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霜育培一族聚居地向東約五里,龍隱村。
相傳龍隱村天地初成之時天降威龍,蔽天地日月精華,騰萬江千河之水。后隨著天地漸成,混沌驅(qū)散,威龍沒入龍隱村之地,故得名“龍隱村”。
經(jīng)過先前冷劍策反族長無霜斂之后,育培一族忠心依附,在無霜斂及其族人看到冷顏的驕奢淫逸之后,皆是大失所望,但事已至此,更是決心不問世事,一心培育族內(nèi)靈果。但事與愿違,冷顏為了帝國皇位,甘心割地給境外國家,現(xiàn)在無霜育培一族是嵐蒼帝國的殖民地。無霜斂更覺后悔,前程暗淡。
龍隱村統(tǒng)共百余戶人家,深處大宇山山坳腹地,因相近育培一族,致使山中常年郁郁蔥蔥,鳥獸歡騰。村內(nèi)民風(fēng)淳樸,更是與山中走獸關(guān)系融洽,很多時候龍隱村百姓都會自愿向山中投放肉食,一些兇獸即使沒有修為,也進化成人類思維。感恩于龍隱村村民所為,所以兩下秋毫無犯。
龍隱村百姓皆是白丁修為,也是帝國最低層民眾,由于深處大山,外界戰(zhàn)爭、帝國易主,與他們基本無關(guān)。
此時一位芳齡三十出頭的婦女,正在村內(nèi)唯一的水井前汲水,她一身粗布素衣,顯的身材臃腫,發(fā)髻蓬松,上下混亂卷起,別著一只吊墜銅釵,容貌清秀,即使渾身風(fēng)塵仆仆,也掩蓋不住她美人氣質(zhì)。
她手持水瓢,左手相撐后身腰部,身軀微蹲,右手秀腕使力,正艱難一下下浣水。由于腹部高高隆起,致使她動作笨拙,不消幾時,她已是滿額汗水,氣喘吁吁。
“哎呦~,我的好閨女哎,你怎么出來了?動了胎氣可怎么辦?!”一位老嫗佯裝慍怒道。
“哦,是李大嬸,當(dāng)家的和村里幾位壯年出山售貨,這都走了好幾日了,還未見回轉(zhuǎn),這不我就自己出來打水了。”她莞爾一笑,笑靨如花,聲音婉轉(zhuǎn)動聽。
“哎呀,你個傻閨女,招呼一聲不就完了,你這還懷著孕呢!”老嫗又責(zé)怪道。
婦女正想開口,忽聽得村口鑼聲大作,一聲比一聲惶急,并伴隨著一人的焦急吶喊:不好啦!大事不好啦!小山村瞬間沸騰,人群涌向村口。
老嫗聽到聲音,心下疑惑,對那婦人說道:好閨女,你不要動啊,我去看看,回來我?guī)湍?。說完步履蹣跚地也向村口走去。
婦人也覺得疑惑,并未聽老嫗勸阻,拖著臃腫的身軀也向村口行去。人群已經(jīng)圍攏了一片,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鑼聲還在惶急。
“尤老三,別敲了!出什么事了?”一人問道。
那人將鑼聲止住,神色焦慮道:出大事了!前幾日出山的江煥他們幾個,被官府抓去修皇城了,那么多人都沒回來,他們哪還能回的來啊!人群一陣騷動,隨即傳來幾位婦女的痛哭之聲,人群一下更是慌亂,可憐兮兮的看著蹲在地上,呼天搶地的幾位婦人。
“都別哭了!有人暈倒了!”一人大呼。
人群轉(zhuǎn)向聲音傳來的方位,就見那汲水的婦人暈倒在地?!鞍ミ?!不是說讓你別動嘛!可憐的閨女,你可咋辦?。 毕惹暗哪抢蠇炓宦曂春?,流下淚來。
“快快快,抬回家!”一人說道,旋即眾人將暈倒的婦人扶起,小心翼翼的抬起,向她居所走去。
婦人睜開雙眼的時候,就見那老嫗坐在床邊摩挲著她的手背,臉上淚痕未消地看著她。
“李大嬸~”,她羸弱一聲,淚如雨下。
老嫗此間也再忍不住,將婦人擁進懷里,“可憐的孩子!”也是聲淚俱下。
半晌,老嫗揩了揩渾濁的淚水,對那婦人說:孩子,你也不要過于悲傷,就當(dāng)是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再說了,江煥也不一定回不來,你得往好處去想。
婦人嚶嚶啜泣道:哪還能回得來??!都知道寧可去死,也不要去修皇城,那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哭聲又巨。
“唉......,”老嫗將視線挪至那有些殘破的窗欞上,思忖半晌,又道:孩子,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快要臨盆了吧?你要是想不開,孩子怎么辦?孩子是無辜的呀!
