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道路盡頭。
前方,泥石筑起高墻,圍成院落。
大門口,兩個化作人樣,披著衣褂的妖怪正一個個檢查請柬。
外面鬧哄哄的百十只妖怪,有一大半都保持著妖怪的模樣,看架勢,估計是來此渾水摸魚,看著是不能混進去討個口食。
“喂,看什么看?沒請柬的趕緊混蛋!”
“沒帶?瞧老子好騙?。 ?p> “再嘰嘰歪歪,老子吃了你!”
聚在外面的妖怪,不肯排隊的,顯然沒資格得到請柬。
遠處墻角,兩只妖怪竊竊私語,偷偷摸摸往周圍一看。
見沒有妖怪注意,互相使了個眼色,手臂貼著墻角,倏的爬了上去。
只是剛爬進去沒多久,伴隨著一聲嚎叫傳出,慘叫、啃食、咀嚼,種種聲響一同擠出門縫。
不多時,兩個膘肥體壯,滿臉鮮血,嘴里還囫圇吞咽的漢子走出大門,手里提著半截尸體,分不清是蜥蜴還是壁虎。
“呸!”
吐出半截骨頭,其中一個漢子罵罵咧咧。
“老東西,骨頭還真硬?!?p> 他隨意一指。
“你們兩個,請柬呢!”
見對方指著自己,嬰寧扔出請柬,拉著楚離就要進去。
“哎,等一等!”
漢子走到楚離身前,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皺起鼻子聞了聞,盯著楚離。
“一個請柬進一個,你的呢?。俊?p> 唾沫和骨頭茬子從漢子獠牙縫里濺射。
楚離皺了皺眉,沒有回答。
“沒請柬還想進去,老子吃了你!”
五指彎曲如鉤,爪子當頭抓來。
“瞎了你的狗眼!”
嬰寧一巴掌將漢子打了個趔趄。
大漢眼珠子陡然一縮,眼眶血絲充盈,獠牙暴漲,探出嘴唇,身上骨骼也夸啦直響。
眼看他就要變作原型。
“啪!”
然而又是一巴掌落在了臉上。
接著是湊到眼前的槐木文牒。
“給本姑娘看清楚,這請柬上寫的什么?”
定睛一看。
開頭敬啟者。
接著是邀請青丘故人,末了還是萬望吾面,三生有幸。
文牒落款是……鹿鳴!
鹿山君的本名!
大漢低下頭,屁股后面也長出根尾巴,接著顫聲道:“青丘貴客臨門,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他匍匐在地,不敢動彈。
嬰寧昂著腦袋,神色睥睨,掃視一眼,隨后指了指楚離。
“這是我家仆,還有什么問題?”
門口的妖怪自然是趕緊點頭哈腰的退開。
進了大門,門內(nèi)更為熱鬧。
與人類宴席一樣,四處都擺了桌椅,桌上酒肉齊全。
有三兩妖怪聚在一起敘舊,也有妖怪蒙頭啃食。
嬰寧背著手,嘀嘀咕咕。
“嘖嘖,這么多妖怪,你能行么?”
楚離斜眼看她。
“喂喂喂,你這是什么表情?沒有我?guī)兔?,你連門都進不來好不?”
見楚離依舊不理她,她哼了一聲,又四處走走看看。
“奇怪,怎么只見老妖,不見鬼魅?說起來最近出來,也極少看見什么小鬼作祟…”
不遠處蹲在墻角的妖怪耳朵一動,看向嬰寧。
見到是個年輕俏麗的女妖,他眼睛一亮,笑嘻嘻的湊了上來。
“這位姑娘,可是疑惑鹿山君宴請四方,卻無鬼魅前來?”
嬰寧上下打量對方一眼。
眼前的男子披著件長衫,衣衫也不知是從哪兒扒來的,似乎有些寬大,襯得他有些滑稽。
至于面容…
長的尖嘴猴腮,站著都不安分,不是猿就是猴。
“你是誰?又知道些什么?”
