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莉一直保持沉默,怪老頭子的話她聽得一頭霧水,完全猜不出對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一方面說他自己不是兇手,一方面又說他很在意她的想法。
怪老頭到底是要鬧哪一出?
“我那傻徒弟說過,他心愛的姑娘美麗大方,冰雪聰明,尤其是笑起來時那雙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深深的吸引著他……”
可怪老頭還未說完,跟在霍子豪身邊的十幾個武當?shù)茏颖銡鈩輿皼暗膰诉^來。
霍子豪站在那幫人的身后,臉上依然掛著笑容,眼里卻多出幾分陰狠。
只要他動動嘴隨便慫恿一下那些愣頭青,那些武當派弟子便會自告奮勇地跳出來為他打抱不平,跑過去找怪老頭算賬。
畢竟年輕人年少氣盛,容易意氣用事,下手更沒個輕重。
萬一到時這幫小師弟們情緒太過激動,無意間失手打死了一個身子骨弱的糟老頭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此一來,即使鬧出了人命,自己也可以置身事外。
平日里和霍子豪關系最為要好的幾個的武當?shù)茏樱瑤ь^把怪老頭團團包圍住。
弟子一:“活了十幾年,我就沒見過像你臉皮這么厚的人。前腳剛殺害蓮花師妹(白長老第二個女兒的名字),后腳就想為自己的徒弟和茉莉師姐說媒。你這么敢想怎么不去死?。俊?p> 弟子二:“你簡直就是田野中的害蟲,社會的中的渣宰?;钪速M糧食,死了浪費土地。我要是你,早就放一把火把自己給燒了,省的禍害別人?!?p> 弟子三:“上梁不正下梁歪,像你這種濫人教出的徒弟能是什么好貨?!?p> 弟子四:“還跟他浪費這么多口水干什么?直接把他拿下關進地牢里,等候發(fā)落?!?p> 弟子五:“對,先抓住他。留著日后慢慢折磨,死了算什么?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才夠解恨!”
……
余下的武當?shù)茏蛹娂姼胶?,也插入了隊伍中,把怪老頭圍得密不透風。
怪老頭冷冷的掃了一眼十幾張稚嫩的少年臉,表情不悅道:“滾開!離我遠點,不要惹我發(fā)火?!?p> 那幫武當?shù)茏右宦犨@話,更是氣得火冒三丈。個個臉黑得跟抹了鍋底似得,十分難看。
這死老頭子不僅可惡,還非常的囂張,狂妄,不可一世。
他們四目交接了一下之后,便要動手去抓怪老頭。
站在他正前方的那個弟子動作最快。
他出手的速度極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擒住了怪老頭的左右兩臂,出盡力往下一拽,竟是想生生卸掉他的兩個胳膊。
一直盯著酒葫蘆的怪老頭猛然抬頭。
那名弟子正好對上了他的目光。
怪老頭的眼里透露出極其危險且兇狠的目光,宛如一只被激怒的野獸,隨時會撲出來把他撕咬個粉碎。
他身體不由地打了個寒噤,心里生出一股不詳?shù)念A感,迫使他暫時停止了下一步動作。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僅僅停頓了幾秒之后,那名弟子便反應過來。
他把全身的功力集中在手上,抓著怪老頭的胳膊往外一拽,眼看著就要將其扭斷……
突然……
怪老頭兩條手臂一反轉,轉到了那個弟子的胳膊上,抓住他的兩條手臂一交叉往前一拉。
‘咔嚓’一下,他仿佛聽到了自己雙臂被扯斷的聲音,發(fā)出了刺耳的尖叫聲:“啊……”
怪老頭一腳把那弟子踢飛了,隨后搓了搓雙掌,依舊穩(wěn)穩(wěn)的坐在凳子上,痛心疾首的來了一句:“我說過叫你們滾來,離我遠點??上銈儧]有一個人聽得進去,唉……”
圍住他余下的那些弟子,紛紛抱著手臂不約而同的往身后退了好幾步。
怪老頭的武功遠比他們想象中的要高,誰都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被怪老頭卸掉的人。
怪老頭重重的嘆息了好幾口氣,好像做錯事情不識抬舉的人并非是他,而是那位被折斷胳膊的武當?shù)茏右粯印?p> 更可怕的是,我竟然在心里默默的贊同怪老頭的看法。
這是不是別人口中常說的,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人家要是沒個幾斤幾兩,哪能在這種大量高手云集的地方拽得炸天。
連這點道理都沒想到,是該好好教訓一頓才能長記性。
那名短了胳膊的武當?shù)茏颖还掷项^踢飛之后,摔落下來時被霍子豪給接住了。他檢查一下那名弟子的傷后,便吩咐同門的弟子將其抬下去醫(yī)治。
霍子豪緩步走到了怪老頭的面前,似笑非笑道:“前輩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下這么重的手,未免太過殘忍了些?”
