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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江湖

第二十六章 百鷹飛劍

小民江湖 茵陳佐酒 5214 2019-06-23 12:00:00

  火爆脾氣的葛二甩開尾隨的武者團(tuán),腳尖點地,如一道花白的影子,穿過青磚甬道,攔在了一輛疾行的電瓶車前。司機(jī)猛地踩下剎車,車內(nèi)三人險些因慣性被甩離座位。一狗就沒那么幸運了,直接滾落座椅,發(fā)出一聲嗚咽。

  緊隨癩子的嗚咽,司機(jī)沖著眼前這名不長眼的老婆子罵道:“找死呢你!”

  葛二也不答話,如一只靈巧的雀兒,單腳點地跳起,輕盈地落進(jìn)敞篷的電瓶車廂。她薅住張衢亨的脖領(lǐng)問:“藥呢?”

  由于葛二來得太快、太突然,張衢亨定睛一看,才認(rèn)出是葛二。他樂呵呵地說:“原來是葛二先生??!前些天在盂蘭市,沒能見到先生,我正悵然。所幸在此處碰到了先生,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不過,不巧的是,我的同伴身受重傷,不便和先生敘舊。不知先生可否放開我的衣服呢?我有些喘不上來氣了,咳咳!”

  葛二薅著領(lǐng)子又往上提了提:“少說廢話,藥呢?”

  張衢亨掙扎著,半站不坐地離開座位,連連咳嗽。王佩離抓住葛二的手腕,真元微吐,說:“好大的膽子,敢對代天師無禮,快點放手!”

  葛二豈肯受人威脅,當(dāng)即放開真元和王佩離對碰。論真元,葛二本就比王佩離多三十年積淀,加之王佩離唯恐傷了張衢亨,只是徐徐釋放真元,葛二則毫不留情地猛地釋放大量真元沖撞王佩離。如此一來,王佩離便吃了虧,強橫的真元沖入她的經(jīng)脈,登時令她體內(nèi)氣息紊亂,生出一種莫名的煩惡之氣。

  她知道這是外力入侵,擾亂道心的表現(xiàn),于是只好也放開真元與之硬拼。葛二心中生出狠辣的念頭,更加不留情面,調(diào)動大股的真元和王佩離對沖。

  眼看王佩離落入下風(fēng),脖頸處動脈正漫上殷紅。虛弱的Erin孫低聲喚了一句:“癩子?!?p>  癩子如奉綸音,不管眼前的是什么東西,主人一聲令下,撲上去便咬。經(jīng)過近一個月的治療,癩子身上的癩癬已經(jīng)好得七七八八,長出了一層黃色的短毛,倒是沒以前丑了。但還是把葛二嚇了一跳,她當(dāng)是哪里出來的妖物,突然外放真氣,震開王佩離的手,向后跳下電瓶車。

  張衢亨這才得以拍著前胸大口喘氣,衣領(lǐng)剛才被葛二抓住的部分都已成了焦糊的碎片。喘勻的氣,他甩動著胳膊說:“癩子兄,多謝你救命之恩,但你是不是可以不再咬著我的胳膊了?”

  這也難怪,癩子壞了一只眼,縱然嗅覺完好,也難免會出錯。

  王佩離咳出一口血,晃悠著站起來。張衢亨嚇了一跳,忙不迭去扶王佩離:“佩離,你怎么——”王佩離抬手示意自己無礙,憤怒地指著葛二說:“葛二!武力脅迫代天師,擅自動用武力,打傷極霞宮祭酒,誰給你的權(quán)力?荊山令嘛?”祭酒是仙宗廟觀里普通方士之上的管理人員,級別和公司中層差不多。

  葛二自知剛才沖動之下壞了規(guī)矩,便收斂了往日的跋扈,但要讓她向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低頭是不可能的。她仍然帶著蠻橫說:“修行者有罪,武盟有權(quán)動用執(zhí)法堂的修行者抓捕?!?p>  “代天師可不是修行者!”王佩離怒氣上涌,帶著一口鮮血涌上喉頭,她身體晃了晃,扶住前排的椅背才勉強站住。

  葛二見狀,更加覺得理虧,一時沒了言語。王佩離剛要繼續(xù)詰責(zé)她,張衢亨先咆哮道:“葛二!你敢傷了佩離,我和你拼了?!?p>  盡管葛二覺得理虧,但聽了張衢亨的話,還是不免在心中嗤笑:一個不能修行的廢物,拼命又如何?可不待她露出惹人厭煩的笑容,一支漆黑的尺長短劍帶著蜂鳴聲,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刺入葛二的護(hù)體真氣,竟然一下便刺穿了兩層。

  真氣化影?葛二矍然一驚,一面后退一面想:不對!這劍有實質(zhì),不是少爺常用的化影御劍,難道是化形?

