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然和董四里的再見始于董四里的新書簽售會，也就是昨天。白千然一直在活動策劃部工作，雖不是主策劃，但也還算有經驗，上周科長剛剛被一個小鮮肉搞倒，于是白千然作為全科最老，便成了挑大梁的人。得知馬上要親自接觸董四里，白千然干勁十足，事無巨細。往常周六白千然的日?；顒泳褪巧习胩彀啵缓蠛烷|蜜吃飯看電影。不過，當天白千然還在為董四里的簽售會加班，閨蜜梁倩茹打過來電話催她：“平時也沒見你這么認真?。俊?p>　　“我剛被委以重任，不好好干領導非殺了我！而且，知道明天來的是誰嗎？“白千然一邊監(jiān)督著員工把明天的新書從倉庫調出來，一邊向閨蜜炫耀。

　　”誰??？不會是你男神董四里吧？“

　　”呦，聰明啊你?！?p>　　”明天來的要是董四里，我今晚上就是和胡歌吃飯。“

　　”明天董四里真的來我們單位開簽售會?！鞍浊徽J真地重復。

　　“喲，你看來是要修成正果了。明和你偶像待一下午，到時候，好好談談人生，聊聊理想?！?p>　　“什么鬼啊，正常工作罷了，人家正眼看我一眼就不錯了?！鞍浊蛔焐线@樣說著，心理卻隱隱期待著什么。

　　“不過我看過他的綜藝，我覺得他一看就不好惹，總之不像脾氣好的?！?p>　　”但他寫的東西都超逗的。“

　　”那祝你好運，你可是咱們寢室的女神，沒想到我們都脫單了你還沒有，我們都替你著急，明一定要把握機會?！?p>　　”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可以嗎？“白千然今年29，卻從來沒有談過戀愛，自己也一直納悶上輩子自己是不是得罪了月老，桃花運爛到不能更爛。

　　”那么多男孩子追你，你都不答應。我們都知道是為什么，說實話，有時候我們都嫉妒你，長得那樣漂亮。加油，你會有一個超級棒的男朋友的?！?p>　　白千然從小就知道自己漂亮，小學同學中有現在依舊為自己不肯談戀愛的男生，初中時收到男生的情書和禮物也就算了，許多酷酷的女同學都向自己表白；高中時，每當過生日，收到的禮物自己的房間都擺不下；大學時自己雖然不是一枝獨秀，但也是表白墻上的?？??？砂浊粡膩矶紱]有明確答應過任何男生，因此也就一直單身至今。有時白千然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命不凡，可每當看到鏡子中的自己，白千然便安心，為何自己必須向其他人一樣嫁給平庸的男人呢？

　　“謝謝，茹茹，下周一定給你帶一個董四里的簽名照和他的書，這周就不和你玩了。“白千然掛了電話。

　　但周日還是意外頻出。開簽售會的作家一般都是在14 樓休息，休息室中自然是掛著董四里新書的海報，今天早上，白千然一進去，差點沒暈過去，上周剛在圖書大廈開簽售會的小鮮肉正從四面八方向自己投來迷人的微笑——海報貼錯了。白千然趕緊叫大家一起撕海報，還沒收拾完，就接到了董四里那邊的電話：“您好，我是董四里的助理，我們提前到了，現在正在圖書大廈的后院，來個人接待一下可以嗎？”

　　白千然內心叫苦：“大牌不都遲到嘛？怎么這位這么早到？”但嘴上還是熱情地說：”這么早到，我們都沒來得及下樓接董老師，實在對不起，我這就下去?！?p>　　白千然急匆匆下了樓，只看到車外站著一位瘦高的女性，穿著黑色的正裝，帶著墨鏡，一臉嚴肅，猜到是董四里的助理，趕忙跑上前去握手。

　　寒暄過后，董四里終于現身，宗清言拉開車門，董四里正窩在自己的座位上碼字，壓根沒注意到門已經開了，宗清言輕輕喚道：“董老師，我們上樓做下準備?！甭勓?，董四里戀戀不舍地把眼睛從電腦屏幕前挪開，慢慢地帶上墨鏡和口罩，架勢不輸上周的小鮮肉，白千然不禁想到他平時錄綜藝時那玩世不恭的樣子和梁倩茹的推斷，心里哀嘆：又是一個難伺候的主。宗清言伸手接過董四里的電腦和包，不方便關車門，白千然趕忙幫忙關上，董四里輕聲說了聲謝謝，嘴角微微一翹，友善到令人不敢相信。白千然因為職業(yè)的關系，和名人打交道的機會不少，很多都是是脾氣不好事賊多，尤其是上周的小鮮肉，那真是人前微笑，人后罵娘；最重要的是他們以不守時為榮，而董四里倒好，提前十五分鐘到。那一刻，白千然對董四里的好感又加重了一分。

