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牙子上,東郊別墅見過的如誠道長正一步步走來。
“唔?”如誠也看到了顧云杰,笑著招呼:“顧先生,又見面了?!?p> “您好,沒想到在這里碰見。”
兩人寒暄幾句,顧云杰看他似乎想往小區(qū)里邊走,道:“您要進去嗎?這里已經廢了好幾年,沒人住了?!?p> “我知道。”如誠點頭,嘆了口氣:“我來拜訪一位同修,他以前就住這里?!?p> 同修?以前?
顧云杰來了興趣,忍不住道:“我家鋪子就在兩條街外,很清楚這片的情況,這個小區(qū)是老國營第四紡織廠的家屬院,十多年前就破產清算,拆遷搬離也有七八年,您還有同修住這里?”
“以前住這里,好多年前的事了。顧先生不忙的話,可有興趣陪我走一趟?咱們邊走邊聊?!?p> “好?!?p> 顧云杰跟上如誠,又朝小區(qū)內走去。
天色已亮,晨風吹拂,已數年無人居住的小區(qū)內聽不見聲響,只有那些破洞的窗戶里,似乎還透出昔年煙火繚繞的紅塵氣。
兩人朝小區(qū)南邊走去,慢慢靠近了顧云杰剛剛呆過的那幢樓。
如誠停下腳步,站在單元門洞前,抬頭看向高處,長嘆口氣:“時代變了……顧先生此前沒接觸過我們這些人吧?”
“確實沒有。”
“嗯,不接觸是好事,現(xiàn)代社會科學昌明,我們這種異類本就是極少數,何況這一行里魚龍混雜,江湖騙子多,真才實學少,還有不少人掛羊頭賣狗肉,半桶水的本事宣傳得翻江倒海,打著幌子騙人騙錢,名聲很多都臭了。”
“您別這么說?!鳖櫾平芨⒓缯驹谝黄穑⒅约簞倓傠x開的房間,心里已有一個猜測。
“您和您的同修可不是異類,是如今特別重要的人才,就像昨晚上劉叔說的,大變將至……不,大變其實已經開始了,我們在靈性方面缺了太多課,要向你們學習補課才對。”
“顧先生對我們沒有偏見,如誠老懷甚慰?!?p> 他一指六樓,“那套房子里曾住著我一個同修,他醉心于煉器,就像現(xiàn)在一些研究者試圖復制古籍上的菜譜、家私一樣,他想煉制的,是傳說中的一件上古神物?!?p> “上古神物……斬靈飛刀嗎?”顧云杰輕聲問。
“咦?”如誠一怔,轉頭看著他,驚訝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駐:“你……顧先生如何得知?”
“機緣巧合,意外得知,道長您先說這位同修的事。”
如誠也沒追問,繼續(xù)道:“我這位同修聰明又執(zhí)著,認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重鑄斬靈飛刀是他自小的愿望,這把神器記在典籍里,多年前就已損毀,只留下鑄造方法。”
“他的師門早已在歷史中湮滅了,家中長輩繼承了學問和典籍,一路傳給他,算是家學。他一邊學習,一邊像普通人一樣讀書、工作、結婚,閑暇時研究這件事?!?p> “他……應該沒能成功復制出斬靈飛刀吧?!鳖櫾平芟肓讼耄瑔柕?。
“沒有。”
如誠搖頭,臉色有些黯然:“他們夫妻倆都是廠里的技術工,效益不好的時候辦了內退,打算自謀出路。正好,他夫人有一門親戚在大深市發(fā)展,因為去得比較早,已經站穩(wěn)腳跟,開了家頗具規(guī)模的制衣廠,正需要他們這樣的紡織技術人才,于是兩人決定過去投奔?!?p> “帶著舉家遷移,再也不回來的想法,兩口子騰空了房屋,能處理的都處理掉了,收拾得干干凈凈。離去前他聯(lián)系我,說想再試最后一次,不管成功與否都收手,以后也不搞了,好好工作,帶家里人過上好日子。”
