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初冬
初二在念昔猝不及防的長大中度過了，后來每每回想那一年，念昔的腦海中總是有那么幾個定格特別清晰的畫面：圖書館書快砸到臉上時，向宇一把穩(wěn)住書并抓住了她的手，眉眼在陽光中閃的耀眼；天文臺門口側(cè)手邊，向宇拿出校服讓她圍在腰上，臉上和她一樣的小困窘和小尷尬；回家的街道上，自行車和車上一對小兒女留在地上的昏黃剪影，以及那一首《有一點動心》。
話得說回來，現(xiàn)在的念昔還遠(yuǎn)沒想到自己會有追憶的時候，臨近初冬，一中每年另一項傳統(tǒng)活動又要開始了。那就是讓所有沒有經(jīng)歷過的新生們新奇但老生們疲憊的“冬季小環(huán)城跑”。
學(xué)校應(yīng)該是出于一片好意，提高大家對體育的重視，督促同學(xué)們鍛煉強健的體魄。在每年深秋快入冬的時候選某個周末的最后一天上課早上，清早5:00開始，年級從高到低出發(fā)，每隔5分鐘出發(fā)一個年級，起點是一中校門，經(jīng)過C市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協(xié)，公交總站，卷煙廠，師范大學(xué)，濱湖公園一圈后跑回一中。
念昔她們才初二，等到她們出發(fā)得到5:30左右了，即便這樣，也不意味不需要早起。尤其南方小城的初冬早晨，潮濕又陰冷。對于本就不愛運動的念昔來說，這項極有意義的活動如同酷刑。初一那次因為重感冒逃過了，這次無病無痛顯然不能幸免。
“念昔，明天鬧鐘要定早點，不能遲到，不然后面跟不上大隊伍的?！膘o芝千叮嚀萬囑咐。
“知道了，不會的，放心放心，正事我從來不打誑語?！蹦钗粜Σ[瞇，看不出是不是放在心上了。
靜芝在念昔腦門輕輕一點，“你最好是真記住了。”
等靜芝一走，念昔的臉就垮了下來，她甚至還冒出這樣的念頭，“要是來例假就好，我那么不舒服應(yīng)該是合理請假的理由吧?！笨上н@只是一個空想了。因為吳爸吳媽對學(xué)校這項活動熱情很高，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念昔自己。
“我明天給你要不要準(zhǔn)備吃的。按理說，跑步之前不能吃太多東西，不然又是早上怕胃里不舒服。”吳媽媽絮絮叨叨，“昔昔，給你帶上吧，就簡單點。搞個三明治和牛奶?！?p> “不用了，”在自己房間里寫作業(yè)的念昔探出頭對吳媽媽說，“他們說學(xué)校食堂給我們會準(zhǔn)備的?！?p> “那你們學(xué)校還是不錯，考慮很全面，但繞著城市跑一圈，那時候天還沒亮，沒什么安全問題吧？”吳爸考慮的顯然更深些。
“沒事的，上星期老師就要我們跟家長介紹的，我給忘記了?！蹦钗艨粗謰尣缓靡馑纪铝艘幌律囝^，“這個活動有傳統(tǒng)，每年學(xué)校會提前跟交警隊聯(lián)系協(xié)調(diào)，頭天值晚班的交警會在各個標(biāo)定路段執(zhí)勤。我們學(xué)校各個年級的老師抽派在定點路口設(shè)那個叫什么打卡臺吧，一是為了安全，二是防止有些同學(xué)偷懶抄近道。明天出發(fā)前每個同學(xué)會發(fā)一張卡，卡上有標(biāo)識，到一個地方蓋一個章。高中部和我們初中部路線不太一樣，他們多繞一些地方，然后從濱湖公園那邊和我們合并成同一條線。”
程爸聽了點點頭，“這還不錯，考慮算是周全。那點與點之間呢？就你們學(xué)生自己跑??？”
念昔說：“我覺得挺好啊，那么多年級同學(xué)，一個年級6、7個班，好多人，一路上他們說都能看見同學(xué)。反正大家速度有慢有快，總能有人的。哪個路線都有老師騎自行車跟行的。放心，靜芝去年不就跑了嗎？”
“行行行，那就可以。明天一清早你們兩個小女生騎車過去我不放心，我送你們?！背贪窒肓讼搿?p> “我記得明天上午你有課吧？那么早起會好辛苦的，怕你早上精神不好?！蹦钗舫蠲伎嗄?，她很不愿意爸爸太累。
“那不送不行，5:00天還沒有亮，這個時節(jié)漆黑一片，我不放心。你媽也不會同意?！背贪洲D(zhuǎn)向程媽。
“你爸說得對，這個沒有商量，我們送到了就回來，你跑步我們又不跟著?！?p> “我不是說你們跟，我就怕爸爸辛苦，他眼睛視力也不好?！蹦钗粲悬c著急。
“老王，你看看，”程爸很高興對程媽說：“養(yǎng)女兒就是好，現(xiàn)在就能關(guān)心擔(dān)心爸爸了。不過昔昔，爸爸是個大人，沒事的?！?p> 念昔想了想說：“爸爸，要不這樣。我們有幾個同班同學(xué)是一個方向的。你把我送到軍分區(qū)門口好不，我和劉雨他們一起走。他們爸爸估計會叫自己的勤務(wù)兵送，那你就可以放心了，也不用走那么遠(yuǎn)送我去一中。你回來還可以休息一下。”
念昔爸媽一聽倒是覺得可行，就是不知道別人方不方便。
“沒事，我打電話問一下好吧，不行就還是爸爸送我和靜芝?！蹦钗敉蛷d走去。
說時遲那時巧，電話鈴恰好響了。
“念昔，是我?！笔窍蛴?？！念昔有點緊張，她看了一下，爸媽沒在后面，去廚房做晚飯了。心下莫名松了一口氣，但馬上又覺得好笑，不就是一個電話，自己怕什么？
“是你啊，”盡管想通了，可是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念昔并沒有喊出向宇的名字。
“呵呵，你爸媽在家吧?！焙苊黠@向宇猜到了念昔的心思。
“你笑什么笑啊，有事嗎？”念昔不自覺壓低了聲音。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向宇開著玩笑，不過怕念昔介意，很快轉(zhuǎn)了話題，“明天我來接你好不好？”
“不好，”念昔一口回絕，怕向宇誤會，她趕緊解釋說：“我爸爸剛剛說送我和靜芝去一中，我不想他太辛苦，正跟爸媽商量說送我們到軍分區(qū)門口，然后跟你們會合后一起走。你看行嗎？”
“行啊，怎么不行?！边@在向宇已經(jīng)是很好了。他打電話原也就是這個想法，得知念昔有同樣的想法更是讓他欣喜。“那我要劉雨再打個電話來，或者你就說這個電話是劉雨打的。我去跟劉雨他們通個氣?！?p> “好的，那我就不給劉雨打了，你跟她說吧。咱們就明天早上見。”念昔掛斷電話，走進廚房，對正在說說笑笑的爸媽說：“媽媽爸爸，和劉雨她們約好了，爸爸送我們到軍分區(qū)門口就行了?！?p> “那就好，那就好。”吳媽顯然這時候才真正放下心來?！巴砩暇驮琰c睡，別讓同學(xué)等你，寧愿你去等她們。”
“嗯?！北緛韺Νh(huán)城跑沒任何期待的念昔覺得好像這項活動其實也不是那么難受的，對她來說也是個難得的體驗，至于這種感覺是不是從向宇主動打電話開始的，她就沒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