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選
“母妃你說什么？讓我娶齊國公的女兒？”三皇子李諄坐在周昭容的錦陽宮內(nèi)，面色凝重地望著她。
周昭容捧著青瓷茶盞，鳳眼微瞇，整個人看起來氣勢極盛，只見她紅唇微張：“覺得委屈？”
一聽李諄那個不甘愿的語調(diào)就知道，周昭容不覺得自己的提議有什么不好。
李諄低垂眼，心道果然如此，無論在前世還是今生，母妃都是在這個時間內(nèi)跟他提出這個要求，只是這一世他不想娶別人，只想娶自己心儀的姑娘。
輕輕地將茶霧吹散，周昭容哪能不知道自己兒子在想什么：“你也別在心里怨我，我也是為你好?！?p> “兒子不敢?！崩钫佁痤^，看著坐在那里的周昭容，即使身著素雅衣衫，端坐在那里仍顯得她整個人瑰姿艷逸。
以前他想不通，為什么明明母妃容貌在宮中是無人可及，父皇卻還是不喜歡她。后來直到他遇到自己心儀的姑娘，才瞬間明白，原來當(dāng)真喜愛一個人時，無關(guān)容貌無關(guān)家世，就算其余人再美亦入不得心、瞧不進(jìn)眼。
“是不敢而不是沒有?！敝苷讶輰⒉璞K放下來，茶盞碰到桌面發(fā)動輕微的聲響，即使面帶不悅也無損她的美貌。
“兒子不想娶齊國公的女兒?！崩钫伕纱嗟鼐芙^周昭容的提議，重活一世，他如果還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姑娘當(dāng)正妃，那他還不如不娶妻。
“那你想娶誰？”一看李諄愿意跟自己說實話，周昭容慢慢地收起自己的不悅，略帶幾分不在意地問道。
“林太傅的嫡女?！崩钫伒难劾锔‖F(xiàn)幾縷溫柔，那個冰雪聰明的姑娘才是他想娶的正妃。
聽完他說出的人選，周昭容欣賞著自己剛?cè)竞弥讣椎膭幼饕活D，抬起頭認(rèn)認(rèn)真真地打量自己的兒子，確認(rèn)他沒有說笑，心里快速衡量著。
林太傅是文官，而齊國公府則重武官那邊，兩者孰輕孰重根本比較不出來，如若真要說的話，林太傅曾教導(dǎo)過太子，只怕會更偏重太子那邊，而齊國公府則從不站位，怕就怕就算娶了他們府上的姑娘也得不到他們支持。
細(xì)細(xì)思量，周昭容一時竟不分出哪個更好一點，她不由得問：“為何不選齊國公府？”
“母妃，齊國公府的人歷來精明，從不站位，你覺得我們有什么把握能說動他們？”李諄輕笑，提出周昭容一直有意忽略的事情?！岸?，你認(rèn)為父皇會讓我跟齊國公府聯(lián)手嗎？”
說到這，李諄臉色慢慢暗下來，上輩子，如若不是太子不愿娶妻，只怕齊國公府會與誰聯(lián)姻還不一定。
“哼！”明白自己兒子說的是實情，但周昭容心里就是不痛快?！澳憔褪莵泶廖倚母蔚?！”
后宮眾人都知道，熙帝心中第一位是江山社稷，第二是皇后，第三是太子，她們后宮這些人都是可以隨便扔在某個角落，多余得很。
“母妃，與其指望那些沒把握的，還不如直接選擇有把握的。”李諄端起茶，意有所指。
周昭容聽得雙眼一亮，她唇角一揚，笑著說：“你有把握說服林太傅？”
“并不。”李諄心里冷笑，他又何需去說服，對方已經(jīng)主動湊上來?！笆撬鲃觼碚椅业摹！?p> “這么說，林太傅并不看好太子？”周昭容眼眸發(fā)亮，就沖林太傅這點，她心里的天平又向林太傅那邊傾斜幾分。
“太子的身體……該知道的都知道。而且父皇尋神醫(yī)多年都未曾有結(jié)果，恐怕那神醫(yī)早已不在世。林太傅只怕也是考慮到這點才會暗地里向我投誠?！崩钫佅肫鸶锇敌l(wèi)回報的消息，這么久來他們也不曾尋到不醫(yī)，看來神醫(yī)什么的，只怕早已不在世，要不然哪能都尋不到人。
聽到這，周昭容慢慢思考起來，纖長細(xì)白的手指輕敲著桌面，眸光幾經(jīng)閃動。
“父皇那邊，恐怕還得母妃出面?！崩钫侂m心急娶妻，但事實容不得他急。他的好父皇現(xiàn)在大概正急著替太子選妃，只怕一時還顧不上他們剩余這些兒子。
“真不能跟齊國公府聯(lián)姻？”周昭容不死心地問道，林太傅家那邊也不錯，但她還是舍不得齊國公府。
“母妃！”李諄微提高聲音提醒她?！澳阌X得是林太傅能讓自己的女兒當(dāng)小，還是齊國公府愿意當(dāng)?。俊?p> 被李諄這話一塞，周昭容頓時說不上話來，再怎么她都能想得到，那兩戶人家怎么會愿意自己的女兒當(dāng)小。
周昭容訕訕地替自己解釋：“我這不是想替你再增加點籌碼嗎？”
