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撐著傘的岑溪還有些恍惚。
好似置身夢中，未曾醒來。
她感覺今日遇上的事，實在離奇。
岑溪原本是跟隨商隊南下，途經(jīng)虎頭山，結(jié)果遇上了這兒的山賊土匪攔路。
原本商隊人不少，同行也有十來護衛(wèi)。
可奈何這大道上的山賊就有二三十個，林子里更是黑壓壓一片，全都挽弓搭箭，只要他們敢亂動，保管被射成篩子。
商隊護衛(wèi)全都嚇破了膽，直接就拋下他們逃走。
只剩下連同岑溪一起的十來個人，被擄到了虎頭山的山寨。
也得虧岑溪機靈，當(dāng)時就綁起了頭發(fā)，用泥巴抹黑了臉，混在人群中，不那么顯眼。
等到山賊開宴慶賀，守備松懈，岑溪得以逃出山寨。
可惜還不等她下山去報官。半路上就碰上了楚離。
被楚離發(fā)現(xiàn)她之后，更是不得不同對方一起返回山寨。
結(jié)果呢。
看似和善的書生殺起人來，竟然眼都不帶眨的。至于那些山賊，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囊飯袋，連書生一劍都接不下，和紙糊的一樣。
她就跟在對方身后撐傘，看著一個個山賊接連倒下。
原來見的死人多了，也就麻木了。
原來劍還能這么快啊…
直到“寧離”二字開口。
寧離？
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
與岑溪的反應(yīng)相反，在聽到楚離開口，余賒神色大變。
他想也不想，當(dāng)即吐出一口綠蒙蒙的煙氣。
不僅如此。
余賒衣服一抖，整個人就好像縮小的烏龜，鉆到了衣服里。
然而楚離早已握劍在手，見對方逃遁，已然遞出一劍。
“現(xiàn)在才想跑，不覺得有些晚了？”
抖去衣袍。
斬妖劍上，一尾烏環(huán)花蛇猶在扭動。
“寧先生饒命，寧先生饒命！小妖不曾害人，不曾害人啊，請寧先生明鑒！”
楚離揉了揉耳朵。
“怎么你們這些妖怪的理由都這么千篇一律呢？”
將余賒甩在地上，一劍下去，蛇頭飛到了遠(yuǎn)處的石椅上。
早已被這一系列變化驚呆的女子尖叫一聲，踉蹌遠(yuǎn)離蛇頭。
可惜，斬妖去如疾電。
錚！
直到劍刃沒入地面，映出了女子花容失色的精致面容。
楚離走到不敢動彈的女子身邊，蹲下身子，一手捏住了對方削尖的下巴。
觸感柔膩細(xì)滑，比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還要出色。
只是楚離并不是憐香惜玉的人。
更何況對方還不是人。
“瞧你的模樣，恨地上的山賊頭子，還是恨這個蛇妖？亦或是兩者皆有？”
妖嬈女子低垂眼眸，神情黯淡。
“您既然已經(jīng)看出來了，何必再逗弄小妖，麻煩您出劍利落些，給小妖一個痛快?！?p> “嗯，最近遇上的妖怪里，你還是第一個求死的。”
“寧先生劍下從無妖怪能夠活命，小妖已經(jīng)認(rèn)命了?！?p> “這位姑娘，你是什么妖怪??？”
岑溪走到女子面前，將她攙扶起來。
她見楚離眼神古怪。
“我臉上有什么東西么？”
楚離指了指女子。
“你就不怕她？”
“妖怪也有好壞嘛，我看這位姑娘確實不像壞妖怪。鼎鼎大名的斬妖劍寧離，不會真的為難一只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妖吧？”
到這時候，岑溪就算是個傻子，也該看出楚離就是最近名頭很大的“斬妖劍”了。
附近幾州地界，就屬他武藝最好，劍法最高，最能殺妖。
“小妖怪？”