  只見張衢亨手指左指右點,飛劍跟著上下翻飛。葛二更是驚懼,要知道極霞宮可是隱士中最高深的所在,就算老天師有真氣化形的本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當(dāng)下,葛二不敢輕視,尤其飛劍融于夜色,肉眼難辨。她放開神念,將護(hù)體真氣布到最大的三層,朝著飛劍拍出一只真氣手掌。可惜,她的神念有限,不能如葛還嬰一般持續(xù)化影,更不能隨時變化化影的虛實。

  和越長越大的真氣手掌比起來,飛劍就如同一只大蒼蠅,一會兒盤旋一會兒俯沖,真氣手掌的動作就笨拙得多。葛二捉急,又拍出一只真氣手掌,雙掌齊下,飛劍逐漸落于下風(fēng)。但她的額頭已開始冒汗,眼睛也開始干澀。

  張衢亨揶揄:“這便是你的極限了?”

  就在其中一只手掌瀕臨消散時,葛二忽然大喝一聲,那只手掌應(yīng)聲爆炸。真氣爆炸的氣浪沖擊之下,飛劍完全失去了控制,被氣浪吹到地上,發(fā)出嗶咔嗶咔的電流聲,并冒出縷縷白煙。

  葛二冷笑:“原來是凡人的小把戲,你把極霞宮的臉丟盡了!”

  張衢亨回以冷笑:“別小看了科技的力量,你的護(hù)體真氣在它們面前,不堪一擊!”他兩手一攤,不知何時,他已戴上了一副纏滿藍(lán)色亮線的黑色手套。緊接著,電瓶車?yán)?,鋁合金的行禮箱開始劇烈晃動。

  “飛劍二至八號,來!”

  張衢亨左手一揮,鋁合金行李箱轟然打開,七把漆黑飛劍在他的左手邊排成雁翎陣。

  “百鷹二號、四號、七號,來!”

  張衢亨右手響指一彈,隨著三聲鷹唳,一青、一黑、一銀,三只機(jī)械鷹從箱中直飛上天,隨即俯沖而下,懸停在他的右手邊。

  葛二退了一步,早已躲進(jìn)甬道的司機(jī)看直了眼,嘴角帶著血漬的王佩離癡癡地盯著張衢亨的娃娃臉,連虛弱的Erin孫都掏出手機(jī)做好拍攝準(zhǔn)備。癩子則盯著三只大小不一的機(jī)械鷹,開始狂吠:這些不規(guī)矩的壞鳥又來偷窺了。

  張衢亨得意地笑著,雙手向前平推,七支飛劍和三只鷹,一齊攻向葛二。葛二見這陣勢,已失了氣勢。她再次放出真氣手掌,手掌直飛劍鷹組合的中心,直接便炸了開。

  然而,氣浪并沒有造成剛才的時空,三只機(jī)械鷹栩栩如生,模仿著鷹對抗颶風(fēng)的動作,沒有停滯地朝葛二俯沖,并露出其尖銳的爪子。而七把飛劍則趁著爆炸的氣浪,飛散何處,分別兜了個圈子,從四面八方包抄向葛二。

  葛二情知真氣手掌已沒有作用,就將真氣釋放到體外三尺,化影為兩條壯碩的手臂,使葛二仿佛成了上肢強壯的巨人。

  兩條真氣手臂如臂使指,隨著葛二的動作,快速地捕捉劍鷹組合的位置??伤⒉恢?,張衢亨考慮到飛劍組合作戰(zhàn)的復(fù)雜性,早就編寫了相應(yīng)的陣法??v然葛二的手臂再快,也打不中如蒼蠅般的飛劍。

  只僵持了片刻,葛二的神念就開始捉襟見肘,手臂動作變得不如剛才靈活。很快,七劍抓住手臂的空隙,結(jié)成半月陣,如一把月牙鏟切向真氣手臂。

  由于葛二不能靈活變換化影的虛實,她就一直保持化影的實體化。飛劍的劍刃是高頻震動的鋸齒,這是科學(xué)家最新挖掘的諾亞知識,能夠切開任何產(chǎn)生物理干涉的東西,包括實體化的真氣。

  月牙鏟過后,真氣手臂只剩一條,已不足以形成嚴(yán)密的防御。三只百鷹,趁著新的手臂還未生成,一齊抓向斷臂之處。百鷹的爪子使用了和飛劍相同的技術(shù),摧枯拉朽般撕開了葛二的護(hù)體真氣,青色的百鷹二號尖銳的喙啄在葛二的右眼上——“?。 ?p>  葛二痛叫著捂住眼睛,與此同時,她立即將身周的真氣炸開,以免劍鷹組合乘勝追擊。

