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烏蘭羽就什么都不說了。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別人說她什么,她也一句話都不說——反正她也做不到像其他人一樣說出陰陽怪氣的難聽的話,或者用輕蔑的眼光看別人這樣的事。
而且反正不管發(fā)生了什么,她永遠都是錯的一方。所有人都認為她是錯的。
可能是因為侵犯烏蘭羽這件事使俟奴恭受到了大家前所未有的關(guān)注——就連先生都以此事為由把他叫了去;俟奴恭越發(fā)地借著此題隨意發(fā)揮。
他依然像以前一樣死盯著烏蘭羽不放,趁著她離席的時候尾隨(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偷偷摸摸變成了明目張膽,反正所有人都已經(jīng)知道了);而且別人說什么他都愿意把話題帶到他和烏蘭羽身上,且愿意大肆扯謊編故事,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受到大家的注意。
他說的那些惡心的話讓大家煩的夠嗆。
由于他一直在說的只有烏蘭羽一個人,導致很多人連著烏蘭羽一起討厭了起來。
反正在他們眼里烏蘭羽也不是什么好人。
“一對賤人?!彼麄冋f。
當然他們依然把這當做茶余飯后的笑話去看,并對于烏蘭羽持續(xù)被侵犯這件事依舊堅信著“無風不起浪”的真理。
而烏蘭羽這邊則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環(huán)境。
由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有“她是個很臟的女人”的前提在,所以她不僅沒有什么存在感,更沒什么話語權(quán)。于是烏蘭羽習慣了沉默,也習慣了被人們當做茶余飯后的笑柄和蔑視的對象。
反正她被侵犯這件事情已經(jīng)在整個學塾傳播開來,且傳得沸沸揚揚,各種版本的都有。
她習慣了別人用異樣的輕賤目光看著她,習慣了爹娘、同窗不管發(fā)生什么都賴到她身上,習慣了躲避和恐懼,也習慣了排斥男性。
因為學塾里的女子頂多也就是仗著烏蘭羽什么都不反駁、什么都不辯論而去說一些陰陽怪氣的難聽話來發(fā)泄自己課業(yè)繁重的壓力,但那些男子確是在實施實打?qū)嵉膫Α?p> 有俟奴恭這個“成功的前輩”在,他的幾個狐朋狗友明白了只要足夠無恥撒潑,只要說的話足夠下流,先生就能拿他們沒辦法:畢竟先生是一個板正的老古董。
于是這幾個人被俟奴恭帶的也開始無恥起來。
他們也開始試圖尾隨烏蘭羽——
當他們確認了這樣做確實不會受到懲罰之后,便也跟著俟奴恭有樣學樣。于是欺辱烏蘭羽成了他們的日?;顒又?。
所以,烏蘭羽已經(jīng)開始本能的排斥起所有的男子。
烏蘭羽雖然憋屈的很,但卻反抗不了,也不能反抗,因為所有的輿論,都站在他們那邊。
包括先生的。
也許是因為俟奴恭這些人成了一黨,靠著極其無恥讓他管不了他們,再加上俟奴恭家世顯赫,又是他的侄子,他又不好下狠手去管。
也許是因為他認為造成“越來越多的人他管不了”的罪魁禍首是烏蘭羽吧——畢竟那事爆出來之前只有俟奴恭一個人難管。
雖然烏蘭羽不是直接原因,那她也是間接原因。
這樣的理由先生不會明說,但他內(nèi)心里看到烏蘭羽還是會不爽。
于是,當烏蘭羽因為實在受不了大家的語言暴力、心理暴力和輕賤的眼神而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他不耐煩地說:“不就是說你幾句嗎?說你幾句又不會少塊肉。有那個時間把你的課業(yè)提上來比什么都強?!?p> 先生也曾經(jīng)在授課時說:“無蜜不招彩蝶蜂。君子總是會吸引君子,小人總是會吸引小人?!?p> 烏蘭羽不知道先生是不是真的這么想--其實,所有的師長在她眼里的形象都是光明而高大的,這位她尤其崇拜,因為畢竟他是烏桓氏部落最有名的先生,她愿意相信他。
但他辜負了烏蘭羽的期望。
他選擇了最簡單的那一條路,那就是站在大多數(shù)人這邊,并沒有管這是否是對的,也并沒有想這個選擇是否與他平時的教導背道而馳。
反正烏蘭羽又不是他的得意門生,課業(yè)那么差,他沒有必要因為她而和大多數(shù)人對著干。
畢竟那些大多數(shù)人里有很多都是課業(yè)優(yōu)秀的、將來能給他臉上貼光的人。
至此,烏蘭羽徹底沉默。
因為只要她生氣,那些人就用最下流最無恥的話來罵她;反正她也說不出那樣的話罵回去。
而就算先生看到了,他也會裝聾作啞,不予理會。
烏蘭羽發(fā)現(xiàn)她曾經(jīng)最崇敬的先生如今看她的目光和看俟奴恭那一黨的目光一樣的輕賤。
她望著先生的背影,頓了頓——
笑了。
跟不講理的瘋狗對抗是贏不了的,特別是他們在人數(shù)和體力上都遠勝于你的時候。
而且,烏蘭羽是一個人站在了很多人的對立面上。
她就像赤身裸體迎接火雨落下的人一樣,過得極其難熬,極其痛苦。
其實大家都忙著修習課業(yè),畢竟她的事乃至她這個人都只是茶余飯后的笑柄而已——一個輕賤之人本身就沒有資格得到他們的注意。
也就那些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俟奴恭一黨愿意動不動就提起她,捕捉她的一舉一動來作為欺辱的素材,順便接著這個事展現(xiàn)一下他們的存在感。
比如烏蘭羽只要站起來回答問題,或者主動去問問題,那些人就開始竊竊私語對她品頭論足、挑揀她的毛病。
像極了烏蘭羽的爹娘。
雖然她爹娘不會用欺辱和下流的話去品評。
但中心意思都差不多。無非就是說她有多差,從頭到腳貶低個遍,根據(jù)她的實時語言和行動去貶低她(反正他們也不修習課業(yè)沒什么事干),再加上俟奴恭帶頭的淫猥的話——
反正先生也管不了他們,而且先生也算默許了他們的行為--
沉默就等于默許,難道不是嗎?
由于被烏蘭羽的沉默放縱到了一定地步,其他人茶余飯后的閑談也不再刻意壓低聲音,而是故意讓烏蘭羽聽見。
先生的得意門生為了站隊以免自己被當成異類,也加入了辱罵烏蘭羽的隊伍之中。
反正她也不會反抗,她也無法反抗,她也更沒有能力反抗。
“罵她的人多了去了,我罵幾句怎么了?"
“反正先生也不管,她自己也沉默,而且大家都在罵。"
辱罵別人的快感確實很讓人舒服,能夠有效緩解修習課業(yè)帶來的壓力。
他們的這些想法烏蘭羽都知道。
因為當她聽到她身后咬牙切齒的罵聲時,她依然會強行鎮(zhèn)定自己,但身子會不由自主地發(fā)抖,然后她就聽到說話人的笑聲:
“太好玩了!”他們說。
“她就是個頭風發(fā)了的賤人?!庇袀€大膽一點的說,還故意抬高了一點聲音,“我可沒罵你呀,我人坐在這兒呢,可沒摸你也沒罵你.,罵你干什么?臟我自己的嘴。”
見烏蘭羽坐在前面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們得意洋洋的笑了。
烏蘭羽能有什么反應?
反正不管如何,都是她的錯。
沒有一個人向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