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些嘩啦啦的聲響,白初伊早已沒了心神,她全身顫抖地好似秋后的篩子,卻抖不出半分主意來。
她只能崩潰地跑到樓梯下的避光處,希望賊人進密室后可以晚點發(fā)現(xiàn)她。她脆弱得好似剛剛孵出來的小雞,全然沒有半分可以為自己遮擋的羽翼。
頭頂上的響聲宛如地獄傳來的咒語,一擊擊地敲擊在她的心臟上,挑動著她的神經(jīng)。她蹲在角落里,左手懷里摟著妹妹,將臉深深地埋在妹妹的襁褓上,右手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右耳,眼睛拼命地閉著,眼淚卻止不住地奔涌而出,浸濕了襁褓。她的嘴里快速地念著觀音菩薩的六字大明咒,卻并不能讓她的心緒平靜半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念了多少遍,也不知道密室外的賊人到底試了多少遍,漸漸地,她虔誠的心靈似乎終于驚動了菩薩,心緒緩緩平靜了下來。
賊人應(yīng)該不知道怎樣打開密室,所以自己應(yīng)該會有一個時間差。不管怎樣,先想辦法打開那些鎖再說!
她在心底給自己吶喊助威,只可惜,整個比賽場上只有一個軟弱無力的自己。而對手到底是誰,卻全然不知。
她再次回到那三個洞口處,想仔細看看那鎖的結(jié)構(gòu)是如何,到底該怎么開。可正面靠近,卻直接遮住了背后的燭光,只有側(cè)身偏過頭去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那三把鎖似乎都是密碼鎖!每把鎖都有七個鎖輪,代表七個字,可是,鎖輪很大,每個鎖輪上刻著太多的字了,字很小,依稀可見。
記得曾經(jīng)在古書上看到過這種密碼鎖,密碼就在這些字里,而開鎖的密碼,往往是一句尋常詩句。
可是,這三把鎖的密碼詩句應(yīng)該是什么呢?
就在這時,密室口不再有響聲了。
白初伊心底一陣竊喜:也許是賊人放棄了!
她顧不得其他,沉下心來決定繼續(xù)開鎖。
既然是七個字,那應(yīng)該是七言絕句或七言律詩。好在從小到大她一直喜歡讀詩書,各種詩詞皆信手拈來,這種難度應(yīng)該不成問題的。
似乎是看到了一些希望,本是有些暈乎的頭仿若清醒了些許。更進一步思考,這些詩句的著手處應(yīng)該是第一個字了。
有一個“花”字。
花徑不曾緣客掃?
白初伊推著鎖輪一個個在找,找了好半天才在第二個鎖輪上找到了“徑”字。
很受鼓舞!
她繼續(xù)在第三個鎖輪上找“不”字,可是,轉(zhuǎn)動了好幾遍,揉了好幾次眼睛,卻怎么也沒找到這個字。
不是這句?
剛剛在第二個鎖輪上似乎看到了“時”字,難道是“花時同醉破春愁”?
可是,在第五個鎖輪上怎么都找不到那個“破”字。
越想越亂!算了,換一個開頭的字吧!
第一個鎖輪上倒是有個“不”字。難道是“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
找了半天還是不對。
就在白初伊幾乎要把第一個鎖輪上的字都要試一遍時,密室口再次傳來了響聲。只是,這次不再是輕微的嘩啦啦的聲響了,而是“哐哐哐”的巨響!
糟糕,這幫賊人打算要砸門而入了!
也不知是一下子有了危機感還是怎么的,白初伊在這猛烈而急促的敲擊聲中,忽然覺得,這七個字也許不是律詩或絕句,也許,只是普通的一句詩文里的字句也說不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能的范圍便大大地增加,難度也大大的提升了。
卻又轉(zhuǎn)念一想,爹爹并不是飽讀詩書之人,他只是一介武將,若是建造這密室,用一個復雜到連他自己都記不住的詩句,那根本不大可能。
這句詩非但不復雜,反而應(yīng)該是爹爹慣用,并且習以為常的話!
哐……哐……哐……
賊人撞擊密室口的聲音一刻不停。
白初伊沉下心來,一邊撥弄著鎖輪,一邊腦海里快速地回想著爹爹曾經(jīng)說過的類似詩句一般的話。
想不起來!