楚離失笑道：“你口中的小妖怪，妖氣渾濁腥臭?！?p> 岑溪眨眨眼，看起來有些天真。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小妖生平喜歡食人，尤其是男子的心肝?！?p> 沒等楚離回答岑溪。
女子的手掌已經(jīng)捏住了岑溪的脖子。
岑溪慌亂道：“姑娘，你這是干什么？我可是在幫你求情呢！”
“朱織謝過姑娘美意?？蔀榱嘶蠲?，只有委屈姑娘了。”
岑溪難以置信。
楚離搖了搖頭。
“岑姑娘，這世上誰的話都可以信，唯獨這些妖怪的話不可信。人騙人，鬼騙人，妖怪啊，也騙人吶?！?p> 楚離作勢要去握住斬妖。
“住手！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她！”
楚離聳了聳肩。
“你隨意?！?p> “反正岑溪姑娘心地善良，會理解我的?！?p> 岑溪瞪大了眼。
“喂喂喂，你干嘛？姓寧的，你不救我么？”
楚離無奈道：“岑溪你自己把自己送到妖怪里，這種自尋死路的行為，我也沒法子。只希望姑娘下輩子記得投個好胎，生得聰明一點，別再傻乎乎的往妖怪臉上湊了?！?p> 說話間，斬妖泛起淡淡劍光。
見楚離真不管岑溪死活。
女子面露驚容，將岑溪推到楚離懷中。
然后。
輕紗飛揚，長裙飄蕩，女子往洞外掠出。
可她剛到洞口，青光沒入腳跟。
連人帶劍，一同被釘在了地上。
看了看那些縮在一起的普通女子，楚離讓岑溪帶著她們出山洞，與外面等候、未遭山賊屠戮的普通人一同離去。
岑溪回頭看了一眼楚離，終究是沒說什么。
等到洞中只剩下楚離和地上的女子。
“這才對嘛，好死不如賴活，你掙扎兩下，我動起手來也利落一點?！?p> 女子認(rèn)命的看著楚離。
“聽說寧先生殺妖之前，會聽一聽他們的遺言？”
“你也有遺言？”
“相隔此地數(shù)百里的西南方，有一座名為枯榕山的山岳，其中有妖鬼名為黑山。他為了自己娶親，讓手下妖物厲鬼四處搜尋聘禮。寧先生你方才殺的正是枯榕山中的蛇妖，而我也是被強迫委身于山賊洪虎。”
女子看著楚離。
“寧先生你既然喜歡斬妖，何不去一趟枯榕山？”
楚離點了點頭。
“說完了？”
“說完了?！?p> “那就上路吧?！?p> 楚離抬手一劍，將女子刺了個透心涼。
出了山洞，外面一群人冒著雨，等候多時。
衣衫破爛的老人，衣不蔽體的女子，面容恍惚，遍體鱗傷，猶難置信的男子。
見到楚離，他們趕忙上前致謝。
楚離持劍橫掃，驚退了眾人。
“既然沒了山賊，諸位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就此別過，不送了?！?p> 岑溪在人群中舉著傘。
“喂，你去哪兒？”
“這世上還有許多妖怪等著我呢，自然是去除妖了?！?p> 雨幕中，岑溪望著對方的背影怔怔出神。
………………
山洞。
女子尸身上方，一縷魂魄飄飄忽忽出現(xiàn)。
最后，匍匐在地。
“一切都按主上您的吩咐?！?p> “做的不錯?！?p> 山洞上方，忽的垂下一截樹枝。
樹枝如蛇環(huán)繞盤亙，片刻又化作了位女子。
“大戲準(zhǔn)備開場，本座就等這位寧公子了?！?p> 她看了眼地上的女子。
“青兒，回去吧?！?p> “是。”
………………
泥濘山道上。
楚離一手撫著斬妖，一手捏著金鱗玉骨扇。
扇面上，終于多了幾條單薄的線條。
楚離收攏扇面，臉上多了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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