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壞祭祀可是重罪一條，鄒紹生頓時被嚇得沒了主意，看見桌上臺上有一碗水，想也不想地潑了上去，誰知火苗轟然一聲撲到了鄒紹生的臉上，同時順著桌腳的香油而上，桌面剎那間火苗一片。
隨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水而是今天剛補充滿的香油?；鹧骝v空而起，點燃了廟內(nèi)懸掛在房梁上的經(jīng)文布條，來勢洶洶，不好阻擋。
喬浣鼻尖聞到了東西燒焦的氣息，她猛然打開門，見火中鄒紹生正在脫下衣服撲打。
廟內(nèi)的可燃物太多，幾乎目光所能看見的東西都能輕而易舉燃燒起來。鄒紹生驟然見到喬浣，呆愣了片刻像是看見救星。
“傻姑，快點來幫我滅火！”
喬浣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不用鄒紹生說，她趕忙上前用掃帚撲打。一缽香油的威力實在是大，房梁上懸掛的布結(jié)直接引燃了房梁。
“這火怕是沒辦法撲滅了。”喬浣臉被火烤得發(fā)紫，沒有經(jīng)歷過火災(zāi)的她，從未料到威力如此之大。
如果被人知道是他的緣故，影響祭祀，燒毀土神廟……鄒紹生此刻只覺得渾身發(fā)冷，村長定會責罰他，身邊的人有如何看他，今后出門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兒。
決不允許人生有任何污點出現(xiàn)，他需要一個替罪羊。
“?。 币桓鶡沟哪绢^跌落，狠狠砸在喬浣的身上，她朝前一倒，右臉被火舌一舔，感覺一抽一抽地疼痛。
不如讓傻姑當這個替罪羊，反正她腦子有問題，村中的人應(yīng)當都能體諒她，不會太過懲罰。
鄒紹生咬牙轉(zhuǎn)過身，雙目滿是血絲。愧疚的同時，他心中更多的解脫。傻姑向欽慕他，今日能幫自己做些小事，必然同意不說，甚至還會開心的吧？
喬浣傻眼了，跑路好歹一起打個招呼，不聲不響算什么，“我腿好疼，你來搭把手??！”
跑到外面接觸到冷風，鄒紹生發(fā)漲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只要脫離這個地方，火災(zāi)的事兒便同他半分關(guān)系都沒有。
可是……他回頭看了看喬浣，她身邊是洶涌的火海，像張牙舞爪的怪物一般，叫囂著燃燒周圍一切。
“你跑什么跑，這火可是你放的！”
喬浣的一句話宛如當頭棒喝，讓鄒紹生瞬間清醒，他腦袋里像是有一窩馬蜂在亂轉(zhuǎn)，汗水被風吹干，一個冷噤讓他微微清醒。
必須趕快離開這里.
鄒紹生內(nèi)心唯一的想法便是如此，雙腿軟綿跑在路上跌跌撞撞的，好幾次徑直倒在地上，掌心已是一片傷痕。
遠離此處，一切便與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沒有人看見，沒有人知道。
夜深之時家家戶戶已吹燈歇息，見山中某處火光沖天，恰好是土神廟所在的地方。天干物燥，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著火了！神廟著火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村中男子穿好鞋襪，帶著竹枝編織的大掃帚、水桶，自發(fā)往土神廟處趕。住在土神廟附近的村民是首先趕來的，他們一眼便看見鄒紹生如行尸走肉一般，顫顫巍巍地往外跑著。
“紹生，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發(fā)髻在跌倒時散亂在肩上，與汗水黏在一起，鄒紹生臉色蒼白，指著寺廟中的熊熊烈火，嘴里不知說著什么。
“別管他了，趕緊去救火吧！”
鄒紹生被人扶到樹底下寫著，其余人帶著掃帚撲火，拿著水桶到附近的人家或是溪流中取水撲火。
掃帚用新鮮的竹子枝扎的，并不像木柴那般干燥，不易燃燒，可面對此等大伙，并不頂用，還需要大把的水才行。
“救命，咳咳，救命?！?p> 男子隱約聽到有人在呼救，可耳朵旁更多是木頭燃燒發(fā)出的噼啪聲。他遲疑了幾秒，朝身邊一起撲火的矮壯男子說道：“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p> 矮壯男子聽到這樣問，定下心來細細聆聽，“有人，還有人在里面！”
門口堆著一堆雜物，男子們粗暴地用腳踢開這些東西，一股熱浪帶著濃煙撲面而來，他們連連后退，用衣袖捂住口鼻。
在神像之下，果然見有一人瑟縮著身體，正在緩慢地朝著門口爬來。
在火災(zāi)中，被燒死的是少數(shù)，更多的是吸入過量的濃煙而昏迷。喬浣原本很清醒，不料片刻之后腦袋里混混沌沌，身體也不聽使喚。
仿佛置身于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般，五臟六腑融化為一攤泥水，若是就此離開，或許能回到現(xiàn)實也說不定。喬浣無力地笑了笑，閉上眼不再期待。
恍惚之間，似乎有人攙扶著自己疲軟的身軀，一把涼水撲在臉上，冷熱交替的刺激感讓喬浣猛然驚醒，喉嚨宛如千萬只螞蟻在啃咬，隨即猛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孩子你沒事兒吧？”
喬浣眼睛只能睜開一條小縫，借著月色與火光，她認出是以及平日里見過幾面的同村叔伯。
另一邊人們拿來水，幾乎是不間斷地朝著廟中潑去?；饎萋玫娇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下來，時間也過去了半個時辰。
原本煥然一新準備迎接祭祀的神廟，此刻只剩下殘垣斷壁，眾人的心血在頃刻間化為灰燼，不見蹤影。
“好端端的廟為何為起火？！”
年事已高的村長被女婿攙扶著走來，看著他從小便留著的廟，如今只剩下房梁和泥塑，怒不可遏地審視在場所有的人。
“我們也不知道怎么起火了，一來忙著撲火潑水的?！敝心昴凶娱_口辯解，“不過我們來時，只見鄒紹生和喬家傻姑二人，他們應(yīng)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p> “鄒紹生和傻姑呢？！”
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說道：“他們似乎被嚇著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p> “說不出來話就把他們給我關(guān)起來?！贝彘L氣得雙目赤紅，怒火猶如剛剛的火勢，“此事絕不會就此作罷！”
一句話宣判了喬浣與鄒紹生當晚的命運，潮濕陰暗的黃土屋內(nèi)唯有一扇小窗，專門看押村中犯下大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