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華的筆記本攤開著,石崎湊過來仔細看,只見這一頁筆記上密密麻麻,記錄的都是施耐德與謝斯塔、卡魯治、海因等德國少年隊的搭檔慣用跑位。他隨手翻到后面一頁,看到其中一場對葡萄牙某俱樂部青訓(xùn)隊的比賽中,中場球員卡魯治的控球率高達20%,助攻3次,露華用很粗的紅色記號筆在下面重重地畫了一橫,還寫了一個大大的“11”。
“頭號經(jīng)理,頭號經(jīng)理!”石崎看不懂,就叫了露華幾聲,抬起手在她眼前使勁晃晃,“還沒說完呢,要是你跟我們一起踢比賽的話,你要選什么位置呢?”
“你們?”露華的注意力仍集中在數(shù)據(jù)上,好不容易分出幾個腦細胞,隨口問道,“隊伍配置是?”
石崎想了想:“六年級暑假時的南葛SC吧?決賽陣容!”
“Striker(影鋒)?!甭度A不假思索地回答,又把本子翻了回去。
聽到這個回答,翼和若林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一絲疑惑。感到意外的不光他們倆,一旁的來生、瀧一、日向,甚至澤田都驚訝地向她看去。
石崎仍在回想當時本隊的前鋒都有誰,繼續(xù)問:“為什么?你不是不想跑嗎?”
“后方有源三,防守不必擔心;中場有黃金搭檔,調(diào)度不成問題;我能錦上添花的部分只有攻擊力了?!庇X察到來生和瀧一的視線,露華抬起頭對他們笑笑,“南葛SC缺乏的是有效進攻,小學(xué)時大家的體格差距都不大,中線有兩位能夠進行全場精準策應(yīng)的人,還不明顯;到了中學(xué),體能對抗增加,這問題就很突出了?!?p> 她微微點頭,用玩笑的口吻說:“想想剛結(jié)束的全國大賽決賽,為什么我們控球率很高,卻總是陷入被動?我加入的話,能想出牽制日向君的辦法,最簡單的:制造犯規(guī),讓他一記飛鏟直接把我撞暈,他就得紅牌下場了——留下其他人任你們宰割,完美吧?!?p> 日向在一旁聽著,不禁打了個冷顫,抱著手臂說:“秋庭同學(xué),我現(xiàn)在感到非常慶幸、僥幸、萬幸,你不能上場踢球!”
這個笑話卻沒人笑,看到來生等人都低下了頭,翼趕緊打圓場:“我們的隊伍團隊默契是第一的!我們不靠個人取勝,教練,這不是你一貫的主張嗎?”
“只有你好我好大家好,是不足以取勝的。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木桶理論嗎?”露華嚴肅地點點他,“贏下決賽的代價是什么,隊長比我清楚?!?p> 翼立刻站起身,抬起左臂用力甩了幾圈,咧嘴一笑:“好啦,教練,我已經(jīng)沒事了!再說,只有我被盯住的話,其他人在場上跑動會更容易呀!”
“‘我為人人’這個觀念是好的,但不能成為犧牲王牌去吸引對方火力的理由。”露華明白翼想要岔開話題的意圖,微微一笑,“如果每個人都明確自己在隊中的定位,大家都可以減輕一些負擔?!?p> 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臉有些發(fā)熱:“教練,聽起來似乎是……我終于得到你的認可了?你說的‘王牌’,嘿嘿,是指我嗎?”
露華似笑非笑地看著翼,直到他的臉終于浮現(xiàn)出可疑的紅色,才不緊不慢開口:“翼君要有隊長的自覺呀。如果隊長總是受傷缺陣,教練會很為難的,這可不是應(yīng)該帶頭的好作用?!?p> “我說,頭號經(jīng)理,你是不是忘記了什么?”石崎沒注意到他身旁來生和瀧一都在對翼做鬼臉,大大咧咧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南葛SC后方不必擔心的原因可不僅是有三少爺,重點在這里啊,這里!”
石崎話沒說完就被立花兄弟一左一右扯住了嘴、掐住了手,他們異口同聲地說:“猴仔又說大話,先過我們這關(guān)吧!”
“哎哎哎疼疼疼!你們這兩只蠢猴子,松開我啦!”石崎連滾帶爬,逃脫了立花兄弟的魔爪,看著一旁靜坐著不作聲的早田,聯(lián)想到從前只能看著若林耀武揚威干瞪眼的自己,有心安慰他幾句,就說:“可惜呀,他們不肯消除半決賽的紅牌,明明之前都沒那么嚴格的!”
早田勉強應(yīng)了一聲,他的絕活“剃刀球”還沒有展示過,決賽遇到善于進攻的德國隊,見上領(lǐng)隊本來準備安排他承擔自本方后場向前方弧線傳球、過度的重要任務(wù),卻沒想到棋差一招,而不得不重新調(diào)整整條后防線的戰(zhàn)略安排。而這一切,卻是因為自己的一次沖動……
以前,他也多次擦著犯規(guī)的邊線作出一些危險動作,他自認為自己可以準確把握裁判的尺度而不犯規(guī)。但這次,現(xiàn)實給他上了最好的一課,代價也是巨大的。
早田每每想到,自己初來乍到全國大賽的舞臺,便一躍成為參加世界大賽的精英球員之一,暑假里,他成為讓多少同學(xué)、球員們羨慕的對象,現(xiàn)在這風光無限的初次亮相竟要以如此遺憾的方式收場時,心里就像卡了個秤砣一樣難受。
“吃一塹長一智吧?!甭度A聽到了,目光輪流掃過早田、日向、次藤、石崎,最后是本場首發(fā)的高杉,淡淡地說:“慣性動作無法控制,情緒卻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以后,大家還會參加更多的比賽呢?!?p> 不知早田是真的聽進去了,還是不想分辯,他只點點頭,沒作聲。不一會兒,見上領(lǐng)隊要球員們準備返回賓館,三杉和露華也要乘巴士出發(fā)去球場。從見上的表情來看,如何防守施耐德仍沒有定論。
放眼日本少年隊,還真找不出一個像施耐德這樣的天生射手。露華不禁感慨,好前鋒就像好老公,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呀。
但球員們都顯得信心滿滿,翼帶頭向公園出口走去,向仍坐在草地上的露華、幾步開外的三杉招手,爽朗地笑著說:“球場見,我們就等教練的指示啦!”
三杉笑著回應(yīng),看到大伙兒走得差不多了,自己也向前走去:“秋庭同學(xué),我們走吧?!?p> 露華“嗯”了一聲,磨磨蹭蹭地拾著散落的紙張,仍凝視著自己的筆記本。
卡爾·施耐德,速度快,力氣大,球感優(yōu)秀,判斷準確,具有踢滿120分鐘高速比賽的充沛體能。這樣的一名天生射手,目前看來,作為前鋒,方方面面都無懈可擊。
但是,彼此不過都是中學(xué)生,真的只能靠多對少、人海戰(zhàn)術(shù)圍追堵截?怎樣才能讓他——少拿球,甚至拿不到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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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決
*5:木桶理論,指一個木桶的盛水容量,取決于圍成它的最短的那塊木板。由美國管理學(xué)家勞倫斯·彼得提出。形容在一個團體或個人身上,劣勢決定了其整體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