“小生白猿山的猿勝,關(guān)于這鬼魅無蹤之事,也有耳聞。”
嬰寧挑了挑眉,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躲開猿勝的爪子。
“說來聽聽?!?p> 猿勝悻悻收回手,坐到長凳上,提了提嗓子。
“說到這魑魅魍魎,最近百年,風(fēng)頭最盛,勢力最大的,當屬枯榕山的黑山君!”
話音一落,好些妖魔被他吸引了目光。
“聽聞黑山君麾下鬼兵鬼將不下萬數(shù),而且在地府中的枉死城也有領(lǐng)地,死在他手底下的強手能人不知多少,就是鹿山君,也遠不及也。”
“可是?!?p> 話音一轉(zhuǎn)。
“就在半月前,黑山君被人斬殺,麾下鬼兵死的死,逃的逃。偌大一片枯榕山,如今鬼祟盡去?!?p> 猿勝并指,手上比劃,就如捏著一劍,當即斬下。
他朗聲道。
“一游俠,就那么一人一劍,斬下了黑山君的頭顱!”
“嘖嘖,似那凡人俗胎,不過我等口食,可就是有這么一人,能夠殺得了黑山君!”
猿勝看向嬰寧。
“姑娘,你說這人厲害不厲害?”
“自然是厲害的。”
“姑娘覺得若是他出現(xiàn),那些魑魅魍魎怕不怕?”
“大抵是怕的?!?p> 猿勝幽幽一嘆。
“所以啊,聽聞那人來了岷州,各地的老鬼小鬼都躲了起來,也就我們這些個不怕死的,才能在此,與鹿山君共謀大事!”
嬰寧正要詢問共謀什么大事。
自大堂門口走出一闊背熊腰的大漢。
“時辰已到,請各位入宴!”
猿勝撓了撓脖子,嘿嘿一笑,“姑娘,我先進去了?!?p> 瞧著好些妖怪只能在院中露天席位坐下,那猿勝竟能大搖大擺的踏進大堂,想來跟腳不凡。
嬰寧看了眼楚離。
“隨我進去吧。”
等進入大堂,兩人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普通的豪宅府邸內(nèi)有乾坤。
堂中八根柱子頂起房梁,柱上漆了龍鳳。
四周墻壁也是山水浮雕,也有走獸嬉戲,飛禽展翅。
兩列席位自大堂中央的主位兩旁一路排下,抵至門口。
一眼看去,少說也有數(shù)十席位。
大半席位已經(jīng)有主,首席之下的幾個位置,有妖魔已毫不顧忌,啃食著肉食,死死盯著大堂中央舞池上那些身披薄紗、膚白如脂,正翩翩起舞的舞姬。
只不過也不知那些舞姬是不是道行不夠,雖然身姿妙曼,妖嬈曲線在薄紗下若隱若現(xiàn),惹人注目,但腋下飄落幾枚翎羽,屁股墩后面翹起尾巴,委實有些煞風(fēng)景。
往堂中一看,許多妖魔都被舞姬吸引,毫不在意,甚至有些雙眼放光,哈喇子都流出了口。
嬰寧咦了一聲,頗為嫌棄的收回目光。
找了個空置的席位,讓楚離坐在她身后。
無視對面猿勝的擠眉弄眼。
見正主還沒到,嬰寧低下頭,看看有什么可以下口的東西。
桌上盤牒被蓋子罩著,其中傳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掀開一看。
嬰寧俏臉一白。
“來人,給我換了這東西!”
后方侯著的仆人低眉順眼,深怕惹惱了貴客,趕緊將桌上的菜給換了下去。
嗯,看來這位客人不喜歡肉食。
仆人未收斂的指爪觸摸到盤中溢淌的鮮血,臉上多了絲陶醉。
客人不要的菜,自然是便宜了他們!
他卻沒注意到,旁邊斗篷下的男子捏緊了手,似乎在竭力忍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