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者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牡丹亭》】
太宰治說,如果能避開猛烈的歡喜,自然不會有悲痛來襲,僅一夜之間,我心竟判若兩人。李一年也曾想著,既然早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那么必定不會有巨大的悲痛,可是在收到那張結(jié)婚請柬的時候,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任憑著思緒來去紛飛,跨越了很多年前的四季,貫穿了生命的公路牌,最后仿佛心跳在這一刻停止,沒有了呼吸,沒有了悲與歡。
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你嫁給我時的情景,曾經(jīng)竟然會因為是在草坪上和你宣誓還是在教堂里和你宣誓糾結(jié)好久,甚至于是每夜都輾轉(zhuǎn)難眠,曾經(jīng)也想象過無數(shù)你穿上婚紗時的樣子,不管是什么款式,不管是什么顏色,也不管搭配什么樣的發(fā)型,什么樣的妝容,都一定是我心里獨一無二,最美麗的新娘,沒有之一······很多很多的曾經(jīng),都只不過是在不斷地,時時刻刻地提醒著自己,曾經(jīng)只能是曾經(jīng)了。
在曾經(jīng)的時候,想到了很多種的可能,全部都是關于你嫁給我的情景,可是我想到了這一刻的所有有可能的情景,卻想錯了關于這個童話故事的男女主角,你最終為成為一個人的白月光,只能照亮他一個人的世界,可是我卻從沒有想到,多年之后的自己,只不過是觀眾席上的一位,看著他牽了你的手,向你許諾永久。
李一年看著自己辦公桌上面的那封請柬,紅色的包裝盡顯喜慶,溫暖的色調(diào)就好像那個人溫柔,處事不驚的性格,總是會在她需要的時候,一刻也不離開的陪在身邊,李一年甚至仿佛可以想到,謝梓與以后的生活,必定是幸福的,她的安全和身體,也必定是萬無一失的。
慢慢的打開,是一句很美的話語,“年少遇你,蒼老別離。”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底下附了兩行字,“新郎:王之航;新娘:謝梓榆?!痹臼窃摓樗械礁吲d的,原本是該懷著祝福的心情的,可是在看見這八個字之后,李一年卻是在那一刻失了控,一個已經(jīng)成熟穩(wěn)重的大男人,一個可以在商場上叱咤風云的雷厲老板,卻只能任憑著眼淚肆虐,在臉上流暢的滑落······
“年少遇你,蒼老別離。”這八個字,是他曾經(jīng)給她的承諾,是他們之間所有的故事,是年少時的初相遇,時青春時的不離不棄,相配相伴,是成長路上的點點滴滴,歡喜不減,是關于未來最好的希冀,是他們這一生原本應該相攜共同走過的無限美好的人生旅途,她原來是記得的,即使具體的記憶遠去,模糊不清,但是她還是記得的,原本該是一生一世的約定。
看見這樣的一封請柬,他不知道是該諷刺,還是該無奈,至于諷刺,他又是不知道該去諷刺誰,是諷刺謝梓榆內(nèi)心深處帶著他們的承諾嫁給另外一個人?還是該諷刺王之航,諷刺他帶著自己的誓言,迎娶自己喜歡的人?還是該諷刺他自己,這樣的誓言,當初的美好,只能是留在過去,現(xiàn)在的種種,只能是空悲切,感嘆命運的無常?抑或是該諷刺這世人,諷刺這世間的人,永遠也看不透一個人真正的感情,看不清內(nèi)心深處的吶喊和嘶吼?
至于無奈,無奈著,即便知道在謝梓榆內(nèi)心深處,自己永遠存在著,雖非清晰可見,但卻濃墨重彩,無法拭去,可是自己也不能夠任性的做一個孩子,帶著她遠走高飛,四海為家,因為那樣,只會嚇到她;也無奈著,謝梓榆的身邊,她的父母,都是希望她能夠嫁給王之航的,因為從那個方面看去,他才是最合適的那個人,也只有嫁給他,才能夠保證她這一生平安喜樂,健康順遂······
現(xiàn)在他所能做的,就是收起自己所有的喜歡,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傷感,所有的心痛,滿載著自己所有的祝福,所有的歡喜,所有的友情,所有的希望,去觀看,靜靜的做一個最好的觀眾,看著她成為別人的新娘,往后種種,風雨也好,晴天也好,都會有另外一個人陪她去度過。
來去去來,李一年懼怕著,也期待著的這個日子,終于還是到來了,婚禮的地點,是在城市的教堂里面,請了最好的神父。
李一年是算著時間過去的,想著過去太早顯得過于喧賓奪主,本來熟悉的很多人都知道他和謝梓榆,是原本應該相守一生的人;而過去太晚似乎又有點不夠禮貌,會讓人聯(lián)想到是他還未放下,被猜測是斤斤計較也是有可能的,李一年原本不是一個注重世俗看法的人,可是他不能不為謝梓榆考慮,過了今天,她就已經(jīng)是別人家的人了,他不希望她再因為自己而受到什么猜測,既然不能在名正言順的保護她,就要在這些事情上面盡可能的照顧到她。
所以當李一年到的時候,正好是婚禮即將開始的時候,來賓們大部分已經(jīng)就坐了,自己的位置是在第二排靠邊的位置,這個位置,正好是謝梓榆穿著婚紗即將漫步走過去的地方。
前面是王之航一身深黑色西裝革履,精心打扮過后的他更加顯得高大英俊,金絲眼睛又緩和他硬朗的外貌,整個人都籠罩著一層溫柔的面紗,立在上面,就好像畫中十九世紀的英國紳士,一顰一笑,都是安心。
在教堂的大門被拉開的那一刻,是謝梓榆一襲白色的婚紗,唯美的就像是個仙子一般,本就身材高挑的她,更加是在這件婚紗的襯托之下,氣質(zhì)出塵,原先就知道她很美,可沒有想到在她人生的這一刻,她可以美的這樣耀眼。
謝梓榆的父親牽著謝梓榆的手,一步一步,走過了教堂中間鋪就的紅毯,一直到了教堂的最前端,站在神父的面前。
在經(jīng)過李一年的時候,天知道他是用了多么強大的意志力和控制力,才可以讓自己不立馬起身,拉起她的手,逃離這一切,可是他知道的,他知道自己是不能那么做的,在經(jīng)過他的時候,謝梓榆看向了他,雖然是僅僅幾秒,可是她眼睛里面的撲朔迷離,神情閃爍,李一年卻是盡收眼底的。
可是即使他明明白白的看見了謝梓榆的掙扎,她的疑惑,李一年還是寧愿相信是自己心里藏了怨念,所以才看見了謝梓榆這樣,是啊,她又怎么可能會不開心呢,在醫(yī)院的那個晚上,她已經(jīng)明確的說過了,自己是離不開王之航的,現(xiàn)在的結(jié)局,應該是除了他一人苦澀,整個世界都是皆大歡喜的。
于是,他就這樣的看著謝梓榆越走越遠,最后,走到了另外一個人的面前,今天的他們兩人,是世界上最相配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