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靖國公府里,飛揚就受到了宗意涵的熱烈歡迎。意涵雖然被禁足在家,消息卻十分靈通。飛揚從宗意涵口中得知,短短三四天時間,生命垂危的斷腿青年已經痊愈,不由得懷疑那個湯不凡大夫使用了黑魔法??墒?,讓飛揚疑惑的是,湯不凡給他的那個鵝頸瓶,并沒有黑魔法邪惡的氣息。
意涵還打聽到,斷腿青年叫蕭廣之,為了報答活命之恩,留在了醫(yī)館做學徒和伙計,湯不凡的名聲已經響徹都城,這兩天,醫(yī)館門前每天都排著預約長隊,肖廣之跛著腿忙個不停。
飯桌上,靖國公、飛揚、宗意涵各有心事默默吃飯,唐仁上完最后一道菜照舊出門巡守。不同于看到飛揚的興高采烈,意涵這幾天只要看見靖國公,就嘟著嘴表達著不高興。
原來意涵之前想去調查現(xiàn)場,(實際是擔心赫連云旗),結果被國公一頓嚴厲的訓斥。畢竟,那是命案現(xiàn)場,兇徒連龍策軍都敢殺,靖國公怎么能不擔心,堅決禁止她出門。從來沒被爹爹大聲吼過,宗意涵心里充滿了委屈,隨便扒拉幾口就丟下碗筷回了自己房間。
飛揚看房間只剩下了他和國公,試了幾次,想要開口說話,都被國公陰沉的臉嚇的咽到了肚子里。最后,還是國公察覺了,放下碗筷,示意他有話就說。
飛揚咽干凈飯菜,無比認真的看著靖國公問道:“國公爺,”
靖國公打斷了他:“我是你舅舅,是遠房的,不是冒牌的!”
飛揚叫不出口。其實他當著外人時也叫出口過,但被靖國公熱切期盼的眼神緊緊盯著時,飛揚內心反而有些抗拒。他抗拒這種親熱的感覺。
飛揚轉過頭去看窗戶外面,這時天色已晚,月亮還沒有升起,漆黑的夜空中,恣意生長的樹杈如同一個個妖魔的手掌,想要牢牢抓住游子那漂泊不安的心。
將近二十年來,與飛揚最親近的只有他的母親。十幾年東躲西藏的生活,尤其飛揚六歲時,曾經藏身的村子被夷為平地的可怕經歷,讓他不敢輕易相信別人。他可以為別人做許多事,甚至豁出性命,可是,他拒絕別人向他的內心靠近,他的心門,早已緊緊關閉。
想到這些,還有前幾天的驚魂一幕,飛揚忽然無比懷念三娥山的一切,懷念母親的燒餅,伙伴的歡笑,田野里的肆意追逐,樹林里的痛快打獵。如今,自己一步步走近權力中心,也一步步深陷不可知的陰謀、旋渦。
靖國公見飛揚臉色陰晴不定,且有明顯的抗拒神色,了解到了他內心的激烈掙扎,不再逼迫他,就漫不經心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脆蘿卜,問道:“你剛才想說什么?”
飛揚這才收回亂飄的思緒,轉過臉來,無比認真的問道:“魔法是邪惡的嗎?”
靖國公略微思索了一下,才回答道:“魔法只是一項技能,如同有的人骨骼清奇適合練武一樣,也有人一出生就對魔法敏感,一學就會。魔法不分好壞,關鍵,在人心的好壞。比如,內心邪惡之人,用不正當的方式精進魔法水平,用魔法來做危害蒼生的事,這種魔法就可能是邪惡的。區(qū)別,就在于人?!?p> 飛揚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依舊緊張的盯著國公追問:“那就是說,用魔法來行醫(yī)是沒問題的了?”
聞言,靖國公猜到了飛揚這么問的原因。他嘎嘣嘎嘣的嚼著脆蘿卜:“你說的是那個湯不凡吧。”
飛揚看到靖國公一下子就猜到了,心想,意涵說的沒錯,湯不凡行事的確太過高調了,如今,都城估計沒有人不知道他了,恐怕宮里也被驚動了。
飛揚點點頭:“我懷疑他用了碎骨重生術。”
靖國公露出不太信的神色,繼續(xù)說道:“我今天路過醫(yī)館,也遠遠地觀察了一會兒,其實湯不凡還好,看面相他也就是個極其自負的人。但是,(靖國公沉默了一會兒,顯然在回憶當時的情景)他的那個跛著腳的助理,倒讓我覺得怪怪的。他就是湯不凡來到陽城救治的第一個死而復生的人嗎?”
“死而復生?”飛揚搖搖頭,“我倒沒覺得沒有這么嚴重,不過根據他當時的狀況,其實跟死而復生也差不多?!?p> “你確定他用了魔法嗎?”靖國公抬了下眼問飛揚。
飛揚支支吾吾:“我,沒有親眼看到。”
“但是你懷疑?”國公看透了飛揚的猶豫。
飛揚點了點頭,心想,你這不廢話嗎,你自己特意跑到人家醫(yī)館門前去偷偷觀察,不是說明你也懷疑嗎?
靖國公繼續(xù)說道:“魔法被禁絕了幾十年,即使只是用來行醫(yī),也會給自己招來大禍,至少,在陽城,使用魔法行醫(yī)就是萬萬行不通的。那個湯不凡已經引起皇帝陛下的注意,估計很快就會調查他了?!?p> 飛揚絲毫沒有覺得驚奇,聽意涵講述醫(yī)館門前的盛況,他就感覺非常不妥了,皇帝風靈均又是猜忌多疑之人,怎么會放過他。
于是,飛揚只簡單“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心里還是忿忿的,真是想不明白湯不凡為什么那么高調,簡直是上趕著讓皇帝陛下去找他麻煩。
靖國公也對此感到不解,甚至覺得那個神醫(yī)別有用心,就繼續(xù)問飛揚:“碎骨重生術需要極強大的法力,你在他身邊感覺到他法力強大了嗎?”
飛揚仔細回想了一下,肯定的搖了搖頭:“我沒感覺到他的法力?!?p> 靖國公手撫下巴沉思了一會兒:“這就奇怪了。據說,他今天還治好了安國公小妾的腎疾,而之前,按照太醫(yī)的說法,她得的是腎衰竭,根本沒救了,除非換上兩個新的健康的腎臟?!?p> 聽到腎臟兩字,飛揚忽然想起了前幾天發(fā)生的命案。年輕女性的尸體內,心臟和腎臟丟失。
他喃喃說道:“她,她,換了新的腎臟?新的腎臟?難道?”
飛揚一驚,只覺得控制不住的脊背發(fā)涼。