　　當他們乘專用電梯上樓，白千然正琢磨著怎么和董老師寒暄幾句，突然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子一邊大喊著董四里，一邊撲在董四里身上。白千然原來一直納悶狗仔怎么能看出口罩帽子下是明星還是素人，此時才明白，人群中戴口罩的才是奇葩。腦殘粉一下就捉住那個唯一戴口罩的董四里，而董四里和被開水燙了一樣，一通亂甩，那個女孩子直接摔在了宗清言的身上，兩個人像抹布一樣扒在電梯的墻上，宗清言的高跟鞋被踢到了老遠。如果此時白千然就是個路人，這一幕絕對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但她此時作為簽售會的活動策劃，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作家一般都是乘專用電梯上樓，而且安全起見，除了圖書大廈的工作人員，誰都不許乘專用電梯，可這個粉絲到底是怎么上來的，還堵住了董四里？

　　還沒來得及想，白千然又被哭聲拉了回來。原來，腦殘粉見董四里如此無情無義，哭了起來。而董四里還在墻角哆嗦著，好似瑪麗蘇小說中的小白兔。白千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知怎么辦，只是悄悄地把宗清言的高跟鞋撿了回來，低著頭思考人生。宗清言臉上倒沒有什么尷尬的神態(tài)，收拾好衣衫，恢復了剛剛的干練模樣，和粉絲說道：“小姑娘，別哭了，簽售會兩小時后才開始，你要是不介意，去一樓等一下，讓董老師準備一下，董老師一會就下去?！敝笞谇逖杂H自把那個小姑娘送下樓。董四里雖心有余悸，但也算恢復了平靜，微仰著頭，揣著兜，懶洋洋地等著白千然領路去休息室。

　　萬幸，休息室墻上的小鮮肉都消失了，白千然趕忙端茶送水道歉陪笑，說道：“這是專門為您準備的休息室，您看還有什么需要嗎？”

　　董四里除了在接過水之后道了聲謝，便一聲不發(fā)地開始碼字。白千然試探地問道：“您有什么吩咐隨時找我，我就在旁邊的屋子，簽售會下午三點開始，預計七點結束，我們兩點五十下樓您有意見嗎？”

　　“我沒意見，你可以出去了，謝謝?！?p>　　白千然剛想出去，就聽到宗清言進來了，一臉慍怒，發(fā)問道：“白小姐，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們的書是放在一樓的入口處，同時在簽售會排隊處設置另一個售書口，現在一樓入門處為什么沒有我們的書？”

　　“董老師的書在一樓的電梯口有一個專門的一列，電梯口人流量也很大，也會有很多人看到董老師的書。“

　　董四里終于發(fā)話了：“電梯口擺的都是暢銷書，我的書一直就在那里擺著了吧，我們所要求的是我的簽售會前后兩周，我的書都應在門口處另設一個展示處?！岸睦锏穆曇舨辉偎聘咧袝r清脆，甚至有些沙啞，說話時不徐不疾，平靜到令人害怕.

　　白千然頭疼不已，上周小鮮肉因為在休息室的發(fā)飆視頻不小心從圖書大廈流出，圖書大廈方面作為賠償，許諾將他的書和海報延期置于門口處。而自己的科長也因為在小鮮肉破口大罵時沒有屈服，據理力爭，當仁不讓被撤了職，否則哪輪得著自己現在在這里丟人現眼。白千然也是剛接手工作，根本就不知道董四里和書店方的協(xié)議，只得陪笑說：“我這就問問我們領導怎么解決，您稍等。”