哐……哐……哐……
爹爹只是一介武將,在這么重要的地方為什么要弄這種復雜的詩文密碼鎖啊?!
還是想不起來!
哐……哐……哐……
完了完了,終于還是要死在這些賊人的手里了!
白初伊的手心里沁出了汗,覺得自己努力過,掙扎過,若是今晚真的死了,那也不會再有遺憾了。只是可惜了妹妹,可惜了沒把這消息傳出去,可惜了沒見著爹爹最后一眼。
她的腦子好亂。一邊快速地在想著有可能的詩句,一邊不知怎的,卻穿插著想起了半個月前的大年三十兒。那天晚上歡聚一堂,爹爹喝了好多酒,一遍遍地說著自己對不起白家,更對不起她娘武霽月。
甚至說了好些囫圇話,還說若不是皇上非要了自己做美人,他甚至打算將自己送走,離北晉遠遠的,東南西北任何地方都好,哪怕車程五六個月都行,只要不在北晉。
白初伊嘆了口氣,心道:不僅沒離開北晉,眼下,連二月初二的大婚都不會再有了。想來,自己現(xiàn)在也并不想嫁入皇家。不過,曾經(jīng)是想嫁入皇家的,只不過,那會兒將與她婚配的是兒時的玩伴墨凌天。
思緒很亂。也許人之將至,腦海里總是要各種回憶和念想都要過一遍的吧?
白初伊放棄解鎖了,忽然幻想著,如果有五六個月的車程,自己該去哪兒呢?南越?西滕?還是向著極北之地繼續(xù)走去?
五六個月,那是要走多遠?。?p> 很快,自己就會死了,希望來世,自己可以變成一只鵬鳥,可以扶搖直上九萬里,沒有人管,也不會再遇見賊人了。那時,輕輕松松便可去以六月息者也。
嗯?
去以六月息者也?好像……這是娘曾經(jīng)最愛說的話,說過不止一次。還告訴過她,能在天空中肆意飛翔遨游那么長時間,一定是一件自由而快樂的事情。
這仿佛是娘的夢想,只是不知道,她想要去的,到底是何方。
咦?好像剛才在第三和第四個鎖輪上看到過六月這兩個字!
轟隆??!
打雷了。
遠處沉悶的雷聲伴隨著外面的飛雪,順著密室上方的小洞呼嘯而來。曾經(jīng)她最怕的雷聲,此時在耳邊聽來,仿若天地之間,那遙遠的雷公電母都在為她搖旗吶喊。
哪怕,這雷打雪并不是吉兆。
白初伊一邊快速地撥弄著鎖輪,一邊心想:今晚天象大異,我們白家遭此不幸,你們賊人定當存下因果,他日定當血濺輪回!今晚,我一定能走出去!
咔!
七個字符完全對應(yīng)上了。那密碼鎖從底部彈出一節(jié),仔細看那側(cè)面,有著一個嬰兒手指般粗細的鎖孔!
沒有鑰匙!
哐!
“快了快了,看見里面了,馬上開了!”密室口傳來了賊人的聲音。
白初伊的大腦嗡嗡作響,覺得所有血液瞬間涌向了頭部,本就眩暈的頭此時更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卻在此時,猛然想起自己頭上插著的那根銅制的發(fā)簪,沒準,這根發(fā)簪可以撬開呢?!
白初伊顧不得許多,快速地從頭上取下簪子,對著那鎖孔插了進去,她的心臟瘋狂的跳著,卻隨著那清脆的“咔噠”聲響,激動的差點跳出嗓子眼兒了。
鎖開了!
橫檔在面前的磚石緩緩地移了上去,里面是一條狹長而幽深的密道,通往何方,她并不清楚,眼下,她抱著妹妹,迫不及待地鉆了進去!
“開了開了,快!”密室口的賊人們激動地叫了起來。
白初伊轉(zhuǎn)過身,對著那把鎖用力地按了下去。密碼鎖再次鎖了起來,磚石又緩緩地降了下來。
她什么也不管了,瘋狂地摸著黑往前跑,心里默默地在祈禱:磚石門啊,你快點降下來吧,可不能讓賊人追上來啊!
她不知道身后的情況到底如何,只知道自己腳下的光線漸漸地暗了下去,越來越弱,越來越少。
只聽見身后密室里傳來最后一句:“嗎的,跑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