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忙活

　　割麥子至少要上十天，割完麥子還要打麥子。

　　這天青青一個人在家做晚飯，她燒了兩個鍋。

　　大鍋里燒開水，小鍋里炒菜。

　　炒一缽子青西紅柿，這時候的西紅柿都沒成熟，是青的。

　　不過不妨礙吃啊，炒著吃，酸酸的，開胃。

　　她要燒一大鍋開水！

　　夏天要喝很多水，尤其是爸爸。他體力活兒做的多，本來就愛喝水，現(xiàn)在更是喝得多。

　　開水都是晚上燒好，灌兩開水瓶，第二天用。

　　灶屋里的電燈泡被油煙裹住了，黑不溜秋的。

　　電燈泡的瓦數(shù)也小，只有二十五瓦，不是太亮。

　　但青青覺得有了電燈泡是很安心的。

　　不會擔(dān)心沒有煤油了，她小時候是用過煤油燈和麻燈的。

　　它們都要用燈芯，還要燒煤油。不亮了就要用針挑一下。

　　電燈泡不用，而且電燈泡不怕風(fēng)。

　　風(fēng)怎么吹都吹不滅呢。

　　青青的小臉被灶臺里的火烤的通紅，汗水順著小臉往下流。

　　灶屋里很悶，又熱又悶。

　　她趕快跑出去吹吹風(fēng)，又趕快跑進來燒火。

　　直到鍋里水開了，開水瓶灌滿了，下面條。

　　下完面條，她把灶埋好，關(guān)上灶屋門，去曬谷場里找爸爸媽媽。

　　外面的天兒其實是很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

　　可因為曬谷場里，家家戶戶都簽了電燈泡，所以亮如白晝?。?p>　　她一點也不害怕，除了亮，還很吵。

　　當(dāng)然不是說周圍草叢里的蛐蛐聲兒，也不是蛇吐信子的嘶嘶聲兒。

　　而是曬谷場里小孩子嬉笑打鬧的聲音，大人們說話聊天的聲音。

　　今年是個好年成，家家戶戶的收成都還可以。

　　所以高興啊。曬谷場里有開著拖拉機軋麥子的，也有用牛拉著石磙軋麥子的。

　　也有軋完麥子，在挑麥桿子的。把麥桿子挑到一邊，堆起來，當(dāng)柴燒。

　　當(dāng)然麥桿子不耐燒，引火卻非常好。

　　也有挑完麥桿子，在攏麥子的。把麥子堆成一堆，有風(fēng)了，就揚麥子。

　　風(fēng)把渣子吹跑了，留下小麥粒兒。

　　沒風(fēng)的話，這個步驟是進行不了的。必須等風(fēng)來。

　　所以，有的人家為了趕活兒，半夜揚麥子。

　　麥子揚干凈了，要等天兒好，日頭毒的時候，把麥子攤開，曬干。

　　不曬干，麥子容易捂著，發(fā)芽。

　　這樣的小麥?zhǔn)琴u不出去的，或者賣的價格非常便宜。

　　當(dāng)然等到好天氣，也是靠運氣。

　　有時候收麥子下好多天兒的雨，那就……麻煩了。

　　曬干的麥子，就裝進蛇皮袋子里，拉到鎮(zhèn)子上去賣。

　　所以，收麥子一整個流程下來，個把月吧。

　　忙忙碌碌，人都會瘦一圈。

　　青青鼻子里都是麥桿子的嗆味兒，或者說是揚麥子灰塵的嗆味兒。

　　爸爸已經(jīng)把涼床搬來了，晚上是要睡在曬谷場的。

　　不止他們家，是家家戶戶農(nóng)忙的時候，都會睡在曬谷場。

　　看著自家的糧食啊，這是半年的收入啊，農(nóng)民所有的開支，都來自于賣糧食。

　　所以，家家兒的，都看的緊。

　　青青來叫吃飯，爸爸媽媽都累的狠了，在旁邊的地上坐著休息呢。

　　爸爸抱著那個大大的富光杯子，一口一口的喝水，里面的茶葉已經(jīng)泡的沒有任何茉莉花茶的味道了。

　　旁邊曬谷場里的李伯伯也坐在麥桿子上，和爸爸說話。

　　兩個人瞎扯，說的很高興。

　　聊天也可以趕走疲乏。

　　村子里的人忙起來是沒有任何娛樂的，和人瞎扯聊天就是放松的方法。

　　李成看到青青來，又和李伯伯說了幾句，回家吃飯。

　　都餓的前胸貼后背了，趕快回家吧。

　　這時候，今年的新大蒜出來了，還是濕的呢。

　　吃面條的時候，大家都愛吃大蒜。

　　開胃，就著大蒜吃面條，能多吃一碗飯。

　　肚子里沒有糧食是不行的，必須吃飽。

　　不然沒力氣干活兒。

　　吃完飯，青青幫媽媽收拾，爸爸坐一會兒，看兩眼電視，洗洗就去曬谷場睡覺了。

　　初夏的夜里，青蛙的叫聲兒特別明顯。

　　青青也累啊，不想看電視。

　　就早早的洗洗，掀開蚊帳，爬上床，躺下來聽青蛙叫。

　　青蛙的叫聲兒能讓人安靜下來。

　　聽著聽著，就睡了。

　　東屋里的張香，躺在床上想事情。

　　想今年的收成，想鄰居家的收成，總是情不自禁的想要比一比。

　　看看誰家收的多啊。

　　所以說任何時候，都存在攀比，存在競爭。

　　雖然張香并沒有意思到她在攀比，總覺得一樣的干活兒，到頭來，誰家收到的多，誰家收到的少，總要知道的嘛。

　　不然村子里的婦女們在一起，討論啥呢！

　　不就是家長里短，閑話瞎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