　　“你們是不是這一周都沒有把我的書擺在門口？“

　　“您的書在電梯口，您那么紅，比擺在門口的書銷量大多了?！鞍浊槐苤鼐洼p。

　　“可是如果沒有你們的工作失誤，我的銷量更大，你們的疏忽已經造成了我的損失?！岸睦锝又f。

　　白千然此時才發(fā)現，不發(fā)火的人才是最難搞的，小鮮肉和眼前這個軟硬不吃的作家比起來，簡直太好對付了。

　　“這是我們工作的疏忽，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就去請示領導，盡快確定怎么解決這個問題?！?p>　　“一，我們要求從明天起至少一個月，我們的書要放在門口，二，電梯口那個位置不僅要擺我的當季書，我之前的所有著作也要擺到那個位置；三，我要求相關財務賠償；把這些和你經理說了?！?p>　　作為董四里的粉絲，白千然讀過所有他的書，雖然他筆下不少人物十分毒舌，但劇情多數浪漫而溫情，絕不像現實中的他一樣冷若冰霜。見面之前，白千然幻想了無數場景，他可能像在電視上一樣偶爾調皮地笑，也可能發(fā)怒，甚至可能都不會正眼瞧自己，但絕對不可能像今天。和他筆下有血有肉的人物相比，他不會發(fā)怒，不會開心，只是沒有感情的藐視著著自己的利益得失。現實中的他絕不會像他筆下的李滄一樣不拘小節(jié)，肆意人生，他當仁不讓，斤斤計較，白千然甚至感覺到，那個懶洋洋的作家一提到錢，好似被打了雞血。

　　她剛想出去，董四里又叫住了她：“把它帶走?！闭f罷，便又頭也不抬地碼字。

　　白千然接住書，看了一眼，差點沒嚇死，這個屋子到底還有多少那個小鮮肉的東西，小鮮肉的自傳居然出現在專門為董四里準備的休息室！白千然在剛剛的爭執(zhí)中就不再抱著給董四里留下一個好印象的幻想，而此時，她只希望董老師可以忘記她。

　　毫無懸念，雖然把小鮮肉的書延期放在門口作為補償的主意是經理出的，經理還是狠狠批了一頓白千然，拒絕了董四里的所有賠償，同時要求白千然把他哄好。

　　“你懂不懂，電梯口和一樓門口，那是所有人都搶的肥肉，憑什么都給他？你看看你惹的好事，怎么不長腦子？“經理氣急敗壞地說道。

　　“不就是斷了你的財路嗎？“白千然腹誹。

　　“當然了，咱不怕他，不就是一個臭作家嘛？沒他地球還不轉了？你只要把他哄到簽售會上，之后的事我和他談?！?p>　　此時此刻白千然才明白為什么所有人都愿意當領導，因為領導可以把自己覺得惡心的事情交給別人，例如自己。

　　董四里倒也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朝白千然發(fā)難過后居然還在那兒淡定地碼字。見白千然進來頭也不抬地說了句：“你們領導說什么？”

　　“我們領導說您說的那些都好商量，不過今天的話，由于書店一樓現在都是排隊等簽售會的讀者，我們實在不方便換門口的書，但我們在門口給貼一個路標指引，告訴大家您的書都在電梯口，而且按之前協(xié)議，我們馬上在排隊口放一個售書處，您看行嗎？“

　　宗清言一副早有預料的表情，笑著說：“你放心，我們是給我們的讀者簽字，不是給你們圖書大廈開簽售會，我們肯定去，你用不著唬我們，盡早給我們準話，違約的是你們，不是我們。”

　　如果說董四里語氣冷死人，那么宗清言就是一副燒死人的口氣，短短幾句話把利害關系和白千然的心理活動講得一清二楚。此時她好想穿越到上周，當個小跟班，端端茶，送送水，其余時間就是看前科長和小鮮肉熱鬧地對罵。

　　簽售會上，董四里還算熱情，簡單地講了幾句，熱了熱場。

　　“我昨天看微博留言說很多人從K市來，謝謝你們的支持。能不能讓我看到你們?！?p>　　只見臺下烏泱泱舉起一片手，或者說這里的人大多都是從K市趕過來的。

　　“謝謝你們?！罢f罷，董四里鞠了一個深深的躬。

　　“大家知道，我從小在P市讀書，因此我把P市定為最后一站，真的謝謝大家一路的支持?！敖酉聛?，董四里鞠躬久久不肯起來。

　　白千然離他近，發(fā)現他竟然哭了。那一刻，她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李滄的樣子。李滄是《香港在哪里》的男主人公，默默無聞卻又自命不凡，孤注一擲創(chuàng)業(yè)，最終失敗。不像其他瑪麗蘇杰克蘇的小說，李滄絕對是最慘的男主，被男二辱罵欺騙，被女一嘲笑拋棄；情場失意，職場更失意。如果說家是最后的港灣，那么李滄就是無家可歸的廢船，他父母雙亡，從沒有人記住他的生日，甚至連他自己都要忘了自己活了多少年。但這么悲慘的命運竟然被董四里以一種詼諧幽默的方式寫了出來，李滄總是嬉皮笑臉的，總是幽默搞笑的，總是無所畏懼的，甚至他樂觀得有些不要臉。《香港在哪里》剛剛出版的時候，網上曾掀起一段狂潮，某微博博主曾說：“李滄給了所有l(wèi)oser活下去的勇氣?！?p>　　“大悲即大喜“，董四里曾這樣評價李滄，李滄一無所有，才敢于一往無前，董四里當年放棄金融業(yè)的高薪開始寫作時恐怕也是這樣的心境吧，白千然又開始想入非非。

