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之主果然氣宇軒昂、一表人才,難怪先皇時常惜嘆江家有大才,無奈不為用?!闭炎谝灰娊瓚延窬唾潎@道,
“陛下謬贊了,懷玉只是一介布衣,不敢當大才之稱?!苯瓚延窆硗肆艘徊?。
“你們也坐?!闭炎诨实垡蝗俗谥髯?,江懷玉和李茂貞客座相對。
“陛下舟車勞頓,請先喝杯茶水歇息養(yǎng)神?!苯瓚延裾f道,
昭宗皇帝品了一口、唇留余香,“好茶,這是什么茶葉?醇香口感相比御貢的上等龍井竟毫不遜色。”昭宗問完又小嘬了一口,
“回陛下,這是我夫人采摘的明前綠茶,具體的制作工藝太過繁瑣我記不清了,就是普通人家種在大屋山里面的綠茶泡制而成,登不上大雅之堂…”江懷玉只知道這茶味道極好,卻不曾知曉這到底是如何泡出來的,換言之,他只負責喝茶…
“哎,大俗即大雅,這茶葉朕很喜歡,能否贈與朕一些帶回宮去?”
“陛下既是喜歡喝這茶葉,那懷玉令人準備兩盒便是。”江懷玉愣了愣,他想起上個月岐王李茂貞臨走之前把他案桌上所有糕點打包帶走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而今日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竟然行事如出一轍,連水山莊的茶葉真的有這么好喝嗎?棗糕真的有那么好吃嗎?要是他們在這里吃一頓飯,是不是…想把整個后廚都搬走?他開始有點慌了…
“哎,江郎,今日這桌上怎么不見有點心啊?”李茂貞眨巴眼等了許久,終于開口問道,
“回陛下、岐王,是這樣,敝莊的糕點是不會提前準備的,因為糕點要即熟即食才最是美味,所以一般都是賓客進莊之后才開始準備烹蒸,還請稍待,先食一些葡果?!苯瓚延癯坏率沽搜凵屗R上去催一下伙房。
“好,如此的話吾等就先談議一下正事?!被实鄢吠俗笥摇㈥P閉廳門,長安和鳳翔要密謀一個很大的計劃…
“報~啟稟梁王,前方報奏,晉陽附近發(fā)現(xiàn)多股數(shù)目不詳?shù)暮邙f軍,王將軍請示是否追擊…”一名報官沖進中軍營帳向朱溫稟報戰(zhàn)況。
“怎么還有這么多的黑鴉軍?李克用的沙陀大軍已被我汴軍殺得片甲不留,他哪還來的軍隊?”朱溫緊皺眉頭,只要攻下晉陽,李克用的晉軍勢力便將不復存在,到時候整個東面的半壁江山都是汴梁的,至于獨眼龍李克用,還是滾回他代州喝黃沙、牧牛羊去吧。
“梁王”龐師古躬禮道,“在下以為這應該不是李克用的虛張聲勢之計,晉王李克用盤踞河東、潞州十余年,手下的晉軍何止十五萬,我猜測,他手下的十三太保應該帶走了很大一部分的黑鴉軍。只不過經(jīng)歷了李存孝事件,李克用和他的義子們脆弱的關系已經(jīng)破裂,這個時候他們能趕回來增援晉陽,確實有些匪夷所思?!?p> “區(qū)區(qū)幾萬黑鴉軍,不足為懼,本王要一鼓作氣吞下他李克用所有的地盤。”朱溫系好盔甲,準備陣前督戰(zhàn)。
“梁王且慢”龐師古叫住了朱溫,“監(jiān)門近日得長安線報,報稱陛下低調(diào)出宮、微服私訪鳳翔,所帶都是神策軍心腹?!?p> “有此事?陛下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這個時候去鳳翔見李茂貞,耐人尋味啊…”朱溫放下配刀,踱著手沉思。
“陛下之意顯而易見矣…”龐師古胸有答案,
