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香菱逃婚(下)
望著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香菱進(jìn)入了沉思。本以為自己一個大學(xué)生,在大西國也算得上是學(xué)富五車,不料逃出薛家的她既然混得這么凄涼,此時她有一點點想念傻里傻氣的薛蟠!
她也有些明白了臻兒,盡管骨子里有些叛逆,但是處于各種現(xiàn)實的壓力,臻兒作為大西國的一名普通女人,不得不向社會現(xiàn)實做出妥協(xié)。
清晨天剛蒙蒙亮,香菱穿好衣服起了床,將長長的頭發(fā)挽了了發(fā)髻束在頭頂,也學(xué)著男人的樣子用一根簪子卡在發(fā)髻上不讓頭發(fā)掉下來。
香菱想著一定要出去找一身男人的衣服穿上,在大西國,女兒身不好混,更不好找工作!
香菱帶著自己的一點簡單行李從客棧出來,在東街街邊上找了一家當(dāng)鋪,當(dāng)鋪門匾上寫著“九當(dāng)”兩個大字。進(jìn)入一看,一個樣貌清秀的小伙計正在埋頭撥動著算盤,見了香菱客氣地問道:“姑娘是要當(dāng)什么東西?”
“是的,我手頭有兩件衣服,想當(dāng)了急用銀子?!毕懔庹f道。
那小伙計接過香菱手中的包袱,打開看了一下,上下打量了香菱一番,見香菱穿著女孩的衣服卻又是一副男人的發(fā)髻,有些納悶,于是便問道:“你是姑娘還是公子?”
香菱見有人居然這樣問,于是來了興趣:“可否將這兩件衣服換一身男子的衣服來?”
那小伙計噗嗤一笑:“這多半又是你們這些公子哥玩耍的游戲,你等著,馬上就來!”
只見那伙計走進(jìn)里間,片刻便從拿了一件藍(lán)布鑲白邊的長袍出來,香菱連忙道謝。
片刻功夫,香菱在當(dāng)鋪的里間換了衣服,走出來向小伙計道謝:“多虧小哥幫忙了?!?p> 當(dāng)鋪的笑伙計見香菱換了一身男裝出來,頓時笑了,說道:“我正尋思著,這滿京城也找不出這么高身量的小姐,不料你真真是一位俊俏的公子!”
香菱哈哈大笑,她身高1.68,在禹州大學(xué)一眾女學(xué)生中也只能算中等個子,這不到一米七的身高在禹州大學(xué)男生中就算是個矮個子了!只是這大西國的男人普遍不高,香菱這樣的身高在男人中也算是中等偏上了,難怪眼前的這個小伙計會相信她是個公子!
香菱笑而不答,她望望這間當(dāng)鋪,這間當(dāng)鋪正廳寬敞,地板是閃著光的五彩石鋪成的,墻壁上掛著掛毯,柜臺上擺著一支花瓶,瓶里插著幾支梅花,當(dāng)鋪后面有三個里間,再往后是一個花園,院子中間有一顆秋海棠。
香菱方才進(jìn)里間換衣服的時候就已經(jīng)打量得很清楚了,她心里正在盤算著什么。
那柜臺小伙計見了香菱還沒有離開,便笑著問道:“公子還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嗎?”
“你們店里缺伙計嗎?”香菱問道。
那柜臺的伙計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公子難不成要在這里當(dāng)伙計?”
香菱點點頭,說道:“請問掌柜怎樣稱呼?”
“九兒?!?p> “我叫菱哥兒,九兒掌柜好?!毕懔饨o九兒拱了拱手。
正在這時,從店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束發(fā)銀冠的男子,穿著白蟒箭袖,面若夏花。
掌柜九兒趕緊上前,說道:“問蝌二爺安!”
那男子點了點頭,問道:“近日店里可有異樣?”
“一切安好,前日里劉員外家來二兩麝香冰片,今兒早已經(jīng)整理入庫,上個月劉大人的公子遣人送來的東西今兒已經(jīng)換了銀錢派人送了回去,今兒早后街‘龍門’客棧掌柜送來請柬,他家三少爺后日成親,請二爺裁奪著禮錢。”
九兒巴拉巴拉說了一通,嘴角利索,思路清晰。
九兒向‘蝌二爺’匯報完工作,‘蝌二爺’正要進(jìn)入里間,這才發(fā)現(xiàn)大廳內(nèi)還有一個香菱,他看著香菱,目不轉(zhuǎn)睛,心有所思。
香菱走上前,給‘蝌二爺’鞠了一躬,說道:“請二爺安,我是前來應(yīng)征當(dāng)鋪伙計的。”
九兒此時也趕緊走上前向‘蝌二爺’介紹道:“二爺,這是菱哥兒,他說想來店里當(dāng)伙計?!?p> ‘蝌二爺’打量了一下香菱,說道:“公子,我們曾在哪里見過的?”
