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魔王，老子來了
時間已將近凌晨四點，這是最黑暗的時刻，東邊的天際已出現(xiàn)一條微弱的白線，像是黑色的幕布上裂出一道淺淺的口子。光與暗在此刻交匯，強大的黑暗壓制著想要抬頭的光明，但黎明的朝陽終將現(xiàn)身，驅退占據(jù)世間十數(shù)個小時的黑暗。
這是自然的常理，強弱的守恒?？申悊⒅?，自己的黎明是不會來了。通過光線的方向，他判斷自己位于王城的東北面，要走到王城的北門，目測還需要將近二十分鐘的時間。
走了一會兒，陳啟又回頭望向那棟房屋，它已經遮蔽在桑樹的枝葉下，要不了多久等自己翻過一座小坡后，將徹底看不見小屋的存在。沒有什么人影跟在身后，那位西域戰(zhàn)神奇妙的出現(xiàn)，又這樣平常的下線。陳啟搖搖頭，笑自己竟還在期待奇跡。
從王城中散射出來的燈火，使之后的路好走了許多。他加快了步伐，離得越近越能聽到那些奇怪的歡聲笑語，空氣中還飄蕩著濃濃的硫磺味?？磥硗醭堑陌傩諒匾刮疵撸悊⒌哪X海中完全能想象出這場煙火晚會的場面是多么盛大，他眺望向已近在眼前的北城門。
與東、南兩座有護城河的城門不同，北城門只有一座高聳而冷峻的城墻，由于它面對的是寬闊的平原地帶，所以城墻更高、更厚、更硬，塔樓也更多，除了每個射擊孔中露出的弩炮，塔樓上更架著那種能重組數(shù)據(jù)的奇形火炮，陳啟數(shù)了一下共有二十四門。有這樣的火力武裝，難怪不需要任何的溝壑與護城河作為外線防御。
城門外此時凸出了一塊場地，搭建著一個巨大的環(huán)形設施，果然像極了古羅馬的斗獸場，這應該就是西域戰(zhàn)神口中的觀刑場了。
這觀刑場與城門相通，上千名士兵在通道旁烏壓壓的站了兩排，他們的鎧甲在篝火下竟不反射任何的光芒，唯有雙眼釋放著陰森無比的光子顆粒。而魔物們的身形和氣勢比陳啟之前所見的任何魔物都要強大，說不定他們都是頂著精英頭銜的怪物。
陳啟矮著身子從斜坡上俯沖下來，直奔觀刑場。東面的朝陽露出了一個小小的頭，時間已經不多了。突然，他停了下來，只因不遠處出現(xiàn)了由幾百來個魔物組成的方陣。陳啟趴在草叢中，稍稍探出頭，卻見觀刑場外的一圈，每百米間隔就列著一個方陣，少說也有上百之數(shù)，這些魔物拱衛(wèi)著觀刑場的安全。
“那些隨機到策略和軍爭詞綴的測試員，恐怕后期還要指揮戰(zhàn)役作戰(zhàn)吧，我可不擅長這些?！标悊迪胫?，又覺得自己的扮演詞綴也沒好到哪里去。
為了不被魔物發(fā)現(xiàn)，他只能匍匐著前行，離最近的方陣大概還有十來米的距離時，他立即拿出水晶球使自己隱身，并迅速的沖過方陣的間隙。幾個魔物聽到了不遠處的響動，但黑暗中并未瞧見什么東西，也就當是微風吹過了。
五分鐘內陳啟奔到了觀刑場下，迎面就是一扇小型的磚石拱門，此時正有許多平民打扮的人物聚集在那里，安靜的往拱門內走。陳啟跟在眾人身后，他的隱形狀態(tài)還未解除，是以沒人發(fā)現(xiàn)。
“這些人應該都是觀眾吧?！标悊⒃谛睦锊聹y著，果然進入拱門后道路彎彎曲曲，都是向上方的環(huán)形看臺行進。這時隱形時間只剩最后十來秒，他趕緊趁沒人注意將插在通道旁的彩旗扯了下來，當做披風往身上一裹，繼續(xù)隨著觀眾前往看臺。
陳啟跟著那些人來到了看臺的第四層，他眺望而去見這環(huán)形的觀刑場共有七層，大概可容納八九萬人，此時位置基本已被坐滿。而在第七層的最上方現(xiàn)在還空著一片位置，那里擺放著兩把高十多米的巨大座椅，陳啟的第六感告訴他，魔王待會兒就會出現(xiàn)在那里。
“看來全城的百姓都被集中到這來了。”陳啟想著，把彩旗裹得緊緊的，順著階梯往第一層看臺走去。
所有人都極為安靜的坐著，互相之間沒有任何的交流，眾人的臉上都掛著僵硬的笑容，眼神無比空洞，像是一具具沒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哪怕陳啟從面前穿過，走下一層層看臺，他們也漠不關心。