“軍師說來聽聽?!?p> “梁晉之爭多年,陛下從未明面暗面插手管制,是因為陛下清楚梁晉乃均衡之勢,不會被打破,所以才穩(wěn)坐京師長安、靜觀虎斗。”
朱溫點點頭,“繼續(xù)說”
“而今梁晉均衡之勢演變成了一家獨大,陛下自然是不放心也不允許的,所以陛下寢食難安,想方設法地想要重塑均衡之勢或者…”龐師古忽然停頓不語,
“或者如何?休要賣關子,直說無妨?!敝鞙卣f道,
“削藩收權”龐師古輕聲說道,
朱溫聽罷大眼一狠,“當今陛下比先皇有膽色、有計謀,但想收我朱溫的兵權,恐怕沒那么容易。晉軍茍延殘喘,大勢已去,且讓他李克用多茍活幾日,陛下不是著急想要我的兵權嗎,那我就把兵權送到長安,本王倒想看看,陛下敢不敢拿?!?p> 晉陽,晉王府。李克用病危,其子李存勖代行職權。
“晉陽之危,多謝眾位兄弟相救?!崩畲孥孟騼膳钥妥陌宋恍值芤灰还砭卸Y。
“三哥你這是做什么?不是打眾位兄弟的臉么?”十二太保李存昭搭起李存勖的手,
“是啊三弟,義父對我等恩重如山,我黑山八杰手下的黑鴉軍隊盡悉為義父所賜,都是一家子人,不說兩家子說?!倍@钏迷凑f道。
“無論如何,是父親做得不對,傷害了諸位兄弟,才致使我們十三太保四分五裂、各自為戰(zhàn),被那朱溫撿了機會,攻到了晉陽…”
“三弟毋須焦慮,有我黑山八杰在此,汴軍攻不進這晉陽城,而且咱們早晚會東山再起,讓那朱溫雙倍奉還。”李嗣源拍了拍李存勖的肩膀說道,李存勖輕點了一下頭,沒有應聲。
“那現(xiàn)在義父的身體如何?”五太保李存進問道,
“都是一些舊疾,修養(yǎng)些時日就會沒事的?!?p> “那我們幾個能進去瞧一瞧義父嗎?”六太保李嗣本問道,
“郎中特意交代父親需靜養(yǎng),而且…這個時候父親也不想見你們的…”
那黑山八杰一聽全都耷拉著腦袋,是啊,李存孝和其他兩位兄弟的死,讓這位令人敬怕的父親悔恨不堪了吧。
“咚咚咚…宗主,宗主,有急事…”一陣急促叩門聲將美夢中的江懷玉驚醒,這時已是夜半丑時。江懷玉就著起床氣點起燭火、打開房門說道:“江一德啊,你怎么總是在半夜敲門,真的很討嫌?!?p> “宗主,下屬也不敢打攪您美夢的,這次來訪的客人,官位有點高…”江一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粒。
“又是朝中之事,又怎么了?”
“來人沒有說明,只是自稱神策軍,讓宗主整裝隨他去岐王府?!?p> “大半夜的不睡覺,真能折騰!”江懷玉砰的一聲關上房門,不一會兒換好衣服跟著官軍到了岐王府。
江懷玉被帶至正堂,發(fā)現(xiàn)昭宗皇帝李曄、岐王李茂貞、還有宰相張浚等文武重臣也一并列隊站立,廳堂雜聲鼎沸、顯得十分焦灼。李茂貞一見到來便上前迎道:“哎呀懷玉兄你可算來了,局勢巨變,宣武朱溫率軍七萬自河東出,經(jīng)河中、攻克了華州,進逼長安,由于事發(fā)突然,為了陛下的安危,丞相張浚當機立斷奏請陛下累遷鳳翔防亂?!?p> 江懷玉跪拜了皇帝,昭宗皇帝按著太陽穴,顯得十分疲倦焦慮。還沒等江懷玉弄清形勢,斥候官就進堂報奏,稱朱溫的汴軍已繞過長安,往鳳翔方向逼近。
“朱三的動作如此迅速,絲毫不留喘息的機會。”李茂貞說道,
“陛下,是應戰(zhàn)還是退守,要早拿主意了?!必┫鄰埧W喾Q道,
昭宗皇帝起身踱了幾圈,問道:“依江郎的意思,是戰(zhàn)還是守?”