“不曾見過,二爺,我是第一次來京中,京中并沒有親人,也沒有認(rèn)識的朋友,二爺說曾見過小的,大概是小的長得普通的緣故吧?!毕懔獾椭^,腦子里火速搜索著眼前這個叫‘蝌二爺’的人。
很快,搜索結(jié)果出來了:查無此人!
‘蝌二爺’見香菱低著頭,越發(fā)覺得好奇,問道:“公子眉間的這個胭脂痣可是娘胎中帶來的?
“回二爺?shù)脑?,是娘胎中帶來的?!毕懔庹f完又隨口瞎編了一句:“小的有一個妹妹,也是眉間有痣?!?p> ‘蝌二爺’“哦”了一聲,說道:“世間奇事果真是很多,我有一個弟弟,銜玉而生,眼前這位小兄弟亦是奇特,兄妹倆既然也是生來自帶胭脂痣,偏這胭脂痣又長在眉心,要不是小兄弟你穿著男人的衣服,我定把你認(rèn)作女孩兒?!?p> 慢!什么?眼前這個‘蝌二爺’有一個銜玉而生的弟弟!試問世間有誰是銜玉而生的?只有賈寶玉呀!既然這位‘蝌二爺’是賈寶玉的哥哥,那么‘蝌二爺’應(yīng)該是:薛蟠的堂弟薛蝌!
??!原來京城竟然這么小!
這薛蝌此前是來過梨香院一次,那是寶釵進(jìn)宮前,薛蝌送了四匹軟煙羅到梨香院,那次是寶釵的丫鬟鶯兒在跟前伺候的,香菱并沒有與薛蝌打過照面。
此時,‘蝌二爺’已經(jīng)進(jìn)了里間,九兒跟了進(jìn)去,片刻功夫,九兒出來回話:“菱哥兒!二爺說上個月店里有個伙計剛好家里有事,回鄉(xiāng)下去了,店里正好有一個空缺。我們二爺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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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香菱就算在“九當(dāng)”當(dāng)鋪謀了一份差事,九兒同香菱說,‘蝌二爺’允了她每月五百錢的月錢,若是表現(xiàn)得好,三月后再加一吊錢?!熬女?dāng)”當(dāng)鋪后面的三間里間,一間是用做倉庫,一間是九兒晚間值班用,另一間空著的留給香菱住。
九兒拿了一件“九當(dāng)”的員工工作服給香菱,說道:“蝌二爺說看你在京城無依無靠的,那里間本有其他用途的,但二爺說還是留給你暫時住下吧?!?p> 香菱從心里感激‘蝌二爺’和“九當(dāng)”這個樸實的小伙計九兒。
香菱問九兒:“二爺?shù)拇竺遣皇墙醒︱???p> “是呀,你怎么知道的?”九兒有些納悶,接著問道,“你認(rèn)識二爺?”
“我是看賬本上這樣記載的,所以向你確認(rèn)一下?!毕懔鈫柕溃膀蚨敿热皇嵌?,那么大爺又是誰呢?”
九兒笑道:“我是聽說過有這么一位大爺,與二爺不是同胞,是二爺?shù)奶眯?,說是如今在宮里走動,做宮里采納的買賣?!?p> 香菱緊接著問道:“那位大爺也來店里嗎?”
此時只見九兒噗嗤一聲笑了,說道:“菱哥兒你是不知道吧,我十四歲就在這店里當(dāng)伙計了,如今也有五六年了,我從來還沒見過這位大爺一次呢!想必這位大爺怕是一個大忙人。我們當(dāng)伙計的是見不著的。”
聽了這話,香菱那顆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原來這薛蝌和薛蟠雖說是堂兄弟,但在生意上各自獨立,薛蟠專門做皇家的采買,薛蝌這邊主要做的是典當(dāng)行的生意,聽九兒說這蝌二爺在京中除了有好幾家“九當(dāng)”當(dāng)鋪,還有布匹商行數(shù)家。
…
…
香菱在“九當(dāng)”上班的第二天,香菱正在里間倉庫整理貨物,大廳的九兒喚香菱出來:“菱哥兒,你出來一下!”
香菱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趕緊走出去一看,大廳內(nèi)站著一個男子,手里拿著一包東西,這不是別人,香菱一眼便認(rèn)出了他!這正是前些日子托香菱給王熙鳳帶藥丸的賈瑞!
香菱問道:“公子,請問你要典當(dāng)什么?”
賈瑞看了香菱一眼,并沒有認(rèn)出來,對著香菱打開包裹,包裹里面是兩把羽扇。
九兒在香菱耳邊起輕輕說道:“這人說這兩把羽扇是當(dāng)年榮國公的珍藏,說要換二十兩銀子,我有些拿不準(zhǔn),故讓你出來看看?!?p> 香菱拿起那羽扇,其實香菱比九兒更不懂這些古玩,九兒至少在典當(dāng)行干過幾年,香菱在這行中毫無經(jīng)驗。
香菱看看賈瑞那張焦急的臉,然后笑了笑說道:“公子這羽扇像是名貴之物,為何要當(dāng)了來?”