在未摸清楚敵人底細的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一旦撕破臉皮激怒對方,免不了兩敗俱傷。
怪老頭仍舊是沒有理他,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轉頭看向對白茉莉道:“姑娘,無論你信或不信我,倒是回個話啊?!?p> 白茉莉仍舊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她咬緊下唇,愣是沒說出半個字。
吵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無話可說。
怪老頭郁悶得拿起酒葫蘆咕嚕一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再這樣問下去,估計他會抓狂得要瘋掉。
這姑娘哪都好,就是性子太過寡淡,不識好人心。
明明他長著一副慈祥富有安全感的臉,那傻丫頭為何就是不肯信他?
唉,白瞎了這么一副好皮囊。
不過怪老頭他那傻徒弟卻喜歡的不得了,為此遭奸人算計,命喪黃泉。
怪老頭心想:傻徒弟啊徒弟,你現(xiàn)在在天上應該也看到了吧?不是為師不肯幫你,而是你那心上人信不過我呀!
“唉!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講完我就走?!?p> 怪老頭重重的嘆了口氣,認真的看著白茉莉道:“十幾年前,我路過某個破落的小村莊……”
他說話的速度不快也不慢,聲音大小也剛好夠周圍的聽見。
“每當夜幕降臨,小村莊上方的天空總聚集著一片璀璨奪目的星星,所以村里的人把村名命為‘星星村?!?p> “村民們安居樂業(yè),日子一直過得平靜又順心。直到有一年,天下大旱,許多莊稼顆粒無收。許多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星星村的狀況亦是如此。”
怪老頭看向遠方,神色一片落寂。
“我餓了一個多月,全靠著驚人的意志力和身上的一壺酒水捱過那無比漫長艱難的三十天。”
“恍恍惚惚中,我來到了星星村。在那里,我看見了人生中最觸目驚心的一幕:昔日里人氣滿滿的小村莊已然破落衰敗,地上躺著餓死村民發(fā)臭腐爛的尸體,漫天飛舞的灰塵積滿了整條街的房屋……”
“本想著能找到點吃食,結果逛了一大圈,一點吃的都沒找到,連身上的酒壺也不知丟在了何處。我心中又氣又惱,跑到一家客棧的廂房里蒙頭大睡?!?p> “正當睡得迷迷糊糊之際,一個年輕人抓著我的肩膀抖篩子似得把我給搖醒了。”
怪老頭嘴角一揚,眼里滲出和藹可親的目光,竟是笑了。
“我正欲破口大罵,卻見那人遞了一杯水過來,將我扶起,還喂我喝下水。后來才知,那傻小子以為我快餓死了,竟把水壺里僅剩的一點水都倒給了我喝,真夠傻的?!?p> 李廣妃聽得一陣感動,不禁小聲嘀咕道:“的確是夠傻,他就不怕渴死自己嗎?”