觀刑場的“舞臺”正中，搭建著一個處刑臺，有幾個綁著魔法鎖鏈的身影坐在那里，每個人的身旁都立著兩名手舉利斧的蛙形魔物。陳啟來到第一層，透過場中的火把光芒，終于看清了那幾個人的相貌——老國王、二公主美玲、元帥、杰妮、向日葵以及里歐和艾麗。
里歐和艾麗不斷掙扎、咆哮，被魔物用長鞭狠狠抽打著；杰妮像是受了重傷，面容極為虛弱；元帥和向日葵則雙目緊閉的端坐著，仿佛修道者般對身旁之事充耳不聞；二公主呆呆的低下頭，形貌凄涼；老國王注視著看臺上那些自己曾經的子民，面色從容而和藹。
處刑臺外圍的一圈矗立著十三尊二米多高的蛙人雕像，他們表情各異，手上也都拿著不同的武器。而處刑臺的對面吊著一口古樸的巨鐘，一名像是幽魂一樣的撞鐘人站在那里，他的裝扮讓陳啟聯(lián)想到了拿著鐮刀的死神，或許巨鐘敲向就代表著將有人頭要同時落地。
“鐺”得一聲，在任何人都沒做好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巨鐘突然敲向。陳啟震驚的看向臂環(huán)，倒計時明明還有兩個小時，他緊張的望向處刑臺，那幾個斧手并沒有任何行動。
“怎么回事？”
“鐺鐺鐺”巨鐘又連響三聲，余音在觀刑場中環(huán)繞。待一切靜止后，幾萬觀眾同時起立，形成的巨大響動嚇得陳啟的心都快跳了出來。所有人面向最高層的空位，在一陣旋風過后，幾個身影出現(xiàn)在了那里，都是陳啟見過的熟臉。
巴沙斯依舊擺著強壯的姿勢，發(fā)出他標志性的狂笑；
布蘭冷峻的目光掃視著刑場，他的輪椅在之前被三公主毀了，現(xiàn)在換了把造型別致的鋼鐵座位；
大公主美美微微仰著頭，雖然神色還是那樣的清冷，但總透著一股慌亂；
兩把巨大的座椅也迎來了它們的主人，一個是三公主美玲而另一個是與她身形一樣龐大的青蛙。
陳啟曾兩次見過魔王的真身，一次是在過場動畫中，那時他還是個陽光少年。第二次則是在十幾個小時前，他變成了一個青年的模樣，雖然滿身透著邪氣，但仍是英俊的樣貌。而現(xiàn)在，他的形象完全和仙人之體的向日葵一模一樣，只是比向日葵大了十數(shù)倍。
魔王的頭上戴著一頂鑲滿寶鉆的王冠，兩只眼的虹膜不斷上下開合著，脖子上的贅肉堆疊在一起，肚子也鼓成了一個球。
“恭迎至高無上的偉大陛下！”萬民歡呼著集體向魔王跪拜。
陳啟雖不情愿，卻也跟著跪倒。
“哈哈，起來吧，我最忠心的奴仆們！”魔王隨口說話，聲音就能在整個觀刑場回響。
萬民起身，低頭矗立，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魔王指著這些行尸走肉，對身旁的三公主說道：“我的摯愛，你看王國在我的治理下現(xiàn)在變得好么？”
公主自打出現(xiàn)在座位上后，便不斷的掙扎著，陳啟隱隱看到她的身上束縛著魔法力量。
“美伢，你還好嗎！”處刑臺上的老國王連聲大喊，二公主也抬頭望向最高層。
“父王，二姐?！比黧@呼著，對身旁的魔王喝道，“放了他們！”
“只要你和你大姐乖乖聽話，我自然會放了他們。但如果你再這樣反抗，那么他們也將成為今天華麗樂章的一部分?！?p> 三公主沉默著不再掙扎，緩緩垂下頭。
魔王滿意的笑著，猛地站了起來，張開雙臂像是要懷抱整個觀刑場。隨著他的動作，萬民的頭埋得更深了。
“我最愛的子民們，我最忠心的奴仆們，今天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你們知道為什么嗎？”
沒人敢率先回答，等了一會兒某處才有人大喊道：“今天是陛下的誕辰！”隨后便是萬民山呼海嘯的齊聲呼喊：“萬歲，陛下萬歲?！?p> 魔王滿意的點點頭：“啊，我相信你們的祝愿是發(fā)自真心的，我感謝你們，但我也不得不告訴你們，今天不是我的誕生之日?！?p> 場面瞬間變得悄無聲息，一種恐怖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連陳啟都感覺到了小腿因緊張而抽搐。
“這一戰(zhàn)或許真的會讓我留下陰影?！彼@樣想到。
