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代身懷反賊之心的大佬談笑風(fēng)生,碧娘大概是當(dāng)年看多了類似戲碼,熟門熟路的下樓叫了小二,先拿出金銀賠償了店中損失,又讓店里派人將三樓打爛的桌椅杯盤收拾了,重新擺上桌椅,叫了一桌上等的酒席。一一吩咐妥當(dāng),這才回到三樓。
慕容復(fù)便指著語嫣、碧娘和慕容安道:“這兩位乃是拙荊,這是我的長子慕容安!”
五人一起抱拳道:“我等見過兩位嫂夫人,見過小公子?!?p> 語嫣、碧娘都福身還了半禮,她們這還是第一次以慕容夫人的身份見外客,都不由容光煥發(fā),更顯美麗。
慕容復(fù)笑道:“嗐,跟我夫人見禮倒也罷了,安兒一個小孩子,如何受得起你們的禮數(shù)?安兒,且與你五位叔叔見禮?!?p> 慕容安踏上一步,利落地抱拳為禮:“小侄慕容安,見過五位叔叔!”
方臘等人見慕容復(fù)讓兒子以叔伯之禮相見,那是要與自己等人平輩論交的意思,無不覺得面上有光,一個個喜笑顏開,方臘連聲道:“好孩子、好孩子,年紀(jì)雖小,卻如此斯文懂禮,若非世家子弟,焉有如此風(fēng)采?”下意識地在身上摸了摸,想要拿點(diǎn)什么給慕容安做見面禮,但口袋里只有元寶銅錢,心想若是自己那銀子給慕容家的公子做見面禮,傳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死。
幸好慕容安看出他尷尬,岔開話題道:“方叔叔過譽(yù)了,令愛年紀(jì)比我更小,卻也斯斯文文啊?!狈脚D道:“咱們這樣人家的小丫頭,哪里能和慕容家的孩子比較?”回頭對女兒道:“琢玉,你來!”
那小女孩兒眨著大眼睛,慢慢走了過來,方臘道:“慕容先生,這是我的幼女,年方五歲,叫做方琢玉?!迸c那女孩兒道:“琢玉,來見過慕容伯伯,兩位伯母,還有這位小哥哥。”
琢玉眨了眨眼睛,奶聲道:“爹爹,你們是不是打架打不過人家,要把我賠給人家了?”
王寅等四人頓時(shí)臊的面紅耳赤,方臘笑罵道:“小丫頭片子,胡說八道什么,爹真要把你賠給人家,那倒是你的福分了,不許頑皮,快去見禮!”慕容復(fù)亦是哈哈大笑。
小女孩兒聽說不賠自己,明顯松了口氣,上前兩步,雙手交疊于小腹,微微屈膝,道:“琢玉見過慕容伯伯,伯伯萬福!”又向語嫣、碧娘行禮道:“琢玉見過兩位伯母,伯母們?nèi)f福?!痹诙四樕峡戳艘辉?,驚嘆道:“兩位伯母好美啊?!鳖D時(shí)把語嫣、碧娘稀罕的不行,語嫣笑道:“喲,這小姑娘太會說話了?!鄙焓秩∠卖W邊一只并頭花筒嵌了琺瑯的金釵兒,插到琢玉頭上,笑瞇瞇:“這可就更可人了。”碧娘也笑吟吟地伸手摸了摸女孩兒軟綿綿的臉蛋,褪下一只金絲嵌寶石的細(xì)鐲,戴在了女孩兒的腕上,輕輕一捏,將那鐲兒收緊。
琢玉摸了摸頭上釵兒,又看了看手上鐲兒,回頭去看父親——方臘點(diǎn)頭道:“長者賜、不敢辭,還不謝過伯母?”
琢玉頓時(shí)眉開眼笑,福身道:“謝謝兩位伯母,送我這么好看的物件?!?p> 語嫣、碧娘見她如此知禮,更是喜歡,語嫣摟著她道:“這小姑娘太稀罕人了,要不給我們安兒做個媳婦吧?”
