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應征
“糜大兄……”
“考慮好了?”原本低頭不知沉思著什么的糜竺抬起頭來,看著同樣沉默許久的甄姜,目光立時灼灼。
甄姜表情依然很淡定,哪怕在場中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
雖然此事本該是甄姜私人決議,但朱并的募帖卻是走的官方路子,糜竺事前還得先和大家商量好結(jié)果。
所以他一方面通知了甄姜、吳耎他們,另一方面又將地點依然定在了縣衙,還將郭老、諸位族長、軍方代表的方超等人都請了過來,當著眾人的面宣讀了朱并那加了徐州刺史印信的令帖。
在甄姜他們尚未趕至之前,縣衙里面便經(jīng)過了一番討論。
當然計較下來其實也沒有什么好商議的,朱并畢竟是徐州刺史,也是在此時徐州與中央無法及時聯(lián)結(jié)的情況下,最適合將徐州各郡并聯(lián)成一塊的核心人物。
于情于理,統(tǒng)歸一句話:他的話,大家得要聽。
當然有人自然便有疑慮:“朱刺史要召甄姑娘過去,這本是在情理之中,但如今朐縣在休養(yǎng)生息之際,雖然徐州三方已斷一支,卻難保另外兩邊人馬不‘慕名而來’,到時又該如何?”
郭老當時便嗤笑道:“前邊才收到朝廷旨意,著各地方郡縣配合,征調(diào)兵馬、糧草以慰討賊大軍。這便是諸君期待已久的朝廷消息,難道不是一件好消息?
“再者,黃巾兵力總共也就那么些許,瑯琊、彭城也不都是些泥捏的人,未必還分得出兵來對付咱們;相比之下,反倒是東海本地匪患未絕。
“但老朽也早聽甄姑娘說起,朐縣附近山頭上最大的山賊,黑風寨也已經(jīng)被她一人掃盡。可以想見,隨著朝廷大軍征戰(zhàn)過來,往后咱們便是求著那些黃巾賊過來,恐怕也沒人來了。
“所以,諸君還在擔心什么呢?莫非還擔心等到甄姑娘走了以后,咱們那么多經(jīng)歷黃巾圍城仍然挺立下來的老兵們,修生養(yǎng)息之后連一些小股的匪患都抵擋不住了么?”
這番頗有些離經(jīng)叛道的話大概也只有郭老能、也敢說得出來了,大漢講究以孝治天下,而對于上了年紀的普通老人,都是尊崇有加,何況郭老這樣于地方有教化立德之功的,在場更是沒有一個有資格教他。
所以眾人也只能當做沒有聽出來,只是將那些反向激勵的言語吸收了,倒算是起了一陣鼓舞作用。
同時,此話也讓方超頗為認同,其人便直接說道:“甄姑娘之功無人可比,但甄姑娘若離去,朐縣也不是無人可守,我等經(jīng)歷生死,如今也不比當初,但有一人在,便不會教任何賊人破城?!?p> 話倒是說了,可惜效果就欠佳了,這莽夫還是不懂說話的藝術。
好在此時剛好甄姜與吳耎在糜芳帶領下聯(lián)袂而至,解了他無人響應的尷尬。
然后便是糜竺與甄姜說起徐州刺史征募諸郡俊杰,齊聚郯縣共商討敵大計的事情。
說白了,其實就是如何配合朝廷大軍的征討,而且朝廷明文三路大軍一路自北向冀州,兩路聚焦在潁川,如同徐州相對匪患沒有那么嚴重,在那三路大軍沒有落定大局的時候,就只能先靠著自己的力量挺過去。
但這同樣也是大家的一個機會,所謂亂世出豪杰,與黃巾之戰(zhàn)便是積功升遷最好的一個階梯,對朱并如是,對徐州眾人同樣如是。
同時,關于刺史朱并對于甄姜的特別征募,也就是有別于別的郡縣,只有朐縣才指定某一人去,糜竺也一并說了出來。
之后甄姜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糜竺在好心和她多說了幾句應了朱并征募之后的好處,比如說郯縣乃州治,徐州刺史權(quán)重,那里能夠獲得消息的渠道更多,或許更有助于甄姜去尋找她另外兩個姊妹。
作為謙謙君子,糜竺想到什么說什么,不僅不會因為想要留下甄姜刻意隱瞞,反倒會站在她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而之后便連糜竺也不說話了,堂內(nèi)氣氛便似乎陷入凝固,大家都在等著沉思中的女子,等待她的最終決定,直到她終于自己主動打破沉默。
甄姜抿著唇,回頭看了眼吳耎,又看了一圈堂內(nèi)大多只有幾面之緣的人,淡淡一笑道:“這些時日以來,甄姜姊妹承蒙各位大人照顧,感激不盡。不過自從我無極甄家破敗以來,姐妹分離,相思難忍。
“我無視無刻不在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骨肉團聚、姊妹重逢。只是亂世潦倒,自冀州輾轉(zhuǎn)徐州,尋回她們的希望也愈加渺茫。
“原本我也幾近放棄,但是此次成功找回甄道,令我重燃希望。按糜大兄這么說,那朱刺史處能得到消息更多,我能找回另外兩個姊妹的希望也就愈大,甄姜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其實在她開口說第一句的時候,大家便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決定。
盡管心中不免失望,但比起他們只是“照顧”甄姜姊妹,甄姜對他們、對朐縣可是有活命之恩,而且兩次直接相救,可以說仁至義盡。
都是要臉的人,此時又怎么能說出強留的話來?
甄姜表情未變,繼續(xù)說道:“甄姜知道,如今徐州黃巾陰云未散,朐縣隨時有可能再遭黃巾侵襲。我在此時離去,諸位大人或許會有不滿,若真不幸言中,或許還會怨恨,但甄姜只能有所取舍。
“故……請恕甄姜無禮,愿受刺史征募。”
糜竺勉強笑道:“甄姑娘言重了,前面幾次若非你站出來,朐縣早便陷落了,何況先前我等也計較過,朐縣如今的處境還算安穩(wěn),即便不能如甄姑娘那般橫掃黃巾,拒之城外應當還是可以地。”
“是啊、是啊,”郭老也說道:“甄姑娘心腸好,我等卻不能不知好歹。姊妹情深、人倫大義,怎可輕放,又怎么能去怨怪?”
眾族長也只是附和,至于心里如何想就很難說了,倒是方超一個勁的點頭,也不知道是贊同甄姜離去,還是贊同甄姜離去后他們有能力保護朐縣。
吳耎一直默默在身后不說話,這時便也不顧別人怎么看,伸出手去牽住甄姜的手,仿佛要給她力量。
他知道甄姜這不是做作,的確是在意旁人看法,就如當初在鐵家村的時候,被那惡婦鐵心蘭質(zhì)問時候都不還口。
她會自覺承擔責任,這是好品質(zhì),但卻又會過多承擔一些不必要的責任,這卻不是什么好習慣了。
好在比起那種不識禮數(shù)、不懂進退的愚婦,這些族長好歹會做些面子功夫,也不會讓甄姜太難過。
只不過回到糜府之后,她還得面對另一個更讓她頭疼的挽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