就是知道她的意思李諄才出言提醒，他輕咳一聲，跟周昭容說得明白些：“母妃，除非兒子……”李諄伸手指了指上邊，“不然這種事情想都不能想。”
可惜了。周昭容在心里默默嘆息。
“如今邊關(guān)太平，齊國公府的虎符又早已上交，該如何衡量，母妃還不清楚嗎？”李諄繼續(xù)對周昭容循循善誘。
“我看你是只想娶林太傅家的嫡女吧？”周昭容斜睨了他一眼，真當(dāng)她不知道他這么努力勸說自己是為了什么嗎？
還未娶進(jìn)門就已經(jīng)讓自己的兒子這般為她著想，周昭容心里頗不是滋味，但在看到自己兒子望著自己時，眼里隱含的期望和祈求，又慢慢心軟起來。
“母妃，兒子知道這么說會讓您生氣，但是兒子還是想說，如若正妃不是林太傅的嫡女，那兒子寧愿不娶妻?！崩钫伱靼走@話會觸怒自己的母妃，但他還是想說出來。
誰知周昭容并未如他所料那般勃然大怒，只是盯著他，目光迷茫，不知是想到何事。
這句話，曾幾何時她也從別人嘴里聽過。可是一晃這么多年過去，當(dāng)初信誓旦旦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早已后宮佳麗三千，也不知道皇后有沒有后悔過？
周昭容揚起唇角，笑得魅麗，那人不愿娶她當(dāng)正妃，可最終她還是嫁給他，雖然是以妾的身份。
將視線投向不遠(yuǎn)處的李諄，周昭容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心思，她用一種莫名地語氣詢問道：“只能是她嗎？別人就不行嗎？”
話出口，場景似乎回到當(dāng)年，她私下約見那人，可憐兮兮地沖他質(zhì)問的情景，那年那棵樹的桃花似乎很絢爛，讓她花了眼。
“我只要她，別人都不是她?！?p> 同樣的話，不同的聲音，周昭容一時竟分不清自己到底身處何處。
半晌聽不到周昭容的聲音。
李諄好奇地抬眼望去，就看到周昭容明顯已經(jīng)陷入自己情緒中，只見她兩眼無神地盯著殿中某一處，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母妃？”李諄提高聲量。
周昭容瞬間被驚醒，眼里帶著些許迷茫：“怎么了？”
“您可是累了？”李諄微皺眉，很少看到母妃這個樣子。
“不，沒有，沒什么。”周昭容連續(xù)否認(rèn)道，她輕搖頭，將話題拉回來?！澳阆Ｍ胰ツ愀富拭媲扒笄椋俊?p> “兒子只希望你能幫著在父皇面前美言幾句?！崩钫伾钪磉咃L(fēng)的厲害，特別是某些時刻后的男人，更容易被勸說。
周昭容眉一挑，眼微瞪：“怎么不是你自己去求指婚的圣旨？”
“父皇會懷疑?！崩钫伒ㄗ匀舻拇鸬馈！岸?，由母妃來說豈不是更好？”
這下周昭容倒是笑出聲來：“你知道大皇子的正妃是怎么來的嗎？”
“大哥？不是父皇賜婚嗎？”李諄思索了好一會，才遲疑地答道。
“那是他自己去皇上面前求的旨意?！敝苷讶萃约簝鹤又毙?，笑容中意味不明。
李諄大吃一驚，他一直以為大哥的正妃是父皇賜婚的，沒想到是他自己求來的。那這么說的話，他是不是也可以去求旨意？
“想明白了？”周昭容的聲音突然響起，李諄順勢瞧向她。
“你們的父皇在某些方面不是刻板的人，撇開朝中大事，他還是很樂意成全‘有情人’的?！敝苷讶蔹c醒他，這個事實也是她最近才看明白的。
只是這個“有情人”……周昭容的唇邊扯開一抹諷刺的弧度。
“可是林太傅……”李諄遲疑著，大哥的正妃家世跟林太傅家可不能比。
知道他在顧慮什么，周昭容諷刺地一笑：“他最放不下就是江山社稷，如果齊國公府是給太子備著，那林太傅就不會再綁上太子的船，朝堂平衡可不是說說而已的?！?p> 文武百官都簇?fù)硖樱巧頌榛噬系乃粫只艈?？掌?quán)者最忌別人惦記他手中的權(quán)利，他能給，別人卻不能念著。
這話聽得李諄眼前一亮，如果真如母妃這樣說的話，他也可以學(xué)大哥去求賜婚的旨意。
“想明白了就自己去求你父皇。”周昭容向后一靠，好整以暇地望著李諄。
李諄微笑地站起身，朝周昭容行禮：“多謝母妃指點?！?p> 輕哼一聲，周昭容揮揮手：“行了，我累了，你自己去謀劃一下該怎么跟你父皇說吧?！毖韵轮?，她不打算插手幫忙。
“是，兒子告退?！崩钫佉嗖辉谝?，只要他的母妃不強(qiáng)烈阻止自己就好，其余的他自會謀劃。
“嗯。”周昭容閉上眼，不想看他。
又朝周昭容施了一禮，李諄才安靜無聲地離開錦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