  張衢亨并沒有奪葛二性命的意思,而且尋常外傷對于修行者而言,不過是撓癢罷了。所以,他早已撤回劍鷹組合,葛二爆開真氣顯然是徒勞的。

  再攤開染血的手掌,葛二的右眼已不再流血,傷口處開始結(jié)痂。由于傷口較深,就算葛二傷口迅速愈合也是要留疤的。然而,受了傷的葛二居然出奇地平靜,她睜一眼閉一眼說:“代天師好手段,卑人冒犯之處還望海涵?!?p>  張衢亨有些詫異,也有些得意,但看到王佩離捧心閉目的模樣,又氣不打一處來:“海涵?你打傷了佩離該如何海涵?”

  葛二當(dāng)即從腰間暗口袋中掏出一粒藥丸,由真氣托著,緩緩漂至張衢亨面前:“這是我們葛家秘制的靜心理氣丸,對真元紊亂有奇效?!?p>  藥丸是由蠟封著的,張衢亨捏開蠟封,頓時藥香撲鼻。藥丸遞到王佩離面前,她嗅了嗅,點點頭,拈起吞下。

  張衢亨又拿腔拿調(diào)地說:“就這一粒就夠了?”

  葛二弓身說:“回代天師,旁的不說,我葛家配的藥要稱第一,無人敢稱第二。黃杏堂名頭雖大,靠得卻是可以不斷繁殖的二代藥草。若沒有初代藥草,哼哼!”

  “于是,你們就要巧取豪奪?”張衢亨抓住葛二話里的漏洞詰問。

  葛二要解釋,張衢亨直接打斷她說:“我不管你王婆賣瓜,佩離是極霞宮祭酒,身子金貴,要是一粒藥不好,我再到明時島找葛魚服要么?你直接給我一個療程的,這事算完。一個療程,就按按早晚一粒,服用一禮拜算!”

  葛二一口老牙咬得咯咯作響,心說:理氣丸三斤上品藥材才出七八粒,還要一療程,不怕吃死你!但她優(yōu)點就是能屈能伸,縱然心里百般不愿意,也會審時度勢。沒再多說,她掏出一盒理氣丸遞了過去。

  原以為張衢亨得了藥,他便息事寧人了,沒想到他的嘴臉居然如此丑惡。只聽他接著拿腔拿調(diào)地說:“我這兒還有一位朋友受了傷,被你一耽誤,病情都加重了?!?p>  他看向Erin孫,Erin孫當(dāng)即咳嗽兩聲,捂著額頭說:“我頭暈、惡心、反胃、渾身發(fā)冷,哎喲!我的血都快流干了。”

  張衢亨輕咳一聲,壓低聲音提醒:“別說的你跟來了例假似的,你得說你受傷損了氣血,管她要七花補血丸?!?p>  Erin孫立即會意:“哎呀!給一個療程的七花補血丸吧,我貧血了。”

  修行者何等耳聰目明,張衢亨的悄悄話,葛二聽得一清二楚,直聽得她眼角一抽一抽的。

  又交出一盒補血丸,張衢亨方才滿意地說:“算你識相,今日之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武盟是否追究你的魯莽,我就不敢保證了?!?p>  葛二的表情陡然變得陰鷙,忽然放出真氣手掌,喝道:“哪里走!”

  這一喝嚇了張衢亨一跳,以為葛二又要翻臉,當(dāng)即去招飛劍。但聽得一個男人連聲慘叫,他才知道葛二是沖著躲在甬道里的電瓶車司機(jī)去的。

  司機(jī)被真氣手掌提在半空,不斷掙扎著。葛二神念刺入司機(jī)腦中,司機(jī)慘叫一聲,經(jīng)過全身的劇烈抽搐,如斷了線的提線木偶落在地上,人事不省。

  張衢亨又驚又怒:“你做了什么?”

  Erin孫捂住腦袋,喃喃自語:“這種感覺,是河堤公園......”

  葛二恭敬地說:“卑人只是用神念消除了他剛才的這段記憶罷了,您知道的,修行者的力量不便顯露于人前?!?p>  張衢亨很生氣,但無可奈何。葛二說的對,隱士間有著默許的傳統(tǒng),就是不將修行者的力量顯露人前。使用神念消除記憶雖然暴力,但也是最后補救的方法。他攙扶著Erin孫下了電瓶車,王佩離服了理氣丸又簡單調(diào)息了一番,已不妨礙行動了。

  只到這時,跟隨葛二的武者團(tuán)才烏泱泱地涌來。他們看到葛二右眼有傷,張衢亨又帶著兩位受傷的姑娘,不明就里,也不敢輕舉妄動,就紛紛站到葛二身后,等她號令。

  葛二像是有了底氣,腰板兒挺直了些說:“代天師,可否容卑人辦一件公事?”