魔王冷笑著，解釋道：“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追尋這個世界的真實，我曾幻想過要成為一名英雄，讓萬民敬仰我；我也曾幻想過要改變這個世界，讓罪惡與殺戮不再存于世間；我曾想保護身邊所有的一切，因為它們都是那么美好而可愛……哈，你們看我曾是多么的幼稚啊?！彼猿爸?，沒人敢接他的話，即便巴沙斯和布蘭也一言不發(fā)。
“直到五年前的今天，我終于看透了這個世界的奧秘，同時也參透了我自己乃至在場諸位，所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意義。所以，今天不是我的誕辰而是重生之日?！蹦趺鎸磳⑸鸬某栯p臂高舉，仰天大呼著。
“陛下，萬歲！陛下，萬歲！”民眾們再次跪倒。
“這五年來你們中的有些人很聽話，為這個王國做出了極大的貢獻。但有些人卻在不斷違抗我的意志，挑戰(zhàn)我的耐心，破壞大家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成果，這樣的人我們該怎么處置？”
巴沙斯狂笑著，接話道：“殺！”
隨著這個“殺”字出口，數(shù)萬人開始喃喃低語，像是極不情愿的附和著這個字。
“哈哈，”魔王的大笑讓這無力的低語停止，“對于順從之人，我自然會給他們應得的獎勵，與我一起領會世界的真實。至于那些冥頑不靈的人……”
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的判決。
“笑啊，你們?yōu)槭裁床恍α耍覀兪莻€快樂的王國，所有人都應該充滿歡笑。”強大的力量從魔王的體內涌動而出。
三三兩兩的笑聲在人群中響起，隨后以區(qū)域為單位笑成一片，最后數(shù)萬人都開始了大笑。
陳啟望著他們僵硬上揚的嘴角，這偽裝的笑容令人作嘔。伴隨著笑聲所有人都在流淚。他終于明白了柯老頭所謂哭聲的含義。
魔王擺擺手，讓他們停止了大笑，然后繼續(xù)道：“我知道你們之中有些人曾聽說過某個預言，上天會派下一個使者來終結我的統(tǒng)治。哈哈，這可笑的預言，你們聽說過吧？”
無人應答，只有巴沙斯笑了兩聲。
“就在前兩天這個可笑的預言應驗了，上天真的降下一名‘偉大’大的預言之子，有些人因此變得蠢蠢欲動，他們幼稚的認為那個蠢貨真的可以拯救他們。這些幼稚的人，現(xiàn)在正跪在大家的面前?！蹦醭幮膛_一指，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過去，“除了他們，城墻內的籠子里還關著更多的人，大家看看這些可憐蟲吧，看看他們可笑的模樣，哈哈。喂，你們?yōu)樽约旱男袨楦械胶蠡趩?？?p> 老國王望向高層，冷笑道：“每次的臺詞都差不多，就不能有點新花樣嗎？”
他的話讓元帥爆發(fā)出了大笑，隨之里歐、艾麗、向日葵也笑了起來。
“哼，失敗者的笑聲還真不悅耳啊，”魔王冷冷的說道，“你們這幫愚蠢的家伙，愚蠢的認為預言之子可以拯救你們，又愚蠢的將自己的信任和生命托付給他，可那蠢貨現(xiàn)在在哪呢？哈，他為了財寶早就拋棄了你們，而你們竟仍對他存有幼稚的幻想。呵呵，你們將為自己的這份幼稚付出血的代價?？蓱z蟲們，后悔吧，戰(zhàn)栗吧，憎恨吧，哈哈！”
沖天的大笑震動著整個空間，魔王倍感快意，沒有什么再能阻擋他。
“鐺~”
突然一聲鐘響悠悠蔓延，阻斷了魔王的笑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震驚的望向了那名“大膽”的敲鐘人。
那敲鐘人卻也是莫名的撓著頭，茫然四顧。
“鐺~”
又是一聲巨響，眾人清楚的看到一層看臺的某處，射出一道黃色的光芒，重重的打在了鐘上。
陳啟怒不可遏的盯著那張得意而丑陋的面容，他猛吸一口氣，大喊道：“CNMD魔王，老子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