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統(tǒng)一的灰色地磚白色墻面,靠墻擺著一張單人床,接著是書桌,與之配套的椅子,掛在墻上的電話,簡易的衛(wèi)生間,牢固的鐵門和豎條欄桿窗戶。
這里是關(guān)押特殊犯人的監(jiān)獄,對門有腳步走動,發(fā)出清掃聲,想來不久就會有人住進來了,只是清掃了一下午,怎么還沒弄好。
俞司南放下書,灰色的影子拉長縮短,移到窗口墻上,過道上殘留著點點水漬,加深了水泥地的顏色,對面的門關(guān)著,但沒關(guān)緊,不止如此,對門隔壁似乎也有人在。
趴在窗上觀察了許久,忽然一人經(jīng)過窗戶停下腳步,粗糙的聲音響起:“出來接電話,有人找?!?p> 俞司南往后退了兩步,動作放緩,一路上猶猶豫豫,心想:誰會給我打電話?這會兒應(yīng)該正都忙著呢,百忙之中還能想起我來,也是奇人。
懷揣著神秘探究的心情,接過獄長遞過來的電話,電話那端沒有聲音,倒是他先開口喂了聲,“這會兒誰得空記起我來了?”
電話里傳出一陣稀碎的電子聲,像是信號不好,熟悉的清冷聲很是平靜穩(wěn)重,“是我,圣那那邊得手了,問問你有什么事想辦?!?p> 俞司南拿下電話看了看話筒出聲的地方,面色顯得有些疑惑,擰著眉停頓了會兒,眼中劃過了然,不急不緩地問道:“他們竟然跟你合作?不怕再被你坑嗎?”
對方輕笑了聲,“有錢能使鬼推磨?!?p> 原來如此,俞司南心道:不過他哪來那么多錢,想必又是算計來的,也不知道誰當(dāng)了冤大頭。
好奇了一下出錢的人是誰,思緒立馬繞回來,聲音有點興奮,“那我們不缺資源能大力發(fā)展了,不出三十年趕超圣那。”
電話里又不出聲了,安靜了片刻,那邊幽幽說道:“誰說要發(fā)展,禁止開采能源,全球一起倒退,倒退個一百年也就差不多了。”
俞司南愣在原地,他做了那么多準(zhǔn)備不是……怎么可以這樣!這不是胡來嘛!驚異憤怒的沖電話吼道:“自古以來都為發(fā)展而努力,不發(fā)展還有努力的方向和動力嗎?!大家都混吃等死好了!反正也不愁沒飯吃!”
“太上進了不一定是好事,”電話里的聲音依舊平靜,襯得他似乎在無理取鬧,清冷的聲音從容不迫地說道:“只朝利益前進,人與人之間都沒有了最基本的交往,鄰居不認(rèn)識,就這樣發(fā)展下去,真的能達到所謂的大同社會?”
俞司南頓了頓,對方也緩了一小會兒,電話那端接著道:“走得太快分不清方向的時候,停下來想一想,思考一下?!?p> 無人繼續(xù)說話,雙方陷入了沉默,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站在門口等的獄長倒是頻頻回頭張望,到底有沒有在通話,一聲不吭的。
靜默了半小時,俞司南盯著桌面靠墻的縫隙,無力的回道:“就這樣吧?!币哺淖儾涣耸裁戳耍蟀肷驮诒O(jiān)獄里看看書,寫寫回憶錄,外面有什么事都與自己無關(guān)了。
“你手里的軍隊借用一下……”
湛藍的海上豪華的船只徐徐行駛,傍晚的紅霞在天邊暈開,站在甲板上的三人被霞光籠罩上一層金色的薄紗,稍顯猛烈的海風(fēng)吹皺衣服,吹晃酒杯中鮮艷的紅色液體。
霽顏戴著一副墨鏡,站在最左邊安靜的當(dāng)擺設(shè),最右邊站著一個外表妖嬈的美人,一手支在欄桿上,低頭看海面上波光粼粼。
站中間的人迎著海風(fēng)舉著酒杯,享受美好閑適的傍晚美景,吹了十來分鐘,余光瞥見右邊的人,猛然想起一件事,顧不及品嘗美酒,往事的畫面快速在腦中飛轉(zhuǎn)。
忽而神情凝重,聲音也有些許僵硬,問道:“這些年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嗎?”
“對啊?!本t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看海,淡定的回答。
酒杯不自然的抖動了一瞬,蘇明潤臉色微變白,深吸一口氣,盡量令自己保持鎮(zhèn)靜,語速稍快道:“慕子言不是死了嗎?”
君謙聞言臉色也微變,詫異的回頭看向蘇明潤,驚訝的回道:“當(dāng)年死的不是你嗎?”
海風(fēng)陣陣襲來,霽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心里緊張的發(fā)涼,怎么突然講起鬼故事來了。
蘇明潤面無表情的僵在原地,一點都不像是在演戲,呆愣地與君謙對視,胸腔被抽空氣體,發(fā)出沒有語調(diào)的聲音,“你、說什么……”
君謙張了張嘴,半晌發(fā)不出聲,他們倆都沒說謊,那么,是誰死了?
