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曾華從法醫(yī)室走出來的時候腦子還不是很清醒,但好在他臉皮夠厚,最終在他微信,短信,電話的強行轟炸下,老金也只能妥協(xié),讓他去找程呈,看看痕檢那里有什么什么新線索出來。
痕檢科辦公室里,程呈正使喚著新招來的小同志拼證物。這好不容易才熬成了老資歷,正準備喝著茶水享受一下加班時光,突然辦公室的門被人猛地撞開,嚇得程呈一個激靈,被茶杯里的熱水灑了一身。
“呈兒,咋樣?有啥新發(fā)現(xiàn)沒有?”
來的人正是路曾華,程呈自認倒霉的放下水杯,隨手抽出張紙巾擦了擦灑在工作服上的茶水,回頭對新來的小同志問道:“小劉,拼圖拼好沒。”
小劉用鑷子將最后一塊瓷片粘上去,“師傅,已經(jīng)成了?!闭f完小心翼翼的把那件瓷瓶捧到程呈面前。
程呈倒是沒接,直接推給路曾華?!袄辖鸶艺f了,這個應(yīng)該就是兇器,我們又在垃圾桶里翻到一個黑色垃圾袋,里面裝著剩下的瓷瓶碎片。后來又對垃圾桶做了紫外線檢查,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的大雪掩埋了大量的痕跡,這次我們可能幫不到你什么了?!闭f完在椅子上一癱,示意小劉再加點茶水。
瓷瓶雖然大部分被拼上,但瓶身依舊有不少缺失,小劉給程呈倒完水就過來繼續(xù)解釋:“這個瓷瓶胎體很薄,貼畫也很隨意,是很廉價的裝飾品,居民應(yīng)該不會購買,倒是一些小酒店或旅館的會買來做裝飾?!?p> 路曾華看了一眼這小劉,他看起來二十多歲,可能是由于今天出勤比較匆忙沒來的仔細收拾,臉上還帶著些青色的胡茬,但就這樣與程呈站在一起倒顯得程呈要更加稚嫩一些。
程呈雖然三十出頭,算起來比路曾華還要大一歲,但是卻是天生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卻與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差不多。當初因為這張臉沒少被室友和同學(xué)們戲弄,天天小呈兒小呈兒的叫。
“小劉是吧,挺不錯,小呈兒,你這徒弟哪兒找的?”路曾華把手搭在小劉肩膀上,這小劉長相不錯,看著就十分通透,再想想自己被分來的實習(xí)生的憨憨樣,不由得更加羨慕起來。
小劉被他摟的有些不舒服,剛想要悄悄離開路曾華這個“熱情的懷抱”,不料卻被路曾華一把給鉤了回來。
程呈眼皮一跳,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握住茶杯的手,防止自己把這新買的普洱潑在這畜生臉上?!靶ⅲ阆然厝グ?,有事再叫你?!背坛实恼Z氣陰陽怪氣的,拿著水杯的那只手甚至出現(xiàn)了青筋。
小劉看程呈的表情有些不對,連忙換下工作服帶上工作簿,跟兩人打過招呼,就趕緊離開這個氣氛詭異的辦公室。
走得時候還看到路曾華正沖自己笑著擺手,那神情古怪至極。
“路曾華,有事直說!”程呈也換下工作服,本來他就長得很稚嫩,一換上私服就更顯得像個剛畢業(yè)的學(xué)生,說話都沒什么威懾力。
路曾華聽警局技術(shù)部辦公室女警私底下說:程呈生氣就跟小孩子發(fā)脾氣沒什么區(qū)別。
路曾華笑嘻嘻的坐在座子上,“小呈兒有個事兒......”
“憋回去!”程呈一敲桌子看來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路曾華,我說多少遍了,我也算是個老人了!以后能不能在新人面前給點兒面子?!?p> 見程呈開始發(fā)脾氣,路曾華立即識相的低著頭認錯,把桌子上的茶杯又送回到程呈手里,“好好好。程哥,我錯了,”
程呈卻沒接,斜睨著他說道:“對不起,我不原諒你。再說你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后面的話不用說了,免談!”
“別介啊,呈哥,有個事兒真得你辦?!甭吩A把程呈按回椅子上,難得客客氣氣的說道。
程呈本來根本就不想理他,但經(jīng)不住他的磨嘰,再加上難得看到路曾華這么認真的表情,程呈覺得這事可能是跟這回的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
最后還是沒好氣的問了一句。“到底什么事兒?”
路曾華拿起旁邊的瓷瓶,仔細打量著?!熬拖裥⒄f的,這個瓷瓶應(yīng)該是酒店或是旅館的裝飾物,所以找這個旅店的任務(wù)...”還未等路曾華說完就聽啪的一聲。
程呈又是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路曾華,你看看我門口的幾個字是啥?鑒證科啊!你說我們局我們鑒證不但要出現(xiàn)場,還要做痕跡檢查,喊了快十年人手不夠,終于看見派個新人過來了,你突然跟我說現(xiàn)在還得去找案發(fā)現(xiàn)場?咱們局是人少點,但也不能就可著我們鑒證科加班加點吧!”