  張衢亨瞇著眼掃視了來人,少說也有三十人,便說:“葛二,你帶這么些人來是什么意思?”

  葛二仍恭敬地說:“其實,我們是來保護(hù)代天師的。”她便將來時,在華宅發(fā)生的事簡要說了一遍。

  張衢亨譏笑:“你要早把事情說明白,我也不至于傷你一只眼睛?!?p>  武者們聞言,都是一驚,紛紛交頭接耳,表示驚訝。他們幾乎都親眼見過羅伯特被葛二一招制服的立威場面,那可是他們敬仰的乙字位高手、春泉嶺鎮(zhèn)守??!這樣厲害的葛二居然被這位年輕的代天師傷了一只眼,不都說代天師是不能修行又沒有練武資質(zhì)的廢人嗎?難道傳言是錯的?

  葛二回頭瞪了一眼,身后嘈雜的談?wù)撀曣┤欢?。她才說:“是卑人心急了,要是早知代天師有這等本領(lǐng),我便放心讓代天師帶走藥材了?!?p>  張衢亨點頭說:“不必了,那東西我留著沒用,凈惹一身餿,給你吧!”說著他從電瓶車?yán)锪喑鯡rin的背包,將里面的兩個錦盒拿出來丟給葛二。

  葛二忙不迭將錦盒抱在懷里,心說:這種寶貝之物,怎么能不被覬覦?難道其中有假?于是她立即打開了錦盒,定睛細(xì)看了一番盒中的黃藤草,又緩緩合上,去看另一個錦盒。兩只錦盒查看完畢,葛二隨手將錦盒丟給身后的武者說:“代天師,莫不是欺負(fù)卑人老眼昏花,拿二代的藥材來唬我?”

  張衢亨冷笑道:“你這臭婆娘的心壞透了,華風(fēng)流為了這兩只錦盒剛和我們動武,還傷了孫小姐。你覺得區(qū)區(qū)華風(fēng)流會為了二代的藥材,對我不敬么?他背后的只是個糟老頭子,可不是武盟的現(xiàn)任盟主!”

  葛二皺起眉頭說:“華風(fēng)流可曾見過藥材?”

  張衢亨說:“他和孫小姐以藥材為賭注比武,孫小姐初學(xué)武功,不敵,但他看了藥材就揚長而去了?!?p>  葛二獨眼一轉(zhuǎn),抱拳道:“沖撞代天師之事,來日卑人再登門致歉?!彼D(zhuǎn)身對武者們說:“走!回華宅!”說罷,她便腳尖點地,沿著來時路朝華宅飛奔。

  武者們紛紛爆粗口道:“老子是來處理江湖糾紛的,怎么就變成夜跑了?”隊伍里不知誰喊了一句:“跑步走!一二!”武者們紛紛大笑,拎著刀,提著劍,吊兒郎當(dāng)?shù)嘏苤A宅去了。

  有人還吆喝:“這光跑腿不過癮啊,完事兒哥幾個一起練兩手?”

  有人應(yīng)道:“是啊,咱得松松筋骨,不然練這些年把式就白瞎了?!?p>  還有人提議:“對對,待會兒找個小樹林,咱練練,練完一塊兒夜市BBQ去。”

  接著就有人反對:“扯淡呢,你去小樹林兒,嚇到那些小情侶們怎么辦?咱們只護(hù)花,不拆鴛鴦?!?p>  一個豪爽的女聲就調(diào)笑道:“巴恩大哥怎么知道得這么仔細(xì),是不是常去???”

  頓時,武者們哈哈大笑。

  “比起小說里斗狠的俠客們,武者的團(tuán)體更像下了工的匠人,豪爽、市儈、充滿了人情味兒。”Erin孫感慨著,頓了頓又說,“不知道華老爺子那邊的計策執(zhí)行得怎樣,把藥交給那個姜無患是不是太冒險了些,那家伙看起來真不靠譜?!?p>  張衢亨將她扶回電瓶車?yán)镒f:“放心,姜家別的不行,就是人緣好。倒是你,被華風(fēng)流封了幾處要穴,還是先歇著吧?!?p>  王佩離輕咳了兩聲,揶揄道:“也不知她哪里來的勇氣,華風(fēng)流挑釁了兩句就和人硬拼,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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