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一般呈回合之形,除去他們最初所到的西山,就只有東山了。
山玄幽行了足足半個時辰方停下,再向前便是凈塵盡頭,他未發(fā)現(xiàn)任何魔氣,調轉方向往北邊飛去。
“不知那兩人可有何發(fā)現(xiàn)?”
這邊花剎正站在不知哪里的花田中低頭仔細尋找著什么。
她身周皆是淺藍色的小花,低低貼著地面生長,遠看去十分漂亮,若單獨拿出一朵又不如何稀有特別。
花剎埋首尋找,在花叢中轉來轉去,半響她眼中亮了一下猛地蹲下身在地上摸索,感覺到與山上靈氣全然不同的氣息時,她勾唇一笑,手中運力翻掌向地上拍去,原本生長繁茂的花被她的掌風打的七零八落,零亂地倒在一邊。少了它們的遮掩,地面上如疤痕般的圖案便暴露在陽光之下。
“果然有陣法?!?p> 她意料之中的笑了笑,從方才她在半空上便察覺這里的靈力似乎與其他地方不同,一番尋找果然讓她找到陣法。
這時山玄幽自遠處飛來,見她在這里便收了法術朝她走過來,對看見他的花剎說道:
“可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花剎看著地上并不回答,山玄幽走進一看,不由恨恨道:
“在我眼皮子底下弄了這些個東西,當我不存在么!”
花剎冷冷看他一眼,又蹲下身打量著復雜的圖案,輕飄飄地吐出一句,
“是啊,山神做成你這樣子,確實與不存在沒什么兩樣?!?p> “你!”
山玄幽一口氣不上不下,讓他好不難受,瞥一眼蹲著的花剎,剛要說點什么好挽回一點面子,卻在視線掃過那與之前看到的并無多少不同的陣法時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大喊道:
“有詐!”
他方才看到的一閃而過的光芒絕非平常,他們發(fā)現(xiàn)的這些陣法一直沒有什么動靜,想來是沒有到時機,尚未開啟,就像蟄伏的猛獸醞釀著力量,靜等時機給獵物致命一擊,方才那光芒分明是蘊藏了銳利的殺氣!
未等二人思索,陣法果然有了變化,與初始那若有若無的陰氣不同,自正中向四周蔓延開來的是濃郁的霧氣。
一時他們身周的空氣都變得潮濕厚重,腐爛的味道彌漫山中,竟壓的人呼吸都困難不少,本花草遍地的原野,現(xiàn)下皆成殘枝枯葉,花剎嫌惡地拂袖揮開這刺鼻的氣息,聽身邊的山玄幽沉聲道:
“來者不善啊……”
的確,這時他們便可以看出,這陣法是聚陰引魂的,且陣法精妙,法器鎮(zhèn)之,魔氣不外露,設陣之人道行高深莫測,想必是不好對付的角色。
濃厚的霧氣之中走出一人,二人頓時提高警惕,雖看不清來人長相,但他們從身形可以看出這人……不是冥月。
那人的語氣悠閑肆意,仿佛青山綠水中得見友人的輕聲問候,
“冥母殿下山神大人,在下有失遠迎?!?p> 雖說著奉承之話卻不見一點恭維之意,話說的有禮,卻是從聲音中就透著冷意,仿佛等待他們許久,或者說他們是讓他久等的獵物。
山玄幽冷笑,
“若這便是先生的待客之道,那您的以禮相待我們可真不敢招架?!?p> 那人呵呵笑著,走向近處,方才黑霧的阻擋讓他們無法看的真切的長相現(xiàn)下在他們眼中看的清楚,中年男人,樣貌雖平凡實在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卻因他周身冷冽的氣息而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他看著在陣法之中的二人道:
“山神真是折煞了,小人怎敢不敬,這陣法借助的可是凈塵之靈氣,小人應該謝山神才是?!?p> 山玄幽還未開口,花剎便冷聲說到,
“何必多浪費唇舌,你將我們引到此地,究竟有何目的?”
設下陣法又讓那李丙引他們來此地,必定是他們對他的計劃有什么價值。
山玄幽的視線在那人身上片刻不離,將他的每個表情與動作都看的清楚,此人詭詐,不可不防。他不僅要盯著男人,陣法中的動靜也讓他不能輕視,那濃重的陰氣將他們圍困在陣中,他明顯感到自己的靈力受到壓制。
那人對他們的話只是笑笑,仍是態(tài)度悠閑地站在原處,看著他們所站的地方道:
“此陣是為二位大人所設,陣中千奇百妙,二位便在此休息,待時機到時,自會放二位出來。”
花剎聲音更冷一分,對他的話很是不屑,
“你自信過頭了?!?p> 他們豈會連這樣一個陣法都破不了,需要他來放。
“你究竟有何目的?”
那人只是笑,但眼底絲毫不見笑意,多的是不屑,是對世間的輕蔑,
“在下說過了,這陣是為二位所設,那一無是處的凡人王爺?shù)惯€有點用,將你們引了來。
說罷他特意頓了頓,語氣變的更加狡黠,
“二位定是明白拋磚引玉的道理,只是在下引的玉,不是你們?!?p> 看到花剎和山玄幽眼中的驚詫之色,他暢快地笑出聲,
“看來你們已經(jīng)想到了,府君大人身份尊貴,讓他久候實在失禮,在下失陪?!?p> 話音尚未落,他的身形已漸漸隱去,仿佛化成霧氣般直至消失無蹤。
花剎氣急敗壞地怒罵,
“可惡!”