　　“麻煩倒杯水?！盎氐阶簧系亩睦镙p輕對白千然說。

　　“哎，您喝礦泉是還是茶？“白千然被拉回現實。

　　“隨便?！?p>　　白千然的大腦好像不受控制，可以隨時隨地過度思考，悲天憫人，有時還能被自己的幻想感動到哭天搶地，剛剛白千然又被自己幻想中那個李滄和董四里的結合體感動到一塌糊涂，此時被拉回現實，發(fā)現自己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周末加班沒加班費也就算了，還得給智障領導和前科長背鍋，最重要的是自己好不容易見到男神，男神好像覺得自己是個傻子。人家董四里有什么可憐的?。繌男〉酱蟮奶熘溩?，本科一畢業(yè)就是百萬年薪，之后為了夢想放棄高薪，結果掙得比之前還多，夢想名利兩不誤！不就是剛剛哭了嗎？人家對粉絲真情流露，我呢，被人懟了一天，想哭都哭不出來！白千然深刻地為自己剛剛不著邊際的幻想自責不已。

　　簽售會一直搞到將近九點，好消息是董四里心情不錯，壞消息是領導要帶著自己陪董四里吃飯，當然主要是商量一樓C位之爭。

　　“不要穿這身正裝，一身黑不吉利。“領導洋洋得意地點評著白千然的審美。

　　“知道了，領導，您趕緊去招待董四里吧，我還得收拾場地，等會自己過去?！?p>　　“讓別人干，你盡快到璉賓酒樓四樓‘君子’包間。“

　　白千然研究生畢業(yè)工作將近五年，一來沒什么野心，二來圖書大廈真是個養(yǎng)閑人的地方，工作無聊至極，白千然也就一直得過且過，而讓領導一直容忍她到今天的恐怕只有她的臉了，作為圖書大廈的門面擔當，吃飯應酬少不了，好處就是時不時地可以少干活，就像今晚。不過，白千然沒有告訴領導：高中第一天自己就和董四里認識了，三年來他每天和瞎子一樣，更何況今天，董四里恐怕都快掉錢眼里了，怎么會看得到她？

　　白千然經常因為自己的容貌受到“照顧”，不過總體人緣還不錯，不爭不搶的傻白甜終究人見人愛，況且白千然平時也不愛偷懶，所以大家聽聞她要早走也都沒說什么。

　　辦公室放著一條連衣裙，平時周末下班逛街穿。黑紗包裹上身凸顯玲瓏的曲線，下身接著一條未過膝的蓬蓬裙，顯得腰身極細，同時露出修長而白皙的雙腿。白千然只有1.65 米，卻有著一條逆天的長腿。網上曾流行“腕線過檔”的說法，白千然之前一直認為地球人都如此，后來在大學的臥談會才知道原來身邊只有自己能做到。

　　飯局上自然少不了觥籌交錯，董四里神情放松了不少，好似忘了違約事件。

　　白千然正寬心，就聽董四里說道：“趙總，我的下本新書今年年末出?！?p>　　“才子，才子，董老師真是高產啊。“

　　“我今天在場上看了看，K市來得人占大多數，我得努力了，否則出版社都未必讓我回老鄉(xiāng)開簽售會。“董四里舉重若輕。

　　K市是P市的鄰市，是省里的經濟中心，而P市作為省會，政治地位偏高，兩市的圖書大廈自然最紅火，升遷的機會多在這兩地。趙總負責P市圖書大廈，一直和K市競爭，此時董四里的潛臺詞不言而喻：撤掉P市的簽售會。

　　如果說董四里是財迷的話，那么趙總就是個官迷。趙總一直想晉升，唯一有力的競爭對手就是K市的經理，此時業(yè)績無論如何都不能輸，趕忙笑著說道：“怎么可能，董老師遍地都是粉絲，P市是您的老鄉(xiāng)，粉絲少不了?！?p>　　之后，董四里便緘口不提此事，只是禮貌逢迎。