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這種天災面前,人人都已自顧不暇,這個年輕人還能舍己為人,把僅有的一點救命之水喂予他人喝,可見其心地無比善良,品德亦高尚得不得了。
這話卻叫怪老頭聽了進去。他無奈的訕笑了一下,然后看著白茉莉,面色凝重道:“他不是不怕自己會被渴死,而是太過實心眼見不得別人死在他眼前。他在喂我喝水的時候,壓根就沒有考慮過自己沒有水喝會被渴死這回事。他就是太過敦厚,太過老實,太過善良,所以才落得個客死他鄉(xiāng)的下場?!?p> 滿殿堂的人又開始議論紛紛,他們在猜測,怪老頭嘴中說的那個年輕人,肯定是被他給殺害了。
要不然怪老頭怎么會有‘太過善良,客死他鄉(xiāng)’的這種感慨呢。
馮玉雖然身子被封住穴位動不了,嘴巴卻是可以說話的。
他聽怪老頭絮絮叨叨講了半天,早已耗盡了全部耐心。
“你個老不死的臭老頭,人家好心救你,你非但不感激反而恩將仇報,把人家給殺了?,F(xiàn)在還敢當著眾多豪杰的面把它說出來,你良心不會痛嗎?也是,像你這種人應該連心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怪老頭眼睛仍在注視著白茉莉,嘴巴卻回應了馮玉的話:“小小年紀,嘴巴如此歹毒。辱罵長輩在先,詆毀長輩在后,武當派當真會教徒弟?!?p> 這話像是一個毒辣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武當派的面上。
馮玉被這話說的面紅耳熱,一時下不來臺,只好梗著脖子道道:“長輩?我呸?就你還長輩。你個為老不尊的臭老頭,死蛤蟆臭螃蟹……”
一道無形的力量穿過長廊,避開擁擠的人群,直直擊在了馮玉身上的某處穴位。
這下可好了,他連嘴皮子都動不了了。
四道清逸出塵的身影從眾人的頭頂飛過,還未來得及看清,幾人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的站在怪老頭的面前。
原來是武當派的四個長老。
武當派二長老弓著身子,雙手抱拳,恭恭敬敬道:“家門不幸教出此等劣徒,目無尊長,出言不遜,梁某在此向龜竹前輩賠罪道歉,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與他計較?!?p> 二長老梁文博這波操作把眾人給驚呆了。
堂堂的武當派二長老竟然給一個瘦瘦弱弱的怪老頭行禮,態(tài)度還非常尊重恭順,還用懇求的語氣去求他放過馮玉。
這出戲,越看越有意思了。
怪老頭掃了眼四人,目光落在馮玉身上,“我倒是不想多事,怕就怕你那乖徒弟不甘心,想與我計較。”
三長老雖已醒酒,走路還是醉酒步態(tài)。他搖搖晃晃的走到了馮玉的面前,用肥大有力的手捏著他的肩膀,好像要將其捏斷似得,帶著威脅問道:“你小子活膩了是嗎?你知道他是誰嗎?敢這么跟龜竹前輩他老人家說話???,給我滾過去向他老人家道歉?!?p> 馮玉的肩膀差點被周大福捏斷,他痛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卻無法說話。
“什么,你還不肯去是吧?看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叫周大福……”
大長老霍山連忙制止了他,“大福,”同時一并解開了馮玉身上穴位:“他不是不去,只是被點了穴位身子動不了。”
馮玉得救后趕緊躲到了霍子豪的身后,深怕遲一步又被周大福抓住捏斷肩胛骨。
霍山皺著眉,一臉無奈的看著周大福道:“這么多年了過去,你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時候能改一改?”
周大福一臉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我天生便是如此,你也不是才認識我一天兩天?!?p> “你,你過來?!?p> 周大福對著躲在霍子豪身后馮玉勾了勾手指道。
馮玉從霍子豪身后探出個頭道:“我不過,憑什么要我過去,你過來不行嗎?”
周大福一聽,臉上的肥肉抖動著,他一邊挽著袖子一邊咬著牙道:“嘿,長能耐了是吧?不教訓一下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厲害是吧?”
馮玉哪里會不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聞言,他緊緊地抓住了霍子豪的衣服,不服氣道:“三長老你仗勢欺人,我不服氣。憑什么要我跟那怪老頭道歉?就因為他來歷大我就得無條件的屈從他嗎?他殺了蓮花師妹,剛剛還殺了派大星滅口。要我跟這樣一個惡人賠禮道歉,我寧愿去……去……”
周大福很友情的幫他補充上來:“你寧愿去死,誓死不從?”
馮玉擲地有聲道:“我寧愿退出武當派,回家種田。”
“切……”
殿堂內得人禁不住翻了個大白眼,還以為他多有骨氣呢,原來也是慫貨一枚。
霍山輕咳兩聲,解釋道:“各位可曾記得,三百年前,武當派,長白山派,華山派,峨眉山派,少林寺五派一起組織了一場盛大的比武大賽?!?p> 風水師激動跳了起來,高高舉著羅盤高呼道:“我記得我記得!在下小時候曾有幸聽師祖提過。當時候的比武大賽非常熱鬧激烈,各派高手層出不窮,有些人與對手交手了三天三夜還未能分出勝負。”
周大福得意的挑了挑眉,反問道:“那你可曾聽說過,當時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足以撼動整個武林的大人物?!?p> 風水師激動地道:“記得記得。龜背竹,一個不知出自何派來自何方的小乞丐。就是他,僅憑一人之力,戰(zhàn)敗了五派中實力最強的各個高手,一戰(zhàn)成名,成為了一代武林中的神話?!?p> 周大福贊許的點了點頭,道:“不錯?,F(xiàn)在坐在你們面前的怪老頭,正是三百年前人人仰慕的龜背竹乞丐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