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猶感余音繞梁。
表演完的月落從箏后起身,盈盈一拜,說了句:“獻(xiàn)丑?!北憧羁钭刈肋?。
三人無不稱好。阿諛之詞一時鋪滿房間。尤甚者便是那周晨莫屬了。只見他說的最是肆無忌憚。
什么如臨仙境,如墜天音。又說些什么,他對月落姑娘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fā)而不可收拾。
一通馬屁下來,直叫這屋中的正直之士再也聽不下去,被張平書草草打斷才算終了。
張平書扭頭對張賢說道:“你這小兄弟端的是……端的是……”便是那“不要臉至極”五個字怎么也說不出口。大概是從他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了罷。
張賢也沒有理會張叔平這個瘋子。其實(shí)今晚,在月落面前還算有點(diǎn)人摸樣的就只有他一人了。剩下的兩個,一個神棍一個瘋子。偏偏一個是自己兄弟,一個又意氣相投。均都是打罵不得的孽障,也算是今晚見到女神的張賢唯一的劫難了。
周晨看窗外,已近夜中。只得向月落解釋。說時辰已晚,加之張家家規(guī)嚴(yán)謹(jǐn),對于夜不歸宿的事懲罰嚴(yán)厲。
又說,今日我等得蒙姑娘倉垂見,自是感謝非常。只是現(xiàn)在時辰已晚,也該告辭回去。若是太晚回家,家中長輩便要責(zé)罰。請月落姑娘多加包涵。
一旁的張賢被這么一提醒,便也知道該走的時間到了,不得不同時起身告辭。
其實(shí)月落今晚也是意猶未盡,尤其還有許多話想要與周晨談。她想問周晨關(guān)于《青城山下白素貞》的故事,她想了解周晨這個人。
又好奇另一首曲子為什么叫《太平歌詞》,還想將這太平歌詞唱與周公子聽。她心里有許多的話只想要給周晨,因?yàn)樗X得周晨懂她,覺得周晨懂這個滿是瘡痍的世界。
只是沒想到他這么快便要走了,不自覺的心中竟有一份低落產(chǎn)生。她強(qiáng)打起精神,起身相送。
待到兩人都在告辭了,不是主角的張平書自不好再待下去。同樣隨了他們向月落道別。
月落把他們送到門口,卻又獨(dú)獨(dú)將周晨叫住。忙著跑回去取了一杯青梅酒,又跑回周晨身邊。
將白瓷小杯端在手中,鼓起勇氣說道:“今日多謝公子賜教,也望公子來日不要忘記月落。若是公子哪日里得些閑暇,只要遞張?zhí)舆M(jìn)玉華樓相約,月落定會欣然前往的?!?p> 說罷便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然后就被自己的大膽,羞的匆忙跑回屋中,急急將門一鎖,內(nèi)心驚訝為何今日自己如此大膽。
也暗罵自己是個小浪蹄子,應(yīng)該矜持一些,不該如此的。她此刻的臉蛋兒亦是通紅一片。似是蘋果,似是火燒。
附身倚在門上。將耳朵也貼了上去。她心中終究還不踏實(shí),雖沒膽子再將門打開,但也不妨礙隔著門反復(fù)偷聽。
月落的一番話,說得三人都成了傻子,直直定在那里一動不動。
其中只有張平書內(nèi)心活動還算正常。他只是不停的在心中狂喊,牛掰牛掰!再有就算記起了授業(yè)恩師說過的一句話——有慧根的人,不管做什么他都有慧根。
他此刻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做有慧根的人。原來有慧根的人做事都不用努力的,他們都是如有神助,凡事的果子只不過是順手采摘而已。
不斷地發(fā)散思維的同時又不斷幻想,如果月落姑娘這么對他,他會不會選擇還俗?想著想著,不禁心中一顫,趕緊撇去自己的妄念,不斷念叨著無量天尊,無量天尊。穩(wěn)固自己的信仰。直嘆這女色著實(shí)可怕。
而張賢此刻的腦子是空的,空空如也。他好像聽見了這世界支離破碎的聲音。這杭州少年第一次的慕艾,便這么匆匆的結(jié)束以傷懷。
感到最驚訝的應(yīng)該就是周晨本人了。他在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被杭州第一名妓告了白。他分不清這是這個時代的營銷技巧,亦或是這個時代的真情流露。燦燦的一時找不出話來說。
而此時他腦子又突然抽了一下風(fēng),覺得自己怎么的也要說上那么兩句,畢竟氣氛已經(jīng)哄到這了。索性就干干巴巴的背了一句詞:“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p> 這一句詞背出來,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像是將一點(diǎn)催化劑點(diǎn)進(jìn)了化學(xué)溶液,將本要一年才能完成的化學(xué)反應(yīng),瞬間料理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
月落陶醉了,張賢心碎了,張平書也五體投地了。
三人渾渾噩噩的走出了玉華樓。一陣清風(fēng)襲來,也瞬時吹散了他們的萬般思緒。
似有所得的張平書,與周張二人告了辭,言道今日泄露了太多天機(jī),且自己發(fā)現(xiàn)道心并未穩(wěn)固。需要閉關(guān)些時日。待到他日圓滿出關(guān),一定會去張家拜訪云云。雙方交換了地址,他便匆匆而去。
此時就余張賢、周晨二人,面面相對。張賢啟齒要說什么,只是那個來,那個去了一番,終究沒有“那個”出來些什么。隨后嘆了口氣,說了句:“君子成人之美?!?p> 周晨在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自己其實(shí)也很煩惱。試問這世上有哪個男人能抵住這般示好。只能日后不見為妙。暗中下定決心,這玉華樓自己還是少來的好。
畢竟他滿世界就這兩個可以交心的朋友,不能因?yàn)橐粋€青樓女子的營銷手段,便就折了一半進(jìn)去,實(shí)在不值得。
其實(shí)周晨還是想的偏激了。在三人中,他并非顯得有多出挑。若這表白真是月落攬客的手腕,也斷不會將他納入考慮范圍之中。張賢應(yīng)該才是上上之選,何必理會他這種不著四六的東西。
“你不要灰心,月落也只是偏愛文采罷了。日后你要多多學(xué)習(xí),美人芳心也就會屬你了。”那周晨大言不慚地說道。當(dāng)然他這話也就只能騙一下同樣不學(xué)無術(shù)的張賢,可憐的張公子便輕易的信了。
只見張賢像是被老僧醍醐灌頂一般,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不會拼命拉扯。年輕的張公子就這樣被他的書童周晨帶入了經(jīng)史子集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