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醒來
柳傾很熱,很悶,感覺自己像是被人塞進(jìn)了一個巨大的泡菜壇子。
她上下眼皮像是被焊死了,半點睜不開。她想喊人,可口干得要命,仿佛舌根和喉管也粘在了一處,胸口悶得像是壓了塊大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嗡嗡的刮噪,那巨石突然之間消失了,讓她總算喘了口氣,慢慢張開了眼睛。
“二叔,傾傾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就是不小心,其實她沒想著要和您賭氣,她就是,就是學(xué)習(xí)太累了,真的,妹妹這個暑假很刻苦的,一直在家里學(xué)習(xí)來著,她去河邊就是散散心,沒別的,真的……”
“秀你別說了,叔知道你關(guān)心傾傾,她不喜歡學(xué)習(xí)就算了,叔以后都不會再強求她了。叔工作忙,沒辦法陪著她,多虧了你一直照顧她,以后叔再好好謝謝你。”
柳南奚愧疚的垂下了頭。自從柳家分家,他被凈身出戶,妻子又離家出走之后,他一度頹廢過。喝酒賭錢,把家里搞得一團(tuán)糟。兒子懂事,撕掉了重點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偷偷報名參了軍,直到兒子離開家的那天,他才知道自己的不作為竟提早讓兒子擔(dān)起了家庭的重?fù)?dān)。
面對著女兒懵懂依賴的臉,他再也無法讓自己置身事外。之后他跟了一家建筑隊從小工開始做起,慢慢做成了包工頭。直到前年,他們抓住了機遇,在深城打開了局面,自己成立了家建筑公司。
如今家里的錢越賺越多,可他對女兒的關(guān)愛卻越來越少,導(dǎo)致女兒現(xiàn)在跟他越來越疏遠(yuǎn),越來越冷漠。
他之前總想著多賺錢,讓柳家人看看,他不靠家里也能闖出一片天來。讓女兒可以無后顧之憂的好好學(xué)習(xí),完成她哥哥的心愿,考上個好大學(xué),讓女兒以后出嫁也能找到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好人家。
可是他卻忘了,親情和陪伴才是對孩子最好的禮物。
這次傾傾期末考試又考了兩門不及格,他回來就狠狠罵了孩子一頓,誰知道她竟想不開投了河。
還有孩子奶奶,竟然聽了村里人的挑撥,不等他回來,匆匆忙忙就給傾傾配了冥婚,要不是昊昊戰(zhàn)友恰好路過救了傾傾……
他錯了,他再也不逼孩子學(xué)習(xí)了……
“傾傾,你終于醒了。醒了就好,趕緊跟二叔說幾句軟話,學(xué)習(xí)不好也不是什么大事,身體好才是最要緊的,叔也答應(yīng)你了,以后不逼著你學(xué)習(xí)了……”柳秀看著柳傾的臉,使勁給柳傾使眼色。可柳傾這傻子這是怎么了?死過一回怎么像是變得更傻了……
柳南奚驚喜的轉(zhuǎn)頭看向自己的女兒,只見柳傾的兩眼正直勾勾看著自己。
他一下沖到了柳傾的床前,哆嗦著手摸上了柳傾的額頭:“傾傾……”
兩行淚從男人的眼中滾落了下來,孩子終于活了過來,他內(nèi)心里充滿了對上蒼的感激:“爸錯了,爸再也不逼著你了。傾傾,閨女……”
柳傾瞪大了一雙眼,貪婪的看著面前男人那依然年輕的臉龐。她想要說什么,可嘴唇哆嗦了兩下,才突兀的擠出兩個字來:“喝水……”
“喝水,好,爸給你倒水,倒水!”
柳南奚激動的手直哆嗦,手忙腳亂倒了一杯溫水,小心翼翼端到了女兒的面前。
“叔,傾傾這樣沒法喝,你得拿根吸管給她……”
柳傾突然像是見鬼一樣,一雙眼猛地轉(zhuǎn)到了柳秀的臉上:“你!”
柳秀被柳傾的動作嚇了一跳,莫名覺得柳傾的眼神特別可怕。她被嚇了一個激靈,但很快又恢復(fù)了之前溫柔的樣子:“妹妹,你昏迷了那么久,總算醒過來了,以后可不能再干傻事……”
“滾!滾出去!”
柳傾的聲音雖然低,但屋子里這么靜,自然是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傾傾醒了?”門口一個激動的聲音響了起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門外風(fēng)一樣卷了進(jìn)來,“傾傾,傾傾,你總算醒過來了,你可把哥嚇?biāo)懒恕!?p> 柳傾眼睛落在來人的臉上,沒來由的,淚水便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了下來。倒是嚇了柳昊一跳。
“哪兒疼?傾傾,你哪兒不舒服了,哥這就背你去醫(yī)院?!?p> “哥……”柳傾此刻的腦子里全是自己在陣中生不如死時面對父兄的尸體和被奴役靈魂的憤懣和悔恨,此刻見到仍然年輕的爸爸和依然活著的哥哥,一顆心恨不能掏出來給他們看,請他們原諒自己當(dāng)初引狼入室,錯把魚目當(dāng)成了珍珠,結(jié)果害了自己全家。
柳南奚皺著眉看了看有些驚慌失措的柳秀,心里登時有些懷疑起來。只是他沒動聲色,將吸管插到了杯子里,遞給了女兒:“傾傾,不哭了,喝水?!?p> 柳傾看著圍在自己身邊活著的兩個親人,兩只手伸出來死死抓住了他們的兩只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簡直是要將前世的所有委屈憤怒,悔恨和痛苦全都宣泄出來一樣。
柳秀嚇得匆忙打了個招呼,也不管柳家的人聽沒聽見,逃也似的離開了柳家。
她心里發(fā)虛,不知道柳傾怎么會突然間和她的爸爸哥哥那么親近了,明明之前她還是自己的小跟班來著。不就是胖子推她的時候,自己沒攔著嗎?這能怪自己嗎?誰叫她不聽話,胖子不過是找她出去玩兒,以前又不是沒出去過……
柳傾哭得柳昊心慌,下意識的就想到了剛才他進(jìn)來時聽到的那聲“滾”。
“傾傾,是不是柳秀欺負(fù)你?是不是還有他家的那個老東西。我就知道這家人不是東西……”
柳南奚皺眉打斷了柳昊的話:“昊昊,別說了,那是你們奶奶?!?p> “不是的?!绷鴥A的嗓子還啞著,可這些話憋在她心里多少年了,從她被囚禁在大陣?yán)?,生不如死的一天天捱日子,她就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公主,她知道了什么是人性的惡,那是比鬼還要可怕的東西。
“爸你不是奶親生的孩子,你是姑奶奶的孩子,是太奶逼著爺爺抱回了你,奶以為你是爺爺在外面的野種,所以才會一直不待見你,一直看咱們家不順眼,恨不能咱們家斷子絕孫。媽也不是自己走的,是奶逼走的,是奶說媽惦記柳家的家產(chǎn),還冤枉媽和外面的野男人合伙騙了柳家的錢,要找警察告媽,媽這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