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看完地上的字一下懵了。
“把劍氣收了吧，她已經清醒了。”冰河說。
“好。”阿九一向很聽冰河的話，便收了劍氣。
“你明明是男兒身，為什么說自己是女子?。俊卑⒕趴粗@具新死的尸體心里還是發(fā)怵。
“……”男尸用他那渾濁的白眼珠看了看阿九，后者又嚇得一個激靈，但還是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了下來。
冰河皺眉看著他。
打劍氣解除的那一刻起，他與這具男尸之間沒有東西隔開之后，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總覺得這尸體身上有一種自己熟悉的氣息。
能讓一直生活在海里的他感到熟悉，那想必……
“你是鮫人？”冰河問他。
面上帶著死氣的男尸僵硬的點了點頭，脖子危險地折了一下。
他用樹枝在地上劃著：
“求殿下不要把民女送入輪回”
“……她身上的怨氣都消散了，怎么還是不想往生啊？”阿九攥著自己的袖子，一臉疑惑的問冰河。
“……”冰河低頭注視著跪伏在地的男尸，靜靜思忖。
“這種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鄙夙暎従忛_口。“我在海神祭上度鬼的時候……這樣的冤魂也遇見過幾次，不過千萬年來，遇見這種情況的時候也是寥寥無幾。沒想到在南蠻又碰上了這種事?！?p> “？”小狐貍雖然博學多才、法力不俗，但畢竟只學過書本上的知識，并沒有實踐過，此番一臉的懵。
“如果冤魂的執(zhí)念太深是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北诱f，“鮫人……她原本是死在南海的女子，但如今她卻在南蠻密林中。她剛剛說她在等人……這具尸體又是新死沒多久的……所以她應是憑借著一念不滅，讓魂魄游到了這里，附在了這具尸體上，想憑借這肉身去找人?！?p> “可是，人死之后記憶不是也……”阿九問。
“在我看來她行到如今的地步只是因為憑著那一絲執(zhí)念而做出了無意識的行動罷了?！北拥?，“現(xiàn)在你去問她，估計她也沒法完全憶起這些事了——這具尸體是新死的，但這魂魄……就算她生前強大得足以令魂魄在人間多徘徊一段時間，看這消散程度，也是死去多年了?！?p> “你還記得你生前的事兒嗎？”阿九問那個鮫人女子。
新死沒幾天的男尸頓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冰河你真是，內行人?！卑⒕排宸溃安焕⑹亲鰬T了海神祭的。”
“……”冰河拂了拂袖，“我們龍平時不怎么做事，如今海中太平，我們只是充個精神領袖罷了。大型的祭祀之類會出來露個面旁觀一下，真正施法做事的是祭司他們?！?p> “……”阿九發(fā)現(xiàn)男尸又在地上劃著字。
“你只知道你在等人？那個人對你一定十分重要？”
“等待和思念，就是她的執(zhí)念?！北酉铝硕ㄕ?。
“等等，她又寫字了！”阿九認真的看著?！澳阌袔讉€零碎的記憶片段？……裝在紫貝盒里的玲瓏骰子？”
“？！”冰河瞳孔驟縮。“紫貝？你進過海皇宮？！”
男尸的臉上極其僵硬，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茫然的用那灰白的眼珠盯著冰河。
“聽說紫貝只有皇族的人才能用?！卑⒕旁儐柕目粗?。
“……”冰河眼神復雜，“你倒是來頭不小。”
“會不會是宮女？”阿九問?！盎蛘弑幽慊貞浺幌?，鮫人皇室的女眷近年來有沒有歿了的？”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北拥?，“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女人?！?p> “哦……我忘了這茬兒?！卑⒕趴鄲赖?，“這樣的話線索就斷了?！?p> “紫貝盒中的玲瓏骰子?！北泳従徶貜?。
“玲瓏骰子是南蠻才有的東西吧？你們海里沒有這東西吧？”阿九問。
“玲瓏骰子應該是某一年進貢到宮里的飾品?！北拥?。
“那你還記得它是哪年的貢品嗎？”阿九問他。
“……”冰河思索了半天，搖了搖頭?！斑@種小玩意兒應該是女眷們用的，我一向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
“唉，那看來沒辦法知道了。”阿九說。
“……”冰河不語。
“不知道自己在等誰……是?；蕦m里的人……執(zhí)念很深……”阿九靈機一動，“你說扶桑會不會知道？”
“其實真相不重要，”冰河說，“重要的是，這位小姐為了防止魂魄散盡，無意識地附在了男人身上?？椿昶堑那闆r，她只要脫離這具身體，她的魂魄就會完全散掉，到時再聚回來就會費很大周折?！?p> “我覺得真相很重要??！”阿九說，“如果不知道當年的事情，我們怎么知道她執(zhí)念的來源，又怎么幫她化解，好讓她轉生呢？”
“那她就得回南海了?！北涌粗o人女子，“我們有任務在身不能回去，只能她一個人走——她現(xiàn)在這么弱，附上的尸體又不夠強大，——她絕對回不去。而且她的魂魄若是再不往生，過幾天就真的要散了?！?p> “……”阿九蹲下來，忍著體內翻騰的恐懼直視男尸的眼睛。
“他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她說，“你想怎么辦？反正繼續(xù)在這等也等不了幾天了，你想等的人也未必能等到，不如還是往生去吧?！?p> 得失這么明顯的選擇，男尸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她執(zhí)念太深了?！北訃@了口氣。
“可是你在這兒……”阿九有些著急。
真是個癡人。
忽然，鮫人女子轉過頭來，沖著冰河張了張嘴。
我見過你。她說。
“？？？”小狐貍更加疑惑?！氨幽悴皇菐缀鯖]出過龍宮嗎？而且你不是說我是……”
“我見到的第一個女人，沒錯?！北诱f，“我對她沒有印象。”
“那或許是在哪年海神祭上她看見你的？”阿九問。
“不……”冰河說，“我在龍宮外一般只以龍形示人，她不可能認識我的人形?！?p> 我見過你的人形。鮫人女子再一次對口型。
“……這謎團怎么越拱越大了……”阿九問她，“所以你想怎么辦？”
男尸在地上劃著字。
我不知道我在等誰……
我想找回我的記憶。
請讓我跟著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