山玄幽側目看去,見她手中握刀反手已朝面前的陣法揮去,激起周身霧氣的凌亂波動,像污濁的河水被攪動后更加渾濁不堪。
山玄幽搖頭,破陣需要陣眼,她如此也是沒有用的,除了激的霧氣更加模糊,陣法沒有什么變化。
山玄幽攔住她要再揮刀的手,
“你如此只是浪費力氣,對這陣法不會有任何影響?!?p> 他知道花剎對冥月用情極深,只怕她將他的凈塵折騰的狠了便趕緊說道:
“冥月的法力你又不是不知,只有他欺負旁人的份,你先擔心自己罷?!?p> 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陣法不止他們方才所見的方寸之地,陣法開啟后以設陣之人所設的范圍為限,無破陣不可出。
山玄幽比較在意的一點是,他的靈力與這魔氣相克制,法力發(fā)揮不出。不由看向花剎,一看之下驀地瞪大了眸子——本在他身側的人不知何時竟消失不見!
轉瞬他便明白了,這便是那個男人所說的……千奇百妙。竟是幻境,真是好手段。
他繼續(xù)試探著向前邁步走去,他知道花剎就在附近,只是他們相互看不見罷了。
既是幻術,總要化而為形的,不知在這幻境里,他會看到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山玄幽一邊謹慎注意著周圍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過了不知多久,霧中若隱若現(xiàn)地走過一個身影。山玄幽不由放輕呼吸,瞇著眼努力辨認來人是誰。在看到自迷霧中緩緩走向他的,逐漸清晰的面容時猛地頓住了腳步。
“琨君……”
山玄幽的眼睛直直盯著面前的女子,聲音飄浮不定,似驚訝又似別的什么,其間夾雜的情緒復雜的糾結成沙啞的調子,在口中盤旋千百回才叫出來。
被他喚作琨君的女子一襲淺杏長裙,面容清麗,一舉一動像大家中的閨閣秀女,恬靜溫雅,看著他的眼睛中全是春風般的笑意。
山玄幽愣怔地站在原處,眼睛沒有從她身上轉開過一分,失神地問道:
“你是琨君?”(與花剎同生,是上一任冥界之主,隕落后花剎作為冥界之主,)
女子不答,只站在他面前看著他,輕輕笑著。
山玄幽不禁向前走了幾步,見她沒有動作,緩緩抬手撫上她的面,細膩的手感讓他留戀,但他不會忽略那不同常人的溫度,他知道這是幻術,是陣法所化,但他還是陷入回憶中無法自拔,脫不得身。
“你可有想過我?”
女子在他的撫摸中開口,聲音空靈如山中泉水流入他的耳朵,這樣的聲音,他甚至都要漸忘了。
“你究竟……在哪?”
似嘆息般地聲音,他向來對她,全然沒有辦法。
他很清醒,這問題所問的是另一個人。
那女子似疑惑地看著他,仍是輕笑著,向他走近幾步,與他的臉幾乎貼到一起,在他耳邊輕聲軟語: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山玄幽的眼神清明不少,他的嘴唇輕動,聲音帶著苦澀:
“心中之人,雖遠猶深?!?p> 這樣分明的情話,他的神色中明明白白寫了深情,只是……
用情雖至深,卻非眼前人。
山玄幽的手上微動,視線還是專注地放在女子身上,像移不開分毫一般。被他喚作琨君的女子卻是驀地瞪大了眼睛,深情如水的眼睛中都是驚詫和茫然。
山玄幽仍直直看著她,手中的樹藤從她身體中抽出,盤曲的樹藤上一沉不染,什么都沒有沾染上。
在女子質問的眼神中,他嘲諷地看著手中的東西,聲音輕的如仍在說著情語,
“你看……假的就是假的,何以弄假成真?!?p> 雖如此,他還是將手放到她的臉上,像是留戀地撫摸著,直至身前的人化作霧氣散去,他的手停在虛空中半響方落下。
山玄幽的手握緊,樹藤化作點點星芒,在黑霧之中也算照亮了一方土地,山玄幽的聲音在星星點點的光中顯得有些迷離,
“雖不是你,我卻仍……眷戀的很……”
這陣法竟能窺得他這樣深的隱秘,果然不同凡響,可惜……
無趣。
山玄幽抬步向前走,他要找到花剎或陣眼才可以出去。
“嘖……”
花剎皺眉不耐煩地揮刀將時不時冒出來的妖魔擊退,不禁罵那設陣之人居心叵測,弄這些擾人的玩意來纏住他們,雖不費力卻著實擾人。
她自與山玄幽散開后茫然不知所向地走了許久,在這無止境的黑霧中沒有方向和時間的準確概念,她不知自己走了多遠,心下又憂慮冥月的處境,不禁煩躁地揮刀猛地將身前沒有意識的妖魔擊開,如泄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