婦人并未搭話,只是痛哭不止。老嫗看著她,眼神一陣明滅,旋即又說道:老身的命運比你還悲慘不少,青年喪夫,老來又喪子,如今孤苦伶仃,自己一人。但還不是好好活著嗎?對于不能改變命運,咱可以和它去抗?fàn)帲?p> 婦人哭聲減小,又是啜泣道:大嬸,您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我的天塌了!我的一生依靠沒有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真不如隨他而去,一了百了!
老嫗聞聽,眼眶又是滿含淚水,相勸道:傻孩子,你還有肚子里的孩子啊,你把孩子生下來,好好將他養(yǎng)大,有朝一日他功成名就,你不就跟著享福了嗎?即使他平庸一生,你后半生不也是有了依靠嗎?
老嫗低下頭,思忖片刻后看向婦人,又道:孩子,既然你遇到這種變故,咱娘倆又投緣,也在一村住了那么多年,咱還是鄰居,我是看著你們小兩口過日子的,覺得你們勤勞樸實,待人和藹。我那短命的兒子如果不死,也差不多和江煥一樣大了。
說到此處,老嫗?zāi)樕下冻霰瘋?。她頓了頓又說道:如果孩子你不嫌棄,老身就搬來和你一起住,從此我們母女相稱,我和你一起將孩子養(yǎng)大,也算是有個伴了,你看如何?
婦人突然止住悲聲,淚痕未消地看著老嫗,眼神一瞬不瞬。
“娘!”她起身撲進老嫗懷抱,放聲慟哭!
“我苦命的孩子?。 崩蠇灤饝?yīng)一聲,摩挲著她的后背,也是涕淚俱下!
母女倆在一起生活,婦人還是悲傷未消,有時盯著某處怔怔出神,叫也不應(yīng);有時就暗自垂淚,郁郁寡歡。老嫗當(dāng)然竭力解勸,盡力照應(yīng)??墒莿袢穗y勸心,還是沒有多大作用。
如此一來,身體就每況愈下,日漸消瘦,老嫗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日三餐,皆是變著花樣去做。可是婦人要么不吃,要么有時老嫗催得緊了,就吧嗒幾口,完全是一副厭世的神情。
這一日初晨,旭日東升,朝霞滿天。全山突現(xiàn)百鳥齊鳴,聲音響徹天際,婉轉(zhuǎn)空靈,悅耳動聽,漫天的紅霞,也好似光怪陸離、色彩斑斕的巨大綢布一般,伸展在龍隱村上空。
“這是怎么了?!”晨起的村民們皆是仰頭觀望,惶恐不已,議論紛紛。
啊~!隨著一聲尖叫傳來,村民皆是一凜,“什么聲音?”有人正色道?!昂孟袷菑慕瓱ㄋ麄兗覀鱽淼摹!薄白?,去看看?!?p> 此時婦人平躺在床上,滿頭大汗,容貌猙獰,汗水順著發(fā)梢滴落。老嫗在一旁用浸著熱水的毛巾為她擦拭,焦急的叫著:孩子,不要害怕,生孩子就是這樣,疼一會兒就過去了,來,使勁兒~
“啊~”!又是一聲痛呼。漫天的紅霞此時全都聚攏在婦人家的穹頂之上,光芒大盛。來到江煥院內(nèi)的村民們看到這一幕更是驚懼,“怕是江煥的婆娘要生了吧?”有人說道。
“孩子,使勁,兩只小腳出來了!”老嫗坐在婦人胯下,神色凌然地說道。天際紅霞一瞬而下,全都沒入婦人腹內(nèi),光斑浩蕩,氣息浩渺。
村民全都大駭,瞬間退出丈遠,驚懼失聲道:媽呀!這是怎么了?!接生的老嫗更是驚懼不已,眼睜睜地看著從天而降的霞光沒入婦人腹部,一時間怔在原地。
“啊~!”直到又一聲痛呼傳來,她才回過神來,當(dāng)下又惶急道:快快快,使勁兒~!膝蓋露出來了!