“你只管說它值不值二十兩便是!”
“公子的這東西不值錢!”
“你看清楚了,這是榮國公當(dāng)年的典藏!”
“公子有所不知,這東西或許在榮國府有價值,但是在我們典當(dāng)行這里卻不值當(dāng)什么錢。”
“這真是榮國府的東西!”
賈瑞急得直跺腳。
不必說,香菱十萬個肯定,這賈瑞說的肯定是真話。賈瑞這羽扇很可能是賈代儒的珍藏,賈瑞或許是背著他爺爺拿出來換二十兩銀子用。
但是這賈瑞平白無故地要這二十兩銀子做什么用呢?香菱越發(fā)好奇,她覺得這賈瑞并不是只有曹雪芹筆下的那一段文字,他還有很多故事。
香菱思考了片刻,對九兒說:“換給他吧?!?p> 九兒有些弄不明白,問香菱:“菱哥兒,你怎么能確定這羽扇就真的是榮國公的呢?”
香菱宛然一笑:“直覺!”
賈瑞聽了二人的對話,趕緊將兩把羽扇推到香菱跟前,九兒到里間取了銀子遞給賈瑞,賈瑞從懷里拿出一個香袋,急忙將二十兩銀子收入香袋中。
此時,眼尖的香菱瞥見了賈瑞香袋上的一個繡花圖案,上面是用金絲線繡的一只鳳凰。
香菱嘆道:“公子的這只香袋真真是好看?!?p> “哦!”賈瑞對著香菱笑了一下,趕緊將香袋放入懷中。
賈瑞急匆匆拿著二十兩銀子走了,香菱卻陷入了沉思中。賈瑞的那個香袋香菱是見過的,那是王熙鳳的東西,王熙鳳的一些小物件上總是喜歡用金絲線繡一只鳳凰,這大概也是王熙鳳自命不凡,自比鳳凰的寫照吧。
香菱又開始感嘆起賈瑞來,這個小香包定是王熙鳳哄賈瑞故意拿給賈瑞的東西,王熙鳳固然是戲弄賈瑞,但癡心的賈瑞卻當(dāng)真了。
香菱憂心匆匆,這賈瑞那股固執(zhí)的勁兒怕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拯救一下這個沒爹沒媽的癡心漢。
香菱真思慮著,從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小女孩,約莫和寶釵的年紀(jì)相當(dāng),穿著一件粉色的撒花襖,身后兩支小辮俏皮得很。
一進(jìn)門便大聲嚷嚷:“哥哥,我送飯來了!”
九兒聞聽有人叫他,趕緊從里間鉆出來,笑著對這女孩兒說:“今兒怎么有空上我這里來?母親近日可好?”
那女孩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作生氣狀,說道:“哥哥還記得有母親和我,我只當(dāng)哥哥忘記這個家了!”
九兒趕緊上前,與他妹妹作揖,笑道:“多些妹子還記掛著?!?p> 那女孩嘻嘻地笑了,將手中提著的籃子往柜臺上一放,說道:“今兒我做了哥哥最喜歡吃的竹筍雞絲。”
九兒招呼香菱:“菱哥兒,你過來,一起吃飯了?!?p> 這是,那女孩才看見了香菱,見香菱也在看她,頓時臉紅得跟番茄一般,九兒見了忙解釋道:“這是我們店里新來的伙計,菱哥兒,這是我妹子蕙香?!?p> “蕙香?哪個蕙香?”香菱問道。
“我本名叫蕓香,蕙香是襲人姐姐給我起的名字?!蹦寝ハ泔@得十分嬌羞,說著還底下了頭。
香菱有點懵了,真真是這世界太小。隨便一出門便可以預(yù)見熟悉的人。當(dāng)然也只是香菱熟悉蕙香,蕙香并不知道香菱。
香菱又覺得很好笑,這蕙香的哥哥九兒有這么一個與數(shù)字有關(guān)的名字,殊不知日后他妹子蕙香也會被寶玉取一個與數(shù)字有關(guān)的名字,叫:四兒!
那蕙香夾了一筷子菜給他哥哥九兒吃,然后又將碗往香菱這邊推了推。
香菱看看蕙香,接著說道:“姑娘是在賈府當(dāng)差嗎?”
蕙香低頭含笑不語,神情中流露出大公司職員的優(yōu)越感。
九兒見他妹有些嬌羞,忙說道:“菱哥兒比你大些,以后你叫他菱哥哥便是?!?p> 蕙香依舊笑而不語。
片刻功夫,三人在里間吃完了飯,蕙香收拾了碗筷,與香菱告別。
蕙香走后,香菱在里間的坐凳上發(fā)現(xiàn)了一塊手帕,這手帕上面繡著兩只翩翩飛舞的蝴蝶,繡工精致,還散發(fā)這淡淡的香氣。
想必這手帕定是蕙香方才不小心留下的了,香菱想著,這是女兒家的貼身之物,即便是親哥哥也應(yīng)避諱些才是,于是沒多思考,便幫蕙香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