“咳咳——”霽顏一臉別扭,幸好有墨鏡擋住半張美麗的臉,一句話打破了詭異的氣氛,“死的是你,你是你哥哥。”
蘇明潤斜視一眼左邊的人,臉色陰沉下來,心道:我哪來的哥哥?這種時候竟然說起了相聲,這是個正經(jīng)問題。
“要不,給子言打個電話問問?”君謙靠在欄桿上建議道。
“他會說真話?”蘇明潤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端著高腳杯喝了口酒,潤了潤嗓子,開始一長串的評價道:“心狠手辣、詭計多端、借刀殺人、笑里藏刀、口蜜腹劍、兩面三刀、老奸巨猾……禍害遺千年!”
“噗~”君謙憋不住噗嗤一聲笑崩,確實是禍害,不少人欲將其除之而后快,卻活到了現(xiàn)在,還活得好好的,細(xì)算算,自己還是幫兇呢。
霽顏語氣不悅的悄聲嘟囔道:“那我哥怎么沒離職,黑料滿天飛的時期都有粉絲弱弱的發(fā)聲支持呢?!?p> 蘇明潤神色一凜,正欲開口反駁,一旁的君謙插話道:“這件事聽子言提起過,他很驚訝他竟然會有腦殘粉,在所有人都在黑他的時候還替他洗白,那些腦殘粉還叫他爸爸,他說他不喜歡別人叫他爸爸,他才沒那么腦殘的兒子?!?p> “……”霽顏瞬間無言以對,心里抓狂:慕董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為什么這么難理解!果然除了臉之外,其他的實力不足難以欣賞。
蘇明潤倒吸一口氣,抬起高腳杯猛灌了半杯酒,他要喝口酒平復(fù)一下沖動的心情,有人幫說話,竟然還嫌棄?
別把腦殘粉不當(dāng)粉,不少人連一個腦殘粉都沒有,腦殘粉的戰(zhàn)斗力多強啊!那是可以與黑粉大戰(zhàn)三千回合的稀有粉絲。
“給你們說個小故事吧,”君謙見氣氛還是不太正常,主動想緩和一下倆人的復(fù)雜心理,“我們公司會在雙十一那天放假,有個員工提出在難得放假的那一天給董事長送禮物,就當(dāng)是給他過生日。
一年,雙十一那天我在總部,會議室堆了一大片奇奇怪怪的禮物,就科研部的最正常,做了一個仿真肌肉組織人體模型,沒有眼球的那種。
我問他這么多年有沒有收到過比較難忘的禮物,他想了想,回答道上學(xué)的時候收到過一具尸體,真正的尸體,還沒有浸泡過福爾馬林。
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大約去世了兩天,箱子里還有一張明信片,寫有送尸體人的姓名,提到了送尸體的原因。
因為聽聞醫(yī)學(xué)院有個轉(zhuǎn)專業(yè)的學(xué)生在解剖人體方面很厲害,找了個機會跑到解剖室門外偷看了小半個下午,看他在解剖的時候從容不迫,取器官迅速利落,不像其他學(xué)生解剖了半天什么都沒取出來。
回去后打聽了不少有關(guān)他的傳言,之后一發(fā)不可收,跑到醫(yī)院的停尸房偷了一具尸體,送給他,用來表示自己的敬仰之情?!?p> 蘇明潤緊握住高腳杯,深吸幾口氣,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那具尸體送到了宿舍嗎?”
“大概吧,”君謙轉(zhuǎn)身支在欄桿上眺望遠方,“他也沒說詳細(xì),收到尸體后立馬就報了警,那個偷尸體的學(xué)生判了兩年?!?p> 霽顏扯了扯嘴角,實在是……非常人,不論是偷尸體作為禮物送人的,還是收禮報警的,其行為之奇絕,非吾輩所能理解。
西邊的天色像是抹了胭脂,紅彤彤的,隨著船只漸行漸遠,深色漸漸褪去,天也不似之前明亮,最后一抹黃色的霞光消失,整個天空變成了陰青色。
天色漸暗,非自然生物得以喘息,靜悄悄的隱匿在人群中,一如既往,出來尋找食物,補充白天消耗的能量。
夜幕降臨,小巷、暗色的道路上回響著沙沙的腳步聲,細(xì)聽不似人的腳步聲,也不像貓,鬼就更不可能了,鬼走路沒聲兒。
黑霧伏在地上沿著各小道追蹤,到底是什么東西出來覓食,沙沙的腳步聲直觀的聽見它加速了,飛速劃過周圍彎來繞去的巷道,一轉(zhuǎn)身,銷聲匿跡。
“唉——”身穿軍綠色制服,后腦勺扎著一條小辮的年輕人輕嘆一聲,倒沒有很遺憾,自言自語道:“夜宵吃什么呢,餛飩還是涼面……涼面吧?!?p> 一個飛身,從樓頂躍過三條小巷,幾下腳尖落地,跳向濃重的夜色中,原先小巷的轉(zhuǎn)角處露出一張熒白色的笑臉,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真沒想到,三區(qū)竟然有鬼神出沒。”一道清冷的男聲由遠及近,停靠在路燈下,微笑地看著躲在暗處的人。
“你知道鬼神?”熒白色的人有些詫異,這種事人類是不知道的,即使對方擁有一個巨大的情報網(wǎng),人與鬼與神相當(dāng)于物種隔離,互不干擾其他物種的世界。
年輕人倚在路燈桿上,見暗處的人慢慢走出,沒什么情緒道:“值得驚訝么。”
熒白色的人注視著窄道對面的人,靠墻緩緩走到正對面站定,猶疑道:“你不是人?”
“我當(dāng)然是人,”慕子言抬頭看了眼月亮的位置,補充道:“不過在法律上我已經(jīng)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