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辰時,宮內(nèi)鐘鼓齊鳴,皇門大開,皇子公主們的車駕逶迤而出,先是五百名御林軍騎馬開路,接著是太子銀輦,往后依次是三皇子劉子馀、三位公主,每輛車輦旁都有幾十名侍衛(wèi)、宮女、太監(jiān)侍侯,再往后便是京城里勛貴世家的公子小姐們,每家只被允許帶五十名護衛(wèi),就這樣旌旗敝日、浩浩蕩蕩地往華林圍場而來。
華林圍場距京城五十多里,修建有大規(guī)模的行宮,依山傍水開辟種植了大面積的草原、樹林,水草豐美,鳥獸繁盛,是周國皇室打獵的專用場所。
劉沅瑩一行人抵達華林圍場時已近午時,行宮內(nèi)已收拾一新,因為車馬勞頓,匆忙用過午膳后,各人都在各自宮內(nèi)休息,宮女太監(jiān)們也能趁便偷懶,只有御林軍不得休息,忙著安排人手在行宮內(nèi)外布防。
劉沅瑩心中有事,胡亂迷糊了一會兒,便起身要往馬場內(nèi)查看,玉禾不知這位公主為何最近對馬如此感興趣,便道:“公主,今夜太子殿下要在嘉明殿設(shè)宴,您第一次來秋狝,還是提前梳洗打扮一下為好?!?p> 劉沅瑩道:“有什么好準(zhǔn)備,你隨意找一件隆重點的衣服就是了。”
玉禾聞言十分失望,她本來做了充足的準(zhǔn)備要將劉沅瑩好好裝扮一番以參加宴會,見這位執(zhí)拗的公主頭也不回的出了門才垂頭喪氣地退下。
劉沅瑩帶著玉屏出了殿門,剛走到馬場的附近便聽到一聲馬的嘶鳴,走近一看,原來是裴叔玉在騎馬繞場飛奔。此時太陽將要落山,夕陽淡淡籠在裴叔玉身上,玉色的袍子隨風(fēng)飄起,露出黑色的馬靴。
裴叔玉近日新得了一匹好馬,因在來圍場的途中一直不能放開跑,到了之后便迫不及待一試。
他正騎得暢快,忽一眼瞥見劉沅瑩,忙勒馬走過來問道:“四公主為何在此?”
劉沅瑩后來每每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當(dāng)時大概是鬼附身了,見裴叔玉牽馬走來,竟脫口而出道:“裴三哥,要出事了。”
極平淡的一句話,裴叔玉卻聽得一個激靈,他松開了馬的韁繩,示意劉沅瑩往西走,轉(zhuǎn)過一排馬廄和宮墻,便出了行宮,行宮與圍場之間只隔一片松林,此時的松林幽靜冷清。裴叔玉止步道:“出了什么事,四公主請說?!?p> 劉沅瑩心想:“他定會認(rèn)為我是個瘋子?!睂ι厦媲斑@道深沉的目光,她只得硬著頭皮道:“我身邊的侍女有一個叫玉禾的,與太子殿下馬廄里養(yǎng)馬的小太監(jiān)叫小充子的是同鄉(xiāng),前幾日這小充子說夜里常有人鬼鬼祟祟地在馬廄附近徘徊。因此我疑心有人要趁秋狝時對太子不利……”
劉沅瑩編不下去了,她覺得自己的臉慢慢地?zé)似饋?,她不敢看裴叔玉的眼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扭開頭。
裴叔玉斷定劉沅瑩在編故事,她的兩只素白的手不停地擰一只帕子,可他卻不忍拆穿她,因為他對面的這位容貌傾城的公主害羞地耳朵都紅了,一雙眼睛卻清澈的像純凈的湖水。他不由地順著她的意思說道:“四公主是懷疑有人想在太子的坐騎上做手腳,以謀害太子?”
劉沅瑩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事情會這么順利,裴叔玉居然這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心花怒放,她連連點頭道:“對對,涉及太子殿下安危,還請裴三哥一定放在心上,務(wù)必查個清楚?!?p> 對面女孩兒的眉眼像一朵緩緩綻放的梨花,徐徐露出笑顏,連帶著仿佛周圍的空氣都香甜了幾分。
裴叔玉點頭應(yīng)下,看劉沅瑩轉(zhuǎn)身離開,忽又覺得荒唐,養(yǎng)馬的小太監(jiān)?鬼鬼祟祟?
劉沅瑩在行宮內(nèi)足足轉(zhuǎn)了半個時辰才來到嘉明殿,剛進殿門便聞一陣絲竹之聲,幾名妙齡女子伴隨著樂聲,短袖寬裙,赤腳而舞。
太子居于殿內(nèi)正中寶座之上,寶座以下左側(cè)是皇族勛貴子弟,右側(cè)則是公主貴女。眾人面前的條案上擺著各式豐盛的果品食物,佳肴美酒。
劉沅瑩一眼望見謝眉遠,便快步走了過去,微笑叫道:“眉姐姐?!?p> 謝眉遠正坐著無聊,忽聽有人喚她,抬頭一看,居然是四公主,忙起身道:“見過四公主?!?p> 劉沅瑩忙拉她坐下道:“眉姐姐住在哪個殿里?”
“我和忠毅伯家的三姑娘住在怡園?!?p> “眉姐姐若不嫌棄,不如搬來和我同住?!眲洮撝乐x眉遠雖是皇后的外甥女兒,但與三公主劉麗姝并不親近,她父親謝敘是國子監(jiān)祭酒,為人清正,并無多余錢財為她在行宮內(nèi)打點,分到的住處必定又偏又遠。
謝眉遠雖聰慧過人,但脾氣性格隨了父親謝敘,不擅逢迎,很少進宮,與幾位公主并不熟悉,劉沅瑩突然待她親近,令她有些受寵若驚,忙道:“不敢麻煩公主,那地方偏遠空曠,我若走了,剩忠毅伯家的姑娘更孤單?!?p> 兩人隨意聊天,卻不知一旁的劉麗姝早已妒火中燒,她本盛妝而來,以期將眾貴女壓倒,誰知自裴叔玉與劉沅瑩一前一后地進來,眾人的目光便都被劉沅瑩吸引了去,令她又羞又惱,忍不住質(zhì)問道:“四妹妹,你如何這么晚來?”
劉沅瑩正和謝眉遠聊得開心,聞言一怔,答道:“無事,只在馬場附近走動了會兒?!?p> “原來如此,你怕不是看馬,是看人吧?”劉麗姝不待劉沅瑩回答,已轉(zhuǎn)身只管與藍素說話。
劉沅瑩無奈地與謝眉遠對視一笑,謝眉遠悄悄道:“她這是看你與叔玉表弟一前一后地進來,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