　　董四里和趙總一左一右，一高一低，一矮一胖，推杯換盞。趙總也算常混酒局的人，光從啤酒肚就能看出來，沒想到竟被董四里喝倒了，或者說是被董四里有組織，有計劃地灌倒了。董四里的整個團隊除了董四里像只小白兔，其余人都如狼似虎，千杯不醉，輪番對趙局轟炸。董四里倒還算正常，只是眼神有些空靈，百無聊賴地看著趙總指點江山。白千然作為下屬自是沒少為趙總擋酒，不太清醒但還算有意識，笑著和董四里說：“董老師，我是您的粉絲。”

　　“哦?！倍睦锉认挛邕t鈍了不少。

　　“其實，我還覺得您是我見過的最有禮貌的名人，一點架子都沒有?！?p>　　“哦。”

　　“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拿來?！?p>　　白千然沒有拿出董四里的書，而是自己寫的小說，厚厚的一沓，連封面都沒有。

　　董四里一時來了興趣，“這是什么啊？”

　　“這是我平時沒事干寫的小說，希望您簽到上邊，激勵我寫東西。”董四里第一次和自己好好說話，白千然連星星眼都冒出來了。

　　“已經完成了？”

　　“嗯。不過恐怕只能自己讀讀了。”

　　“那也很不容易，你有沒有聽說過‘多數人只是把傾吐的愿望誤當作寫作的能力’？很多人都覺得寫小說很容易，實際上一部中篇小說，大多數人寫到兩萬字左右就寫不下去了。你能完成一部小說證明你是有寫小說的能力的。”董四里認真地解釋道，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絲欣賞。

　　“真的嗎？謝謝您夸獎，我以后一定還接著寫?！?p>　　“你這個電腦有備份嗎？”

　　“嗯?！?p>　　“把這個留給我吧，我回頭看看。”董四里一邊說著，一邊從不知哪里來的口袋中掏出一本新書和簽字筆。

　　“簽什么啊？”董四里的臉頰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發(fā)紅，仿佛春日的桃花，綻放在白千然的面前。

　　“致每天都要加油的白千然！”白千然激動地說道，還做了個握拳的動作。

　　“我還以為致每天都要加油的鹿小葵呢？”董四里許久沒有看到身邊有這樣天真爛漫的姑娘，忍俊不禁。

　　白千然咯咯地傻笑起來。

　　董四里饒有意味地瞅著白千然，問道：“千然怎么寫？”

　　“千山暮雪的‘千’，孑然一身的‘然’。”

　　“出老千的‘千’，然后的‘然’?！倍睦镏苯愚D化為通俗模式。

　　白千然嘟囔了句：“好難聽啊?！?p>　　董四里遞過去簽好的書，白千然看到上邊寫著‘尋你千百度，三星月皎然’，下邊則是一串電話號碼。

　　“董老師，”

　　“我的手機號，你的小說可在我手上，你就不怕我抄襲？”董四里好似那張小白兔臉上露出狐貍的表情。

　　白千然沒有想到董四里竟然給自己手機號碼，一時語塞，說道：“要是抄襲的話我找宗老師就可以?！?p>　　“誰帶抄襲你??？曾經有人推銷自己的小說，嘚不嘚說了半個小時，沒想到拿到的是宗清言的手機號，那場面，想想都尷尬。萬一哪天你想問我寫作的事情，打我的電話?！?p>　　白千然不是沒有和男生打過交道，況且往往是自己占上風，此時不是不知道董四里的意思，但卻笨拙起來，不似平時伶牙俐齒，玲瓏通透，只希望自己的臉紅是因為酒精，而不是對面的人。

　　“等會我們還要出去玩，威尼斯夜，一起嗎？”

　　“現在都十一點了，還要出去玩。”

　　“我這兩個月連軸轉，現在除了想泡吧什么都不想干?！倍睦飻[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問道：“你不會沒去過酒吧吧？”

　　“我怎么就沒去過了？”白千然不服氣道，“只不過我覺得太晚了?！?p>　　“結束我叫司機送你回去?！?p>　　“陪陪我了?！泵噪x的雙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舍，轉瞬即逝。

　　白千然同意了。

　　威尼斯夜名字甚俗，進去之后反倒讓人耳目一新。民謠聲聲入耳，盡是頹唐，但卻沒有絲毫墮落，顧客們也都安靜地聽著，沒有吵鬧和歡笑，白千然甚至有一種錯覺：這不是酒吧，而是為活著的人準備的墓場。

　　白千然在這里呆了兩個小時，都不知道董四里把自己叫來的意義。他不說話，不調情，只是依偎著白千然把一杯杯紅酒灌下肚，沉默地聽著那悲傷的歌手唱著更悲傷的歌曲。白千然不服氣，也一杯杯地灌自己，最后，兩個人一起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