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吱嘎”一聲,穆梓曦從門內(nèi)伸出一條腿,幾乎是一瞬間就感覺到那些隨之而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驚訝的,看戲的,憎惡的……
她信步走過去,欠身行禮:“問將軍安,問大夫人安”。
穆桓顯然沒想到她會出來,更沒想到她會像現(xiàn)在這樣,恭恭敬敬地道一聲“將軍”。
穆梓曦不知道他待她是何種看法,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位所謂的“父親”,更不知在這場鬧劇中,誰會變成那個幕后之人。
她并未打算起身,按禮節(jié),要等他們說話免禮時才能,只是,這是針對下等奴隸,她一個是位將軍之女,哪怕在皇帝面前最多也不過拱手致意。
靜了……
梅姨打破沉寂,走到穆梓曦身旁,道:“恕奴婢一時失意忘了理解,請將軍夫人息怒,”一邊伏身作揖,“問將軍安,問大夫人安”。
一老一少躬身作揖,愣是將齊珠給震住了,半晌聽得穆桓無奈道:“起身”。
“謝大將軍,謝大夫人?!币焕弦簧匍_口,起身。在某種層面來說,夫婦任意一方示意,就代表著另一人也默許。
穆桓幾乎被磨的沒了脾氣:“你們兩人以后不用行禮?!?p> 穆梓曦看上去怯生生地,明亮的眸子帶著水花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有生怕被他發(fā)現(xiàn)一般,又骨碌碌的轉(zhuǎn)向地面,兩只腳不安的踩著地面的沙土。倒是愈發(fā)的惹人心疼,穆桓強迫自己不再看她,轉(zhuǎn)眼看到了盯著自己的薛梅,四目相對,倒是都體會出了些什么別的意味。
他轉(zhuǎn)過身去,吩咐大管家:“讓大夫過來好好給梓曦瞧瞧”。然后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齊珠,“其他人都跟我回去,”末了,加了句,“沒我的允許誰也不允許再來梅園”。
穆梓曦聽見身旁的梅姨似諷似嘲的笑了聲,輕的不著痕跡。
當晚,那個大管家?guī)е蠓蚪o穆梓曦瞧了瞧,開了幾副藥,又給梅姨帶了幾句話。
偌大的將軍府,在下人們的竊竊私語中,睡了下去。
第二天,被交代只能呆在屋里的穆梓曦安安靜靜地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的她。
她撫上鏡中自己的臉,說來也怪,這張臉竟與自己有幾分神似。
齊珠昨晚一直沒睡好,睜眼閉眼就是景雯帶著笑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她,似是在看最低賤的啞奴,那句她以為自己早已忘了的話在耳邊回響,“齊珠,你真臟啊”。
她幾近暴戾,想要要掐死這個她憎惡的,卻又害怕這的女人,但最后,也只能似是崩潰地望著外閣書桌上那一堆需要府內(nèi)女主人親自過目的賬本內(nèi)事。她突然想起她第一次翻閱賬本時,讓她冷到發(fā)抖的那張紙條,上面景雯娟秀又不失張揚的筆鋒一筆一劃寫著:
你想要的,我都給你了。
本公主輸了,心服口服。
……
穆桓早朝之后并未回府,皇上召見他,因為景澄入宮了。
景澄斷臂之后,將景澈推上皇位,自己則做了個閑散王爺,賦閑在自己的封地南濱。俗話說,最是薄情帝王家,這兩兄弟倒是個意外,相處十分和睦,更奇怪的事,這兩人都無心皇位,當初先帝駕崩之后,兩人在悲痛之余將這皇位甩過來丟過去,仿佛這是什么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后來還是景澈以斷臂相挾,給景澈逼上了位。
他們?nèi)齻€也不知怎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來到了御花園,途中一直談?wù)摬粩?,就像只要話一斷,就會有什么東西鉆到他們腦海里。
不知誰先沉默下來,然后都沒了聲。
曾經(jīng)他們也這樣在這條路走過,只不過現(xiàn)在少了一個人。
那些他們刻意遺忘掉的東西不可控制的爬進腦子里,侵蝕的每一個地方。
目光所及之處都曾有過有他們的身影。
石頭上的流水磨平了他們一起刻的字,心頭里的空隙填滿了他們?nèi)齻€做的事。
還在耳邊,還在眼前。
卻不見,故人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