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孫德勝是個再怎么能胡扯撒謊之人,此刻,也解不了孫福德的窘境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旁的白初伊,已經(jīng)全身顫抖地伏在地上,仔細觀察,似乎有些搖搖晃晃。再留意白初伊跟前的地面上,有著殷紅血跡,頓時,孫德勝明白了全部。
不過,自己這個弟弟,從昨天在何一堂面前一個勁兒地翹尾巴,他就已經(jīng)很看不慣了,眼下,這種情況他可不愿意去管。
于是,孫德勝瞪著好似驚訝的,跟孫福德一樣大的綠豆眼兒,沖著他弟弟吼道:“怎么回事兒?!”
孫福德也沒料到眼下竟然是這么個情況,一時間有些懵,傻愣愣地跪在那兒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畢竟,他初出牛犢,雖不怕虎,可他卻沒有經(jīng)驗吶!
何琢隅看著眼前對著自己跪了一地的奴隸們,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大適應。又或者說,這根本不是跪,而是除了孫德勝兄弟倆以外,所有的人,都是伏在地上的。就連懷抱著嬰兒的金花兒,也是盡全力地,費力地將自己的身子壓在地面上。
這個架勢,著實讓何琢隅有些驚著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說:“你們……你們不用這樣的,都起來吧?!?p> 誰知,沒人敢動。
只有孫德勝堆了滿臉的諂媚笑意,擠得臉上的褶子都多了好幾道,樂呵呵地說:“少爺,您來場子的次數(shù)不多,有些規(guī)矩您可能不知道。場子里的奴隸們,是不能抬頭的,更不能讓您看到臉的!”
“哦?這是什么規(guī)矩?”何琢隅皺了皺眉頭,抬眼望了望四周,看到還有一些奴隸竟然直接伏在積雪堆上,不由得替他們一陣心酸。
“這規(guī)矩可不是咱定的,更不是何老爺定的。是咱北晉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規(guī)矩,大家都約定俗成了。放眼全北晉,現(xiàn)在是何老爺手中的奴隸市場最大,紫微城中,更是沒有第二家奴隸市場了?!闭f到這兒,孫德勝沖著何琢隅豎了豎大拇指,道:“都是何老爺英明,將其他閑散的場子都收了?!?p> 何琢隅最聽不得的,便是別人無端討好的話,于是,他不耐煩地說:“說重點!”
孫德勝一愣,見自己的馬屁沒拍對,于是,只能乖乖地說:“其實,只要是開辦奴隸市場的,都知道有一句俗語?!?p> “什么俗語?”何琢隅倒是提起了興趣。
“奴隸把頭抬,主子錢財進不來!”孫德勝說完,沖著何琢隅嘿嘿一笑。
何琢隅沒看他,轉(zhuǎn)而指著白初伊,又問:“這個女人……是怎么回事?”
白初伊并不知道他正指著自己,更沒意識到眼前來的,是個熟人。她只知道,自己剛才一連磕了三十多次響頭,頭暈目眩,全身顫抖,好似卷起層層浪濤的咆哮大海上的一片殘破浮萍,快要被卷天滅地的海浪給吞噬了。
她抬不起頭來,更直不起身子,因為她的后背開始滲出大片大片的血跡,被撕扯的灼痛宛如亂刀碎石,快要把她碎成了砂礫。
她甚至連哼都哼不出半個字音了。
不過,孫德勝跟何琢隅之間這么一問一答,倒是給孫福德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此刻,孫福德已經(jīng)琢磨好了應對的答案:“少爺!剛才我正在這里幫奴隸們登記名冊來著。我覺得,場子里那么亂,總要有個規(guī)范紀律才能管理的好。我之前在軍營里待過,我知道……”
“我問你,這個女人,她怎么了?你們就是如此對待奴隸的嗎?!”何琢隅的聲音帶著一絲慍怒。
不過,卻并未嚇到孫福德,他笑了,臉色有著微微的溫紅:“是這樣的少爺,剛才我登記完冰七的名字,便問她的小娃娃叫什么名兒。冰七說她孩子病了,讓我?guī)兔φ垈€大夫,可場子里向來沒有幫奴隸們請大夫這一規(guī)矩,可我這人,沒啥優(yōu)點,從小就是心腸軟,就答應她,幫她請大夫了。她一激動,就跪下來給我磕頭來著。”
孫福德邊說,邊回頭看著白初伊,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白初伊的后背已是大片大片的血跡滲透了出來。
不僅孫福德看到了,就連何琢隅也看清了,他一愣,說:“她的后背怎么傷得如此嚴重?還不快請大夫來?!”
孫德勝一看自個兒弟弟竟然能如此圓謊,心下不由得一緊,危機感陡然橫生。他趕緊站了起來,沖著一旁趴在地上的馬秋,說:“馬秋,帶兩個弟兄們把這女人抬回她的囚籠!”
“是!”馬秋應聲接令,隨即便招呼了兩個打手們走了過來。
可還沒靠近,白初伊卻再也支撐不住了,暈暈沉沉地朝旁邊一歪,昏了過去。這么多天從未梳妝過的頭發(fā)早已凌亂,披散在她的臉上。再加上,這段時間,白初伊經(jīng)歷了火場,密室,李府柴房,甚至是場子這兒,她的臉上早被黑灰蒙得有些臟兮兮的。
何琢隅并沒有太仔細去看眼前這個已是受傷慘重的女人,而是轉(zhuǎn)而望向一邊,說:“其他奴隸們,你們也都起來吧!地上很冷,如果你們擔心壞了規(guī)矩,那我回避就是?!闭f完,轉(zhuǎn)身便牽著馬繩,似是尋找馬廄的方向。
總之,當兩個打手抬著白初伊從何琢隅的身邊經(jīng)過時,他完全沒有看見!
孫德勝眼尖,趕緊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抓住馬繩,對何琢隅說:“少爺,牽馬的事兒,交給我。”
“不用,你快點去幫這個女人和她的孩子請大夫?!?p> 可眼下是個能夠跟少爺套近乎的好時間,孫德勝怎么能放棄這個機會?于是,他轉(zhuǎn)身對著孫福德說:“去!你不是說你答應幫這人請大夫的嗎?還不快去!”說完,便牽著何琢隅的馬走了。
孫福德也不愿意離開場子,他也知道,既然何琢隅來的次數(shù)不多,眼下那是絕頂討好的好時機!于是,他抓著稀薄的頭發(fā),有些不情愿地對著他哥的背影說:“可是……可是我要登記名字呀!”他邊說邊看見金花兒抱著襁褓剛走開沒幾步,忙喝道:“金花兒!你留下!”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