這在這時,天地變色,風(fēng)云突起,狂風(fēng)將窗欞吹擊的啪啪作響,大團的黑色浮云厚重地浮沉在婦人家的穹頂?!斑青?!”一聲炸雷,村民們駭?shù)囊凰脖┨?,膽小的瞬間逃離?!拔业螊屟?,這是要生出個怪物嗎?”又有人說道。
老嫗此時也已大汗淋漓,但她顧不得自己,一邊用手規(guī)律的按壓婦人腹部,一邊說著鼓勵加油的話語。“孩子,再努力!看到肚臍了,是個男孩!”她有些愉悅地看向滿臉大汗的婦人,婦人忍著劇痛,慘白的雙頰粲然一笑,胯下更加使力。
大雨傾盆而下,如注似的傾瀉,瞬間澆濕世間萬物,不多時淹沒地表,態(tài)勢更加惶急。又有一些村民無法忍受地逃離,此時還剩三三兩兩的村民,伸著脖頸,向江煥家張望?!皨尩?,我要看看她到底生出個什么!”一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憤憤說道。
“不好,孩子,你千萬不要閉眼,不要睡過去!”老嫗驚的大呼,后背生出冷汗。此時那分娩的婦人失血過多,意識消沉,面色更加慘白,氣息也是虛弱無比。
老嫗跳下床,打開屋門,看到正在雨中張望的幾位村民,焦急喊道:快!去請郎中!江煥家的大出血!
旋即,一位村民不顧道路泥濘,一路歪斜地奔跑開去。
“血崩,控制不住了!現(xiàn)下只能選擇保一個,保小還是保大?”村內(nèi)唯一一位老郎中不忍說道。老嫗此時滿臉淚花,顫聲乞求道:先生,您一定有辦法,大小都要活?。?p> “無法,快些選擇吧,否則大小都將不保!”郎中一臉決絕,催促道。
老嫗此時哭聲更巨,一臉慘然地看著床上氣息微弱地婦人。此時婦人睜開眼睛,虛弱道:娘~
老嫗?zāi)ㄖ鴾I水,握向婦人雙手——
“保小的”婦人說道。
雨停了,轉(zhuǎn)而氣溫驟降!瞬間降至零度以下,冷冽無比,地表殘存的雨水急速結(jié)冰,漫山蒼樹瞬間掛滿冰凌,一片晶瑩。
雪,鋪天而至。
“娘~”那婦人真的沒有力氣了,奄奄一息?!昂⒆泳徒唤o你了”,兩行熱淚從婦人雙頰流下。郎中也是痛心不已,偷偷抹著眼淚。
“孩子,你別說了,老身就是豁出這條老命,也要將孩子平安養(yǎng)大!”老嫗內(nèi)心悲傷滿溢,聲音無比凄厲。
“?。 眿D人又是猛然用力,伴隨著一聲嬰啼“哇~~”
婦人仿佛解脫了一般,氣息也似泄了氣的皮球,悠然閉上了眼睛。
老嫗嚎哭,聲音凄慘的令人頭皮發(fā)麻!“孩子,你醒醒啊,你得給小孩起個名字啊!”
“江....,江,江無涯!”那婦人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虛弱出三個字。
天地驟變,又是滿天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