“我知道,他心里有個疙瘩。當年就因為沉迷煉器,放棄了廠里的競聘,本來有實力當技術主管的,結果錯失機會。如果他當了主管,不但社會地位、人脈、經濟收入都要上一個臺階,女兒有機會上好的初中,改制時還能順勢成為副廠長,不至于……”
說到這里,如誠自嘲的一笑:“我當時聽他那么說,其實心里是不贊同的,我了解他的本事和品性,很看好他。如果他真不搞了,我們這些本來就不為人所知的少數派,就會再失去一位人才,但我不能強迫他繼續(xù)啊,人家也要吃飯、要生活,要對老婆孩子負責,所以……只能說,時代變了?!?p> 顧云杰完全理解,嘆道:“我明白,您這位同修的選擇沒有所謂對錯,所以,他在最后一次失敗后,終于放棄煉器,舉家南遷去了大深市吧?!?p> “是的?!?p> 如誠收回目光,踏入單元門,兩人沿著樓梯往上走。
走到三樓拐角時,顧云杰輕聲道:“道長,如今情況又不一樣了,世界正在改變,你們這樣的人才不會默默無名,相反,正是出來建功立業(yè)的時候,您同修這門煉器的本事應該很有價值吧。”
如誠點頭,眼里有幾點喜悅的光:“是啊,時代再次改變了,我們這些老古董又有了被擦亮灰塵,發(fā)光發(fā)熱的機會,這也是我想來他這里看看的原因。雖然已人去樓空,但這棟老房子見證和承載了他多年的努力。”
“您這次周游全國,拜訪同修,也會去拜訪他嗎?”
“不知道,他是明確跟我說過不再參與這些事的,或許他根本就不再關心,也不想聽到這些,所以去不去見他,跟不跟他說這些,我心里還沒有底?!?p> 談話間,兩人已爬上六樓,站在了顧云杰方才出來的大門前。
門上的鎖早已拆掉,顧云杰出來時將它拉得虛掩,如誠站在門前輕輕敲了幾下,仿佛主人家還在屋里那樣,又等了兩三秒,才推門而入。
“老朋友,多年不見了?!?p> 一聲輕嘆,如誠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目光四下移動,神色唏噓。
果然是這家。
顧云杰也走進去,現(xiàn)在,他知道了斬靈飛刀的來龍去脈,也間接認識了神器最初的鑄造者。
他陪著心緒起伏的如誠道長默默站了片刻,才問:“如誠道長,我是小輩,貿然揣測您的想法未免不尊重,但有句話我還是想說?!?p> “說嘛,年輕人要大膽說話?!比缯\笑笑:“我們修道人不拘小節(jié),你也不要拘謹,想說什么就說?!?p> “那我就直說了?!鳖櫾平艿溃骸拔矣X得,您既然來看這位同修的老房子,心里肯定是想請他再度出山的,但他這幾年日漸穩(wěn)定,您覺得不好意思開口,怕攪亂他平靜的生活。但從大的角度講,您認為他應該出來,現(xiàn)在到了所有人都站出來,群策群力的時候了。”
如誠目光微動,看著顧云杰,半是欣賞,半是嘆服:“顧先生心思敏捷,體恤人情,更有超過同齡人的冷靜成熟,令人刮目相看啊,不愧是劉勝利看重的人才?!?p> “您過獎了?!?p> “既然被你點破,老道我也不隱瞞,沒錯,我希望他重新出山!雖然斬靈飛刀沒能重鑄,但他在煉器方面的學識經驗非常寶貴,他過去就煉成過幾樣東西,我那里現(xiàn)在還留著呢。”
說到這里,如誠面露難色,沉聲道:“只是我還沒想到該如何勸他,如今他在大深市的制衣廠當技術總監(jiān),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過小日子。傾注了半生心血的斬靈飛刀沒有成,讓他心灰意冷,再不想碰這些東西了?!?p> “要不,我?guī)湍雮€法子?”
顧云杰微微一笑,拉開背包,一把帶著紅光的小巧刀刃飛上半空,停在他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