琢玉雙眼頓時(shí)大睜,驚恐道:“伯母,不要用我做稀糊,不要用我做稀糊!”方臘笑著解釋道:“這孩子總把粥飯叫做稀糊,她以為要燉了她呢?!北娙祟D時(shí)大笑,語嫣笑得打跌,摟著琢玉連聲道:“你長這么可愛,伯母可舍不得燉了你。”
琢玉從她懷里掙扎出來,認(rèn)真道:“我還沒給小哥哥見禮呢?!闭f著來到慕容安面前,慕容安拉住她道:“你和我是平輩,不必多禮。”琢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了慕容安兩眼,又忍不住去看他的大氅,怯怯地伸出手去摸,口中道:“這是真的豹子嗎?”
慕容安笑道:“嗯,是雪山上的云豹,我爹親手捕殺的?!币娺@小蘿莉著實(shí)喜歡的厲害,將扣袢一解,解下大氅抖了抖,披在了她的身上,道:“你既然喜歡,就給你做個見面禮吧?!?p> 那大氅披在她小小的身體上,倒有小半截拖在地面,琢玉大喜過望,低頭左顧右盼看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回頭去看父親——
方臘搖頭道:“不可,琢玉,快還給哥哥?!蹦饺輳?fù)伸手?jǐn)r道:“方兄弟莫要介懷,小孩子的事情,由他們?nèi)?。”他知道慕容安其?shí)很是喜歡這豹皮大氅,如今說脫就脫,可見也是個仗義疏財(cái)?shù)男宰?,不由暗暗點(diǎn)頭。
方臘見慕容復(fù)都這般說了,再看慕容安笑吟吟的,眼里并無絲毫不舍之意,便對女兒道:“還不謝過小哥哥?”
琢玉大喜,拉著慕容安道:“小哥哥,你低一點(diǎn)?!蹦饺莅岔槃荻紫?,笑道:“怎么了?”琢玉卻忽然湊過腦袋來,在慕容安臉上輕輕吻了一吻。慕容安只覺對方嘴唇如花瓣般輕軟,人也香噴噴的,大覺可愛,伸手揉了揉琢玉的小腦袋——手法、力度,倒是和慕容復(fù)揉他一般。
眾人見了大樂,尤其是女孩兒粉嫩精致,男孩兒也是星目朱唇,倍覺養(yǎng)眼,厲天閏笑道:“這兩個孩子都生得這般好,站在一塊兒,卻同觀音菩薩身邊的童子龍女一般!”
說笑之間,店家已備好酒席奉上,慕容復(fù)笑吟吟道:“在下多年來隱居未出,一向少于江湖中的朋友交際,今天有緣相識諸位青年豪杰,當(dāng)真是幸何如之!些許薄酒,要請諸位同飲一杯,不知可否?”方臘沒料到碧娘竟重新安排了酒席,慚謝道:“這是怎么話說的,今日之事,原是我等兄弟無禮在先,該我們擺酒向先生賠罪才對,如何能教先生壞鈔?”
慕容復(fù)拉著方臘入座,臉上笑意令人如沐春風(fēng):“我輩男兒講究的是肝膽相照,何必執(zhí)迷虛禮?來來來,我為諸位兄弟滿上此杯!”說著伸手就要去拿酒壺。
幾人如何敢讓慕容復(fù)倒酒?王寅連忙搶過酒壺,道:“慕容先生且安坐,我來為大家斟酒!”一一為眾人斟上了酒,便連慕容安都沒有漏過。有趣的是,方琢玉那孩子卻不肯做到父親身邊,而是一定要坐在慕容安身旁,見王寅給他倒了酒,皺眉嫌棄道:“小哥哥,你別學(xué)我爹他們喝酒,喝完酒臭烘烘的,有什么好?!北娙硕即笮ζ饋?。
眾人把酒笑談,方臘等人便將近年來武林中發(fā)生的諸般大事一一細(xì)數(shù),慕容復(fù)這些年僻處南疆,大半時(shí)間還瘋瘋癲癲的,此刻聽得倍覺仔細(xì),偶爾聽到過去舊識事跡,亦不由暗自唏噓,頗有“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