路曾華拍了拍程呈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誒呀,呈兒啊,組織知道你們很辛苦,但是沒辦法,誰讓我剛來局里,就得罪了技術(shù)部其他人,也就跟你關(guān)系好,你也知道技術(shù)部里的女同志太剽悍了,無論我干啥都要證件,你就不一樣了,你多招女同志喜歡?!?p> 聽到這話兒,程呈的眉頭又皺起來幾乎是怒吼道:“再見??!”說完就走出工作室。
“呈哥,great 什么with什么,總而言之能力越大責(zé)任越大嘛!”路曾華不放棄的沖門外喊道。幾乎剛喊完,程呈居然去而復(fù)返,路曾華立馬笑著迎上去沒等他說話只聽程呈說道“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少吃垃圾食品,多看點書吧?!闭f完越過他拿去剛剛落下的水杯離開了。
出了痕檢科程呈越想越氣,憑啥他又做痕跡檢查又做物證鑒定,平時還得出現(xiàn)場。
再想想自己的同學(xué)哪個不是坐在辦公室里,等著物證送過來,他倒好,不但得自己去找,居然還要負責(zé)跟局里的女同志搞好關(guān)系。
他上輩子造了什么孽,這輩子居然認識了路曾華,快十年了從沒有福同享過,倒是天天有難同當。在警局熬了這么多年,怎么也算個老資歷,可是卻混得一點威懾力也沒有。他正胡亂想著沒注意拐角處突然出現(xiàn)的人,差點就撞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也是才發(fā)現(xiàn)程呈,低頭把剛剛慌張掉在地上的資料撿了起來。
程呈回過神,眼前的男孩看起來年紀不大,長得也算秀氣。忙道:“沒事,沒事,是我走路沒注意?!?p> “實在不好意思,我叫張銘,準備給路隊送個報告有點著急了,你也是趕著去送資料的吧,你先走,你先走?!睆堛懹X得程呈看著不大,就天真的認為,他應(yīng)該也是應(yīng)屆的畢業(yè)生,直接問道。
“啊?”程呈沒聽懂他的意思,愣了一下。
這一愣落在張銘眼里就是局促不安的意思,張銘連忙表現(xiàn)出自己的大方友善,拍著程呈的肩膀說道:“你也是剛來的吧,別看局里的人看著有點難相處,但實際上都很好的,你在哪個部門?以后一起去吃飯?”
程呈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是被當成了剛進社會的小菜雞?他剛剛才想著自己好不容易熬成了老資歷,這就被打回了菜鳥陣營,但人家小同志說的話句句都是和善,也不好意思發(fā)火,只能隱晦得提醒道:“我看著很像實習(xí)生嗎?”
可人家張銘就是聽不懂他的意思,反而還以為他是由于工作沒做好在這里自責(zé),又出言安慰程呈道:“兄弟工作沒做好沒關(guān)系,你現(xiàn)在是經(jīng)驗不夠,以后慢慢習(xí)慣了就好了?!?p> 程呈眉頭又是不自覺的一跳,心里萬馬奔騰,‘我經(jīng)驗不夠??!’他狠狠的握住茶杯才勉強把語氣放緩說道:“張銘小同志,剛進局里我教你一條實習(xí)生必修準則,最好不要亂說話?!?p> 張銘愣在原地,看著程呈氣沖沖的捏著茶杯出了警局。
當張銘處理完所有事兒,下班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陰了下來,雪還是下個不停。張銘裹緊自己的衣服,回想著今天路隊的話,又想到走廊里那個年輕人的話,突然想到白天路隊說,讓他找時間去那個小巷做個尋訪,便打算今天自己晚上過去看看,隨即叫了車向小巷開去。
警局辦公室里,路曾華翻看研究著張銘給他帶來的材料,就在此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路曾華一看是警局內(nèi)線電話。
“喂?我是路曾華?!?p> “路隊,接到報警說有42歲男性失蹤?!?p> 路曾華放下資料道:“好,知道了,讓人來認領(lǐng)尸體吧?!彼D了頓又道:“記得語氣委婉點?!狈畔码娫挼臅r候,路曾華仿佛松了一口氣,當警察碰到尸體絕不是稀罕事,但是讓他們最痛苦的就是帶著家屬來認領(lǐng)尸體。
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來認領(lǐng)尸體的人,每一個的微弱表情,有的痛苦,有的平靜,有的是徹底崩潰。從最開始的期望警察錯認了,到后來的絕望,再到最后的被迫接受,這一切都在他們的面前重復(fù)上演,無休無盡。
大雪伴隨著寒風(fēng)不停地拍打著車窗,似乎在申訴,又似乎在反抗,但都被那一層薄薄的車玻璃狠狠地隔絕在外。車停在了小巷外的車站牌下。燈光昏暗,旁邊長椅孤零零的處在那里被風(fēng)吹得吱吱作響。張銘下了車,可能是燈光的緣故,他只覺得更冷了一些。
他靠著記憶進入小巷,走到白天發(fā)現(xiàn)尸體的地方,小巷里沒有路燈,兩邊的居民樓看起來也大多都是閑置的,只有幾家開著燈,張銘僅僅靠著手電的那一束微弱光芒,來到那兩個垃圾桶前。
赫然發(fā)現(xiàn)那兩個垃圾桶邊竟然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肥大的黑色羽絨服,身上落了一層雪,那人聽到張銘的腳步聲兒,緩緩的轉(zhuǎn)過頭來,頭上的帽子幾乎擋住了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張銘身上的工作牌,嘴巴仿佛是被凍僵了一樣,緩緩地開口。
“你把我?guī)ё甙?,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