江懷玉躬身回道:“玉只是一介布衣,既不懂兵法,又不通謀略,兵者,國家大事,陛下應該多聽聽將領們的建議。”
昭宗皇帝沉嗯了一聲,然后說道:“朕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江懷玉望了一眼李茂貞,又望了一眼張浚,低頭答道:“玉認為,不妨先聽聽那朱溫的條件如何,如果有的談,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p> “那要是談不攏呢?”張浚接問道,
“到時再做打算。”江懷玉答完便欠身退到了一邊。
“岐王,你的意思呢?”昭宗問道,
“臣也認為,當靜觀其變,看他朱溫玩什么把戲。”
”那就這樣吧,先布防,探探朱溫的虛實。”昭宗皇帝大手一揮散了朝會,當前的形勢好像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給他。
“兄長,這汴軍圍困鳳翔已逾百日了吧,如此下去終究不是辦法?!苯瓚褬芬凶诔菈Γ瑢χ玖⒃诔菈χ系慕瓚延裾f道。
鳳翔的黃昏絕景向來是江懷玉最為欣賞的風景,可如今黑云壓城城欲摧,戰(zhàn)爭的硝煙似縈繞在鳳翔的四周天空,黑蒙蒙的一片,再也沒有昔日的純凈。
“我知道,但是我也無能為力,當今藩鎮(zhèn)惟朱溫勢大,十二萬裝備精良的汴軍有備而來,將鳳翔團團圍困,天下的諸侯只求自保,不會來勤王的,就連唯一的希望,夏王拓跋功也因為黨項侵擾而無法來援…”江懷玉愁云連連嘆道,
“那我們,真的要把陛下交出去嗎?”江懷樂抿了一口葫蘆里的酒,
“當然不會?!苯瓚延駡远ǖ鼗氐溃氨菹履舜筇铺熳?,九五之尊,他朱溫狼子野心現(xiàn)在路人盡知,如果把陛下交給他,無異于將陛下送入虎口,朱溫必除!”他忽然想起在渡劫寺中與五叔探尋的救世之道,他就是害怕這樣的情況發(fā)生,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他無法掌控的地步,他望著身后鳳翔幾十萬百姓,就仿佛看到了陳州之戰(zhàn)因他而死的十萬流民,天下分裂、征戰(zhàn)不止,在歷史的長河中,后人會怎樣評論這個殘酷的時代。
“夫人,眼下整個鳳翔府的米糧都快用盡了,現(xiàn)在一粒米都珍貴稀奇,咱們還開倉賑濟難民,自己府上都不夠吃半月了…”上官云瑤身邊的丫鬟春香埋怨道,
“春香…”上官云瑤說道,“我們好歹還有一些米糧,大不了我們省點喝米粥也可勉強度日,但這些可憐的流民是好幾天都沒進過食了,江家再不救他們,他們就只能活活被餓死?!?p> “夫人…開倉賑濟災民是官府的事,咱江家的米糧都是自己花錢買回來的,憑什么要替官府行這善事?”
“這話可千萬不能讓你宗主聽見,要是他聽見了,又該罰你不許吃飯了…”上官云瑤故意恐嚇道,“既是行善事,哪還分官不官府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多種善因才有福報?!?p> 上官云瑤看著山莊門前排著長隊的流民,不覺地搖搖頭。
岐王府的皇帝陛下和李茂貞也是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再這樣下去,鳳翔府就將糧盡,糧盡則城破,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岐王,你可有何良策解決這食糧之困吶?”昭宗問道,
李茂貞滿臉為難,回道:“眼下農(nóng)業(yè)剛行播種,百姓家里已無存糧,這朱溫又圍城甚嚴,根本就出不去也進不來,官府的糧庫已所剩無幾,恐撐不過十日…”
“朕聽聞近日城內(nèi)人心惶惶,時有民變,再這樣下去,鳳翔危矣!”
“陛下明見,臣已令人組派了幾支特遣隊,希望能突破朱溫大軍的包圍圈,給鳳翔帶回來好消息。”
“嗯,希望如此吧。”
“夫人,你怎么了?夫人…”春香察覺到上官云瑤身體有些異樣,臉色慘白、遙遙欲倒,滿臉都是虛汗。
“我沒事,可能是昨夜著了涼…你叫一些人把這些米粥都拿去分給街上的難民們,聽說今早又城內(nèi)又涌進了一批災民…”上官云瑤虛弱地說道,
“遵命,夫人,你真的沒事嗎?”春香不放心地摸了摸云瑤的額頭問道,
“我真的沒事,你去吧…”上官云瑤看著春香出了莊門,轉(zhuǎn)身回頭的時候只覺突然眼前一黑,她感覺到自己渾身乏力、疼痛難忍,她雙手抓在門楣上,慢慢地滑蹲下去,最后倒在地上,沒了知覺…
李景旭
大家端午節(jié)快樂,謝謝你看我的小說,現(xiàn)在有沒有和親人、朋友們或者心愛的人一起吃粽子?希望每個孤獨的人在這一天都不孤獨,節(jié)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