爭取一番,或許還當(dāng)真能成了小王妃。
姜文清微微笑道:“我只是來赴個約,不叨擾?!?p> 姜文清笑著,但確實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老鴇也看出淡淡疏遠(yuǎn)之意,心中也明白,縱使那些江湖人士無不敗與絕色,但身與朝堂的小王爺心中裝的可不止絕色,因此堆笑道:“好,好,那就請趕快入座?!?p> 姜文清的到來令不少想要結(jié)交之人端著酒杯敬酒,但后者標(biāo)志性的笑容雖若春風(fēng),但拒絕之意顯眼異常,對此旁人也不敢多說什么。
而姜毗把玩著酒盞靜看姜文清不語,不如姜文清聲名顯赫,旁人雖知東海王有子嗣,但也都知他得過且過,執(zhí)垮無比,而姜毗也不愿被人熟知,因此哪怕游走江湖也不親自透露半分名號。
旁人若是明白,在姜文清對面那個男子是就是東海小霸王姜毗,會不會覺得與傳聞中大相徑庭?
姜文清慢慢的喝著濁酒,也不著急,靜看對面含笑與自己一般年紀(jì)的男子,良久后者沉不住了氣笑道:“考慮清楚了?”
姜文清的眸十分嚴(yán)肅幽幽道:“身為人臣,你考慮清楚了?”
姜毗冷笑一下道:“人臣?不過是一顆顆棋子罷了?!彪S即姜毗緩視四人良久道:“這個王朝未經(jīng)盛事卻已有敗像,這是天下的悲哀,更是我們的悲哀,你我四人或可改變這個結(jié)果?!?p> 尚婉君眉頭微皺側(cè)眼看去信誓旦旦的姜毗,心頭頭一遭明白,這個男